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刺客

明正殿內

從那日跟左相就八卦小報節制之事争執起來之後, 燕帝就不再找借口将張作賢支出去,而是明着讓他離開,留下了張伴伴。

很明顯, 燕帝已經在迫不及待地肅清身邊人,只是效果如何, 就李璃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 似乎不太理想。

很多人隐藏得更深了,而有些人卻成了靶子。

李璃瞥了一眼張伴伴, 就聽到燕帝好奇地問:“昨日真宿在将軍府了?”

“将軍府門前那麽多方勢力蹲點,難道沒有皇兄的人手?”李璃收回視線,笑眯眯地說。

燕帝清咳了一聲道:“朕只是好奇,又怕你吃虧。誰不知道樊之遠冷心冷肺,他才沒回來兩天, 你就這麽急切,萬一惹怒他可怎麽辦?”

“皇兄多慮了,阿璃那麽可愛, 又那麽喜歡他,處處為他着想, 就是再鐵石心腸, 也不會讓我難堪的。相反,昨日一相處, 我發現別看将軍性子冷,其實為人正直, 很好說話,而且特別容易害羞。”

李璃說起樊之遠那是眉眼帶笑, 好一頓誇,燕帝都覺得他倆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那就好。”燕帝點點頭, 接着問道,“對了,樊之遠……”

燕帝還沒說完,李璃就放下手裏的茶盞,摸着肚子問:“有沒有點心吃啊,母後不高興,連飯都不管,餓死了。”

“你怎麽不早說!”燕帝于是吩咐張伴伴道,“讓禦膳房趕緊做,不拘什麽,先給王爺填填肚子。”

“是。”

“還是皇兄心疼人,母後真是越來越兇了。”李璃小聲地埋怨着。

燕帝嗔怪道:“也怪不得母後,誰讓你不老老實實娶妻生子,非得追着個冷冰冰的男人跑?皇家臉面都丢盡了。”

李璃納悶:“皇家還有臉這種東西嗎?”

燕帝噎了一下,終于回到了原來的話題:“阿璃,樊之遠可靠嗎?”

“可靠。”

“你如何确定?他可是沈黨,沈嵩跟他有什麽區別?”

“沈嵩姓沈,可他姓樊,一表三千裏,說來其實跟沈家也沒有關系。”

燕帝皺眉:“朕控制不了他。”

李璃笑了笑,反問:“皇兄能控制的人,可坐得穩禁軍統領這個位置嗎?”

燕帝頓時默然。

武寧侯和左相之間的博弈,就俞自成一案,他已經見識過了。

然而上哪兒再去找第二個忍辱負重的顧如是,而且能讓禁軍上下服帖,讓朝廷閉嘴,又挑不出個錯誤來的人選。

燕帝若是有,也就不會等到這個時候了。

“皇兄先用着吧,燕荊九州還剩四州沒有奪回,大燕與大夏必然還有一戰,屆時主帥人選舍樊之遠其誰,讓他回到邊疆,便可交出禁軍。這段時間內,也足夠皇兄培養心腹的了。”李璃淡淡地說。

“怕就怕又回到了沈家手裏。”燕帝看着李璃,擔憂道。

“有我在,就不會。”

李璃的自信讓燕帝疑惑:“你……”

“我都已經登堂入室了呀,小報還登了一次又一次,整個大燕都知道我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我是內人,沈家是外人。胳膊肘嘛都是往外拐的,試問武寧侯的話哪兒有我的話管用?”李璃支着下巴,笑得一臉深意,“他當然得聽我的。”

“真的聽?”燕帝懷疑。

“真真假假有什麽打緊?”

李璃替燕帝辦事,一旦與樊之遠真的成雙成對出入,哪怕武寧侯現在沒有猜忌,将來也逃不掉。

“看着吧,左相一定會将節制八卦小報的事重提,那時候,就是沈家跟樊之遠分道揚镳之時。”

這一期的八卦小報在全城百姓的翹首以待中終于發行了。

雖然樊大将軍回城的盛況乃是空前,可依舊有太多的人擠不進前排,看不到一片衣角,這群人早就等不住。

小報一發行,頓時搶售一空。

當然這一期也沒讓人失望,堪比五十兩銀子一本的春宮畫技,這不管是神态還容貌都是分外逼真的,特別是兩位主人公,更是一個尊貴美貌,另一個威武霸氣,一瞧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依舊是二十文一份的小報,圖文搭配,買得實在太值了!收藏起來都行。

拜這份小報所賜,哪怕原本對兩人毫無感覺的