66

喬蘇蘇看到賀樓貴妃驟然驚懼的神色, 以及一旁那男人瞬間戒備的态度,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時機有些蹊跷。

她立刻轉頭去看身側為她引路的宮人。

然而這一回頭,卻發現身畔空空如也, 不光是那引路的宮人不見了,就連四兒都失去了蹤影。

她迅速在心中做出判斷——

那不是漪瀾殿的宮人, 賀樓貴妃也并沒有要見她的意思。

是誰引她過來?

“……既然娘娘這裏還有客人來訪, 臣就先告辭了。”粗粝的仿佛裹挾着沙場血氣的男聲響起,打斷了這一剎那的尴尬。

那男人說着, 抱拳行了一禮, 徑直離開。

只是他轉身的時候, 喬蘇蘇感覺到有兩道淩厲的視線迅速的自她身上一轉, 又一觸即收。

跟在賀樓貴妃身邊的宮人從後面趕上來,看到喬蘇蘇這個不速之客,一驚,立刻用上了質問的語氣,“你是哪個宮裏的人?竟敢擅闖漪瀾殿——”

那宮人的話音未落, 賀樓貴妃忽然擡手制止了她。

喬蘇蘇不動聲色看着眼前人的變化。

就見賀樓貴妃先是皺眉打量她, 而後神情一松, 笑開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皇妹呀。”

跟着上前一步, 熱絡的挽着她的胳膊,“我進宮的日子不久, 倒是未曾與皇妹細聊過, 前些時候聽說陛下着人重新将宮中一處屋子給收拾出來, 還又專門從掖庭調了幾個人,可見陛下對皇妹的關心。”

喬蘇蘇順勢寒暄了幾句, 跟着賀樓貴妃進了漪瀾殿,分賓主落座。

等上茶的功夫,賀樓貴妃又不着痕跡地打量她一番,主動問道,“皇妹身邊怎麽也沒跟着人?”

喬蘇蘇淺笑一聲,“來時覺得有些涼,便打發了人替我回去取一身鬥篷來。”

賀樓貴妃一臉“原來如此”的模樣,一時又安靜下來,只低頭撥弄茶蓋。

喬蘇蘇也沒有開口,端起茶碗淺淺啜了一口。

茶湯香醇,不知是用的什麽茶,但她卻不自覺想起尤嬸泡的散茶,只需用滾水随意的沖開,她那時候一邊捧着茶碗小口喝着暖身子,一邊看尤嬸動作熟練的縫縫補補。

“皇妹的這身衣裳真好看,”賀樓貴妃再次打破了寂靜,似乎對她的衣裳很感興趣,“這江南的織娘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織出來的花樣和顏色都更透亮些,就是産量太低了,送進宮裏也不過十數匹,除了孝敬太後,賞賜有功之臣,其餘的都收在內庫。”

賀樓貴妃不住的感嘆,“如今陛下将這料子賞給皇妹,讓我好生羨慕。”

喬蘇蘇聽到這話,不自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倒是沒想到,這麽一件衣服,竟還能扯出這許多由頭來。

不過虞子由向來對對他有用的人出手很舍得,如此也算是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至少目前來說,她對虞子由還有用。

面上卻又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啊……竟是這樣!”

“皇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賀樓貴妃端起茶碗,“說不定過些時候,陛下就會為皇妹指一個才貌相當的驸馬,讓皇妹風風光光出降。”

喬蘇蘇聽到這話,似乎有些羞赧,又淺笑着寒暄幾句。

她在漪瀾殿沒有留多久,便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卻又聽賀樓貴妃語氣裏帶着試探地問她,“我看皇妹似乎很喜歡喝茶,這茶是我進宮時候從家中帶來的,雖不是什麽上品,卻勝在稀少。皇妹若是不嫌棄,我便讓人送一盒過去。”

頓了頓,又道,“陛下這些日子國事繁重,也勞煩皇妹泡給陛下嘗嘗,解解乏。”

這是在探她的口風了。

喬蘇蘇斂了眉目,笑着道謝,“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于茶事上素無研究,恐怠慢了好茶。不過……皇兄素來政事繁忙,娘娘如此關心皇兄,何不親手送去禦書房?”

