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
◎好像是我有點瘋欸,怎麽辦?◎
長輩這麽通情達理, 反倒弄得虞檸不好意思起來。
“可我有時候也不太能控制好情緒。”
“你要是覺得難受想和人說會兒話可以來找我。”似乎是終于受不了奶茶的甜味,王梅茹一邊笑着,一邊把茶杯推遠了些。
虞檸連連推辭道, “不用不用,太麻煩您了。”
她爸媽以前約王梅茹的號都約不到, 忽然能夠這樣高頻率聊天, 讓她還真有受寵若驚。
“不用客氣。”王梅茹擺手, “你也和我說了前兩輩子的事情, 這事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說着她笑着轉了下手腕上的金手镯。
“再說了, 收了人的禮物,總得做些什麽吧。”
淩望今這人就喜歡投其所好送些禮物,虞檸看到金手镯便明白了王梅茹的意思。
其實虞檸還有些疑問。
“冒昧問一句, 我感覺以前淩望今不想我和您見面,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
“拿你沒辦法了呗。”王梅茹語調輕快,“他這人可擰巴了。”
虞檸仔細想了想, 她将這段時間觀察到的線索歸納總結。
“我覺得他既想控制我, 但好像又會被我牽引心緒, 就像您說得,他害怕被我掌控……”
會害怕, 說明他自己也明白他可能會被我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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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檸心想。
這種邏輯關系思考起來都覺得繞, 但放到樓鳴生和淩今秋身上,就會發現他有這種擰巴的想法都是有跡可循的。
“因為看到爸爸被媽媽操控, 所以自己想擺脫這個境遇。”王梅茹目光朝向虞檸, “甚至想控制你來證明些什麽。”
說到這, 王梅茹頓了頓, 過了幾秒才笑着開口。
“指不定, 他還想要愛呢。”
虞檸眉頭一跳, “難不成樓鳴生執着于淩今秋愛不愛他?”
“差不多吧,畢竟他後來研究的課題是反社會人格有沒有愛。”說着,王梅茹還小小地‘嘶’了一聲,露出了牙酸似的神情。
虞檸無語的同時并沒有感到很意外,“那他B輩子确實快成功了。”
“不過B輩子的結局說明了他想控制你的這種想法走不太通。”王梅茹嘆道。
虞檸發現王梅茹在得知AB輩子的事情後,雖表露出了痛心,但很快抛卻了感性,開始和她主動分析起了兩輩子的細節。
似乎她在面對淩今秋的案子時,也是理性分析要大于感性。
王梅茹:“淩望今并不是一個很強勢的人。”
虞檸已經逐漸感受到了這一點。
“您有淩今秋心理咨詢的錄音嗎?”虞檸問道,她其實也不太确定那個年代心理咨詢有沒有錄音錄像的傳統。
“當然有。”王梅茹說。
虞檸從王梅茹的手中拿到了磁帶。
樓鳴生很有錢,這種有錢體現到那個年代,他都會自掏腰包在心理咨詢時錄音。
這或許就是他心理醫院開不下去的原因之一。
虞檸買了臺老式錄音機,刷的淩望今的卡。
她毫不掩飾,甚至還有點期待。
之前他還沾沾自喜地把錄像帶藏在公司倉庫裏,她的眼皮子底下。
不知道這次他發現這些磁帶在她手裏,會露出什麽表情呢?
是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然後各種花言巧語希望迷惑她呢?還是被她關在小黑屋裏那樣迷茫又驚慌地望着她呢?
虞檸越想越激動,把磁帶塞進錄音機裏,戴上了耳機,嘿嘿笑着聽了起來。
剛聽了兩盤磁帶,虞檸便打起了哈欠。
不是所有反社會人在一開始會暴露自己真實目的,顯然前幾盤磁帶都是正常的患者與心理醫生談話。
類似的話,虞檸和不同的心理醫生說過很多次。
從很早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身上或許出現了一些問題,被父母推動着也會尋找醫生解決問題。
但久而久之,即便不願承認,可虞檸還是對此産生了厭煩。
她覺得一切都……太沒意思了。
這些與她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卻是從她大腦深處自然而然産生。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太無聊了。”
淩今秋的話語引起了她的注意。
“而我全身又總是充滿了力氣,很多時候我都在尋求刺激,可普通人尋常的娛樂已經無法帶給我刺激了。”
虞檸手指在腿上放置的病歷本複印件上點了點,她翻動病歷本對準磁帶上的日期尋找着相關記錄。
對應她所聽這盤磁帶的那一頁上,除卻病情記錄,樓鳴生還寫下了自己的觀感。
【這次對話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等她走後,我竟然起了一手的雞皮疙瘩,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還挺刺激的。】
虞檸看到這句皺緊了眉。
“我有時候會産生一些可怕的想法。”
虞檸聽到了磁帶裏淩今秋的啜泣聲,而翻動的病歷本停在了新的一頁。
【心理疾病就是如此,情緒莫名地起伏,偶爾行動還會難以控制,她可真可憐。】
虞檸‘啧’了一聲。
淩今秋:“我不小心傷害了我的家人,我現在該怎麽辦?”
