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男朋友有點刑，怎麽辦？急！◎

他好像沒有在說謊。

虞檸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态的淩望今。

他明明還是在笑, 眼中卻沒有笑意，瞳孔的顏色很黑，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一股難言的戰栗從背後升起, 虞檸能感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淩望今：“我移不開視線。”

他緊緊盯着她，視線這此刻仿若化成了實質, 粘稠地貼附于她的身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 虞檸往後退了一步。

見到她後退的動作, 淩望今停了下來, 就在虞檸松了口氣的同時, 他繼續往前邁了一步。

虞檸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路退到退無可退靠到了沙發。

淩望今：“我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他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可腳下沒停, 走到她的面前。

虞檸不得不後仰着坐到了沙發上。

而他往前俯下身，将兩只手按在了她的身側，就像是要把她圈在懷裏一樣。

是不是戳中了他哪條神經？

虞檸感到他的精神狀态不太對勁, 甚至都讓她感到了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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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強硬的對待她。

虞檸：“我們先不聊這個, 你冷靜一下。”

她學着淩望今從前安撫她的手段, 摸了下他的臉，又拍了拍他的後背。

可他沒有絲毫的軟化, 用那雙黑漆漆的雙眼盯着她, 并慢慢地逼近。

虞檸被他弄得有些慌，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就這樣望着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 她感到撐在她臉龐的手臂抖了下, 非常輕微。

有青筋從他手臂上暴起, 逐漸的, 她看到他脖頸上也有青色的血管冒了起來。

就像是在壓抑什麽一般。

虞檸是真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你……”

還沒等她開口。

他便整個人撲了上來, 緊緊的将她擁在懷裏。

虞檸一頭霧水，只覺得擁住自己的手臂特別用力，讓她動彈不得。

緊接着，她身體猛得向一側歪去，是淩望今将腦袋埋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在吸氣，呼吸撲灑在脖子上帶來潮濕的潤感，又熱乎乎的。

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胸前隆起的肌肉，他怦怦直跳的心髒。

然後，她感覺到他在發抖。

虞檸：“你還好嗎？”

淩望今松開了手，他往一側倒去，整個人倚在了沙發靠背上，腦袋後仰着望向天花板。

“……你怎麽不躲。”

虞檸還有些懵，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你怎麽了？剛才看着有點吓人……”

他仰靠在沙發上沒有說話。

虞檸從側面看過去，視線立馬會被那高挺的鼻梁吸引，接着就是濃密到有些自然卷曲的睫毛，那些睫毛此刻有些不安的輕微抖動着。

虞檸嘆氣，“……乖乖，怎麽了？”

通常她都會叫他望今，可有些時候他看着很乖，對她又幾乎百依百順，她有時候就會起逗弄的心思叫他乖乖。

再配上黏糊糊的語氣，非常管用。

又不止他會撒嬌。

果不其然，他又眨了一下眼，快速的從沙發椅背上撐起身，因為動作太急，手掌還在沙發上滑了一下。

虞檸被他弄得笑了一下，也就是這一笑，還有些嚴肅的氣氛瞬間被破壞的一幹二淨。

淩望今喘了幾口氣，他的額頭上冒着汗，“我剛才是不是很可怕？”

虞檸頓了頓，“……有一點。”

“我想起了我父親的一些事情。”他拉開了和她之間的距離，“有點控制不住……抱歉。”

虞檸倒是有一點能夠理解這種情緒的外洩，有時候有些點把她戳中了，她也會莫名的煩躁。

“是我說了什麽戳中你了嗎？”

“可能是。”他閉上眼又睜開，讓我緩緩就行，“有時候我腦中會響起我父親說話的聲音。”

“你有看過醫生嗎？”虞檸坐直了身體，出現了幻聽情況就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算是看過吧，我父親學的心理，我也算是耳濡目染一些？”他笑着抽紙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我很清楚我的問題。”

諱疾忌醫啊。

是因為父親而對心理醫生留下了心理陰影嗎？

虞檸：“你必須去看醫生。”

她加重了語氣。

“一個開心理醫院的人，去看心理醫生，不是很奇怪嗎？”他笑着牽住她的手小幅度地搖了搖。

“不要嬉皮笑臉的。”虞檸按住他的手，“這事很嚴重，你自己開醫院的也應該知道。”

他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去看。”虞檸把臉板了下來，她想起他現在最在意的事情，“不然我就離開你。”

不出所料，在她說出這句後後，能明顯感到牽住她手的那只手掌捏緊了。

這算是抓住他的軟肋了？虞檸還有些驚喜。

看網上講策略，一般都是進一大步，又退一小步。

眼下威脅出了，虞檸決定軟下來再和他說說。

“看病沒什麽可怕的，我以前被爸爸媽媽帶着看病也不怎麽開心，但是有些東西對專業人士說出來會舒服很多……再說了，我會陪着你的。”

“你陪着我？”他點頭，“行，後面幾天你可以一直陪我嗎？”

好家夥，在這裏等着呢。

虞檸思索了幾秒，想着機會難得也能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便決定先把和金妙會面的日子往後推推。

“好，我陪你。”

淩望今：“醫生選我醫院……”

“我來選。”虞檸打斷他的話。

誰知道他會選什麽人，會不會和對方通氣？

不過虞檸認識又覺得靠譜的醫生不多，思來想去。

“我剛好認識一個，我以前還看過，方政松醫生。”

“方醫生的號不怎麽好約，你看下你休息時間，一般确定會面時間都會固定這個點。”

虞檸現在算是有點理解直接爸媽的心情了，絮絮叨叨的和淩望今說着注意事項。

淩望今：“我醫院有醫生，不用那麽麻煩……”

“你那種上下屬關系讓人家怎麽給你看病？一個不爽把人炒鱿魚嗎？”

淩望今：“我還沒殘暴到這種地步吧。”

虞檸想起金妙所說前兩輩子他犯下的血債，翻了個白眼。

為了避免他耍花招，虞檸都是一路跟着預約叫車，直至把人送進診療室她才在醫院走廊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想來診療室外的椅子就是為了她們這種放不下心的人準備的。

她以前自己過來看病都沒這麽焦躁，虞檸根本坐不住，站起來在走廊裏來回踱步。

一方面擔心他的病情，另一方面有他母輩例子在這裏，又擔心他在方醫生面前耍手段。

但是方醫生挺厲害的，問題應該不大吧？

越想越焦躁，她掏出手機，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聊天記錄。

這時，金妙的消息彈了出來。

仿生妙妙屋：這周不見面了嗎？

手打檸檬：嗯，他去看醫生了。

仿生妙妙屋：難得啊，以前見他都一副臭屁的不行藐視我們智商的神态，竟然還會去看醫生？

對她對別人真的完全是兩副面孔啊。

手打檸檬：他對你很不禮貌？

仿生妙妙屋：那倒不是，他表面還是裝得挺客氣的，就是有時候會陰陽怪氣的說話，再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人很窩火。

仿生妙妙屋：對了，柳小姐說應該還有一盤錄像帶，但是找不到，被人買走了。

手打檸檬：別是他買的吧？沒有備份嗎？

仿生妙妙屋：很有可能，而且這種沒放出來的內部錄像帶，能保存一份就很不錯了，之前采訪淩今秋的那個電視臺都解散了。

虞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了些許疲憊。

手打檸檬：我現在被弄得有點煩，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也不知道他未來為什麽殺人……

越想越煩，虞檸按了鎖屏鍵，等了幾秒重新解鎖繼續聊天。

手打檸檬：先不談這個了，除了錄像帶，柳小姐有找到別的東西嗎？

仿生妙妙屋：按照你說的，她找了些照片，你看看誰是他父親？

虞檸想着只有幾張，沒想到對面發了一排過來。

手打檸檬：這麽多？

仿生妙妙屋：對啊，她情人挺多的……

虞檸滑動屏幕。

那個年代的照片都有點偏黃，人物的臉照得不怎麽好看，而從這些照片中她能看到好幾張濃眉大眼，陽光開朗的帥哥。

甚至有幾個臉頰還帶着肉，看着年紀不太大的模樣。

即便不談淩今秋的所作所為，但她審美還是值得肯定的。

仿生妙妙屋：柳小姐說她欲望挺強烈的，幾個情人年紀都不大，大部分都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只有一個例外，年紀稍大點。

那邊又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虞檸點開一看，是淩望今的父親。

之前沒有感覺，眼下對比了前面幾張，再看他父親的臉。

雖說也是濃眉大眼，可臉型明顯要方正一些，整體看着硬朗成熟的多。

手打檸檬：我感覺……淩今秋喜歡的類型，不是他爹這樣的。

聊到一半，虞檸聽到診療室開門的聲響。

淩望今推門走了出來，看着她笑了笑。

雖然他表情和之前相比變化不大，可虞檸卻直覺性地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

看來醫生沒找錯啊，虞檸心想。

能讓他不高興的陌生人可不多。

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态。

看到他疑似在別人身上吃癟，虞檸是既愉悅又不爽。

她壓下莫名奇妙的不爽，笑眯眯地問他。

“感覺怎麽樣？”

“不錯。”他臉上依舊挂着笑，彎腰俯身扯了扯她因為走動而有了褶皺的上衣，“下次不用和我一起過來，你不是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嗎？”

看這樣子，他是應該是讨厭方醫生，竟然慫恿她和金妙出去玩。

大概是前段時間一直拿他沒辦法還被他耍着轉，虞檸逆反情緒瞬間上來了。

她挽住了淩望今的手臂，左右晃了晃。

“那可不行，你的病更重要。”

現在她是真有點好奇了，他和方醫生說了什麽，能讓他有這種反應。

虞檸：“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和方醫生聊聊。”

淩望今：“好，我等你。”

他坐了下來。

有點出乎意料，還以為他會多說幾句阻止她。

虞檸多看了他幾眼。

他卻恢複了慣常的平靜，還輕聲問她。

“不進去嗎？”

不得不說，他控制情緒的能力真的一絕，虞檸扭轉身體走向診療室。

推開房門，辦公桌上埋頭的男人擡起頭。

他戴着一副細邊眼鏡，額頂上還有幾根碎發微微翹起。

虞檸忽然想起以前爸媽帶她過來看心理醫生，見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問他有沒有結婚。

虞檸笑道：“方醫生。”

“虞檸。”男人用指節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也跟着笑了起來，“好久不見，最近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虞檸捋了捋裙擺，靠着沙發坐了下來。

方醫生：“情緒的起伏呢？”

虞檸：“比較平穩。”

她想了想，直接切入話題，“這次是我男朋友過來看。”

方醫生：“淩望今？”

虞檸：“對。”

他放下手中的筆，正面朝向她。

“基于保密原則，沒有本人的同意，我不能透露來訪者的信息。”

有段時間沒有正經看心理醫生，她都快忘了這件事。

“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男朋友叫進來。”

在她的起身的同時。

“虞檸。”方醫生叫住了她，“我不太建議你去逼迫他。”

虞檸停下了動作，重新坐下來。

方醫生：“這邊我們一般建議家屬耐心一些，治療是一個很長期的過程，需要家屬配合。”

虞檸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話是這樣說的，确實家屬要配合，但是淩望今那種情況……”

她思考着該怎麽形容，畢竟說一個人未來會殺人，聽起來非常的匪夷所思。

“他很狡猾。”方醫生笑道，“我知道。”

厲害啊！這就是一小時收費上千的大佬嗎？虞檸連連點頭。

方醫生：“無論是怎樣的人，也是需要家屬盡量包容和呵護，不要太快對他下定義……我有和他聊過，他有想要改變的想法，只不過現在他需要你的幫助。”

原來他真的有想過改變啊。

虞檸有點意外，難道是她對他偏見太深了？

“你換了住的地方嗎？”方醫生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考。

“嗯。”虞檸點點頭，“我聽了你的建議從家裏搬出來了，現在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挺好的，确實感覺你現在的情緒穩定了很多。”他重新拿起了筆，轉動椅子朝向電腦，“你的男朋友還在等你，有問題你們之間好好聊聊。”

從診療室裏出來時，虞檸還有些茫然。

她看到淩望今雙腿合攏，兩手還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就這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莫名的覺得他有點可愛。

淩望今：“聊完了嗎？”

“醫生讓我和你多溝通。”虞檸一個跨步和他記在一個椅子上，貼在一起時，他肌肉繃得很緊。

虞檸：“放心，因為隐私問題，你們聊天內容他沒告訴我。”

淩望今：“我可以都告訴你。”

虞檸想到方醫生說不要逼迫他，又想起自己在父母身邊只要表現出一點煩躁就被他們拉着看醫生的經歷。

“……算了。”

“其實也沒什麽，我把和你說的話又和醫生說了一遍。”說着，他皺起了眉，“我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說這種東西。”

淩望今：“但我覺得，也許我該做出些改變？方醫生說我對你的控制欲有些重了。”

說完，他短暫的停頓了幾秒，像是有些猶豫，也像是有些不解。

“我控制欲很重嗎？”

虞檸：“……你都沒有發現嗎？”

淩望今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思考，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他面露茫然，像是真的不理解。

“我并沒有限制你的人生自由，或者強迫你去幹不喜歡的事情。”

原來你是真沒有意識到啊。

虞檸嘆氣。

虞檸：“你确實沒有限制我的人生自由，在某種程度上，你對我很好……但你潛意識裏在養成我的各種習慣，讓我失去自理能力。”

在夢裏，她甚至連正常的交友圈都沒有。

虞檸：“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你無時無刻的不充斥于我的生活，我現在幾乎沒有自己的交友圈……當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這就是一種軟控制。”

“我也有錯。”她靠在淩望今的肩膀上，手掌拍在他的胸膛上，因為手感不錯，她又多拍了幾下，“我貪戀溫柔鄉，自甘堕落……也算不上是堕落吧，但确實失去了自理能力。”

“這樣啊……”他半合着眼，懵懵懂懂地垂下頭，“抱歉，我只是想對你好。”

虞檸望着他蓬松的頭發，可能是被她強拉出門走得有些倉促，腦袋上的頭發不如平時那樣服帖，還翹起了幾簇。

她看着有些手癢，想摸他的頭。

虞檸也這樣做了。

“你這樣對人好的方式是和誰學的呢？”

“我父親。”淩望今擡頭，就像是一只小狗仰頭似的在她手心裏頂了頂，又側過了頭，示意她摸下臉。

虞檸摸了摸他的臉。

他滿意地笑了，又抱住了她的腰。

“他覺得這樣就可以留下淩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