賀樓貴妃面色稍有緩和,“瞧皇妹說的,這茶也不過是入口的玩意兒,吉春——”

她揚聲吩咐身邊女官,“把這茶包起來一些,送到公主那兒去。”

……

從漪瀾殿出來,沒多久就看到氣喘籲籲朝着這邊走來的四兒。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四兒看上去有些狼狽,裙角積了些污泥,衣袖上也沾了灰土,倒像是在哪裏狠跌了一跤一樣。

一見到她,四兒緊趕了幾步,上前告罪,“婢子該死。”

“你怎麽了?”喬蘇蘇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

四兒臉上還殘留着沒有平複下去的驚懼,“殿下沒出事吧?”

又見她是順着漪瀾殿的方向出來的,又跟了一聲,“貴妃……沒有難為殿下吧?”

喬蘇蘇搖搖頭,一邊同四兒往回走,一邊看着周遭的情況。

這會兒正是用早膳的時候,各宮都安安靜靜,偶爾透過各宮未關的門,能看到有宮人提前端着準備飯後用來淨手漱口的水進去。

等繞過一條石板路,周圍愈發靜了,喬蘇蘇才接着問四兒,“方才你去哪兒了?可有見到先前引路的那宮人?”

四兒似乎盡力平複了一下呼吸,卻依然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被誰聽見一樣,“我沒看到那個宮人,我剛剛……我好像撞了鬼——”

喬蘇蘇詫異的看過去,“你說什麽?”

她有些難以置信。

雖然她并不信鬼神這些,但聽得多了,也覺得……即便有鬼怪,青天白日的也撞不見。

“我說的是真的!”

見她不信,四兒連聲音都拔高了一些,“是個穿紅衣服的,碰到我的時候,我覺得那陰氣都透進了我的骨頭裏——”

“你說那東西碰到你了?”

“正是……”四兒依然心有餘悸,“就在去漪瀾殿的路上,我看到有人沖着我招手,後來也不知怎的,我就走了過去,一回神就看到她拿手摸我,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坐倒在那邊的泥地裏……殿下你去哪兒?”

喬蘇蘇早在聽到一半時,就轉身往回走了。

“去你剛才說的地方看看。”

四兒臉上寫滿了抗拒,“我……”

但見喬蘇蘇毫無停頓的折了回去,她也只能跟在後面。

“就是這裏了。”

經過一處拐角的時候,四兒出聲指路。

先皇在世的時候,曾言皇宮雖然占地廣闊,樓宇衆多,但少了些野趣,于是他不顧衆人反對,專門指派了一群人,讓他們務必想些法子,把皇宮裝飾的有趣些。

這才讓皇宮裏有了随處可見的簡單造景——

以碎磚石和小籬笆牆圍出一塊地方,裏面或是堆疊出假山,或是用修築房屋時留下的邊角料做一些微型樓宇。

有些空地幹脆就挖成一個小池塘,種上些水生植物,養上幾條魚,定期着人換水。

就像她們面前的這一處。

這一處造景修在宮牆的曲折處,之前這裏種着一棵樹,但不知什麽緣故,樹已經被挪走。

也許是突兀的轉角太過空曠,所以就重新改挖了一塊小池塘,但不知什麽原因導致中途停了工,又因為前些時候下了一場薄薄的雪,化雪浸濕了泥土,就成了一小塊無人問津的泥地。

此時泥地上面清楚的看到一些輪廓,旁邊殘留着一些腳印。

“我剛剛……就是坐在這裏的。”四兒戰戰兢兢指着那裏。

喬蘇蘇仔細看了兩眼,地上的腳印有些雜亂,看上去應該就是四兒在這裏留下的,但在泥地的最外沿,還有半個同方向的鞋印。

看輪廓,印上的應該是鞋尖處。

她擡頭向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那邊是庵堂吧。”只是往庵堂去的方向被一道牆從中攔截住,要過去需得繞路。

只是喬蘇蘇印象裏的庵堂上空總有青煙缭繞,今日卻什麽都沒有。

四兒茫然的點點頭,“嫣太妃不在了以後,這庵堂就關了。”

喬蘇蘇抓到一個詞,“不在了?”

四兒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徑直轉了話題,“殿下……可看出了什麽?”

喬蘇蘇又往庵堂的方向看了看,卻并沒有回答,只是說,“我餓了,回去吧。”

……

漪瀾殿裏靜悄悄的。

吉春從外面進來的時候,賀樓貴妃正靠着榻小憩,聽到動靜,她掀了下眼皮,“查到什麽了?”