雖然磁帶的錄音中,樓鳴生尚且還理智地勸淩今秋尋求警方的幫助,但病歷本上的記錄已經出賣了他真實心理活動。
【擁有如此原生家庭,也不全是她的錯。】
淩今秋:“我今天早上打傷了一個人……對不起,我沒控制住情緒。”
【所幸那個人只被敲破了頭,沒死,後期協商賠錢解決了,我現在明白她說的控制不住什麽意思了……不能這樣下去了。】
越到後面,樓鳴生關于病情描述的內容越少,相反這種心理活動寫的越來越多,不像是病歷本,倒像是日記本了。
【有點擔心,她有段時間沒來了……】
這一頁有一大團墨漬,裏面混着寫了一排字,又是複印件,虞檸費了點心思才看清楚。
【我明白了曾經和她相處時那種顫栗感從何而來了,原來她一直對我充滿了惡意,她是想殺我嗎?還是想綁架我?】
日期對應的磁帶也就此結束了,但病歷本并沒有結束。
【……她殺人了,問我能不能幫她?】
【我拒絕不了,拒絕不了……】
虞檸還記得當時的判決,樓鳴生因為包庇罪被判了兩年。
她對比了淩今秋被捕的日期,又看了眼病歷本。
要不是淩今秋被抓得早,樓鳴生這精神狀況,恐怕不止判兩年。
她從這些磁帶和病歷本中抓到了頭緒,隐約窺探到了淩望今為什麽會在她轉換對待他的方式後,猶如驚弓之鳥般躲藏起來。
虞檸取下耳機,靠在沙發上連打了幾個哈欠。
接着她從衣櫃裏抽出了一件毛毯,将自己包裹着躺在了沙發上。
有段時間沒做夢了,她還有些想念,于是格外珍惜這些睡意。
有了感覺,就立馬睡覺。
她迷迷糊糊翻身朝向大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和淩望今角色對調,她變成那個時時刻刻關注對方,想方設法地将人引回來的變态人士了。
就這樣嘟囔着,她緩緩沉入了夢鄉。
“美女,喝一杯吧?”
聽到陌生的男聲。
虞檸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根塗有雲朵和彩虹花紋的拇指指甲。
那根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發出了一條微信。
手打檸檬:我好像惹上麻煩了。
接着第一人稱的視角轉換,轉向了身後,那個剛剛出聲的男人。
男人手裏還提着一瓶啤酒,他臉色通紅顯然是喝高了。
“來吧美女。”
說着,他擡手靠來。
虞檸聽到了一聲嘆氣。
第一視角的畫面中伸出了一只手,還是那只做了運動彩虹美甲的手。
虞檸看到這只手抓住了男人手中的酒瓶,猛地向後一拽。
接下來仿佛是電影裏的慢鏡頭。
酒瓶被拽下,在空中劃出了一輪曲線,直直地敲打在男人的頭上,鮮血四濺。
而男人瞬間暴怒,虞檸能看到他充血的眼睛。
他撲了過來,還沒等他撲到面前,那只雲朵美甲的手抓住了他的臉。
他就像只被拎起來的肥豬,發出啊啊的嚎叫聲,可身體卻被拖動着撞向了牆壁。
——砰砰
肥豬倒在了一側,不動了。
“你在幹什麽?”
聽到熟悉的聲音,第一人稱的畫面轉動,虞檸看到了淩望今的臉。
這個夢不是淩望今的第一視角嗎?
還沒等虞檸想通其中關節,她看到淩望今幾步走了過來。
他和現實裏完全不一樣,沒有表情,看着還有點兇。
接着她聽到了自己的嗓音,從這個第一人稱的身體中發出。
“正當防衛啊,他騷擾我,我反擊了啊。”
“就是力氣好像沒控制住,怎麽辦啊?”虞檸聽着這道嗓音說道,“我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你會幫我嗎?”
淩望今猛地擡頭,他已經走到了肥豬身側蹲下了身。
“你明明知道……”
他閉上眼吸了一口氣。
“我根本拒絕不了你。”
——嘀嘀
虞檸睜開了眼,躺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微信新消息的嘀嘀提示音又響了一下,她才側身擡手去勾茶幾上的手機。
她沉浸在夢中的思緒逐漸被拉回,随後看到自己按在手機屏幕上的指甲。
粉色的甲油打底,白色的雲朵點綴在指甲的左上角,而下方是一條七色的彩虹。
虞檸捂住了臉,“……是A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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