“宗室選的那一位還沒有進宮,不過婢子從老嬷嬷那裏打探到,宮中有一位義城公主,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冷宮裏,先帝對她不聞不問,所以這位公主也不過空有一個公主名號,私下裏與尋常宮女無異。”

“冷宮?”賀樓貴妃一挑眉,“陛下着人重新收拾的那處,可不在冷宮那邊。”

“是,”吉春答,“只是那樣一個地方,也算是另一處冷宮了。”

賀樓貴妃微微颔首,“這麽說,她就是那位義城公主。”

說着,似乎來了興趣,賀樓貴妃忽地坐起身,“他把那些公主一股腦的全都嫁了出去,沒想到還留了這麽一手?我進宮這麽久,可從沒聽說哪個嫁到宮外的公主還能回來的。”

“那……這件事要不要婢子立刻報給大将軍?”

“不行!”賀樓貴妃反應極大,“她已經看到我和兄長了,萬一她去找陛下說些什麽,大将軍倒是沒事,我恐怕就完了!”

“但她不是說,陛下現在也顧不上她嗎,只要娘娘能先穩住義城公主,不讓她亂說,娘娘在宮中的地位,依然固若金湯!”

“未必來得及,”賀樓貴妃眼裏劃過一絲狠意,“宮中……不是還在鬧鬼麽。”

“娘娘的意思是……”

“義城公主的居所偏遠,若是真碰上了什麽……”

吉春立即跟着道,“一個鬼也是鬧,兩個鬼也是鬧,婢子這就着人去準備。”

賀樓貴妃輕笑一聲,似有責怪,“阿彌陀佛,陛下最恨鬼神之說,鬧鬼這種話,休要再提。”

“是。”

……

“你是說,這段時間,宮中一直都在傳鬧鬼?”

四兒将飯食在桌上擺好,盛了一碗粥放在喬蘇蘇手邊,“聽宮裏的人說,自從太後病重,閉宮休養,宮中就時常變得古裏古怪,一到夜裏,就總能看見鬼影。”

“最近的一次……”四兒往周圍看了看,再次壓低了聲音,悄悄地繼續道,“聽說有人看到了先帝。”

父皇?

喬蘇蘇跟着問,“看到先帝在做什麽?”

“這,哎……”四兒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樣,“實在是罪過,聽說先帝現身,痛惜陛下不孝,苛待太後。”

喬蘇蘇舀粥的手一頓。

回想今早去請安的時候,看到的永壽宮上鎖的宮門;

還有她被引去漪瀾殿時,聽到賀樓貴妃滿是抱怨的那半句“連太後都沒辦法”。

她好像無形之中被卷入了一場争鬥中。

而她之于這一場争鬥,就像一顆……被丢進平靜水面惹出漣漪的小石子兒。

是誰在拖她入局!

見她面色越來越凝重,四兒以為她是在害怕鬧鬼的傳聞,連忙又揀了些輕松的話題說與她聽。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喬蘇蘇在各宮稍稍走動了幾回,夜色漸漸就濃了。

屋內燒着炭火,喬蘇蘇坐在鏡子前,并未急着卸下簪環。

“殿下怎麽還不休息?”四兒走進來,欲替她摘下發簪,“殿下要是睡不着,我讓他們熬一碗安神湯端過來?”

“不用,”喬蘇蘇從鏡子裏看四兒,“你先出去吧,不用管我。”

見她如此,四兒也沒再堅持,轉身出去了。

周圍變得更靜了,喬蘇蘇将發髻拆開,又重新揀了條發帶綁住發梢,起身把屋內的燈熄了幾盞,只在床帳邊留了一盞。

屋內的光線一瞬間變得昏暗起來,卻也是在這時候,她聽見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夾雜着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這聲音在靜夜裏格外的難以忽略,喬蘇蘇走到窗邊,正欲開窗看看,忽然,窗子上映出一道影子——

“誰在外面!”

喬蘇蘇急聲低喝。

那影子慢慢升高,嗚咽聲也愈發瘆人。

喬蘇蘇的手按在窗棂上,她死死盯住窗外的影子,難道真有鬼?還被她看到了?

“啪——”

身後不知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緊接着有一股寒氣猛地侵向她的後頸。

喬蘇蘇猛地回頭,驀地睜大了眼睛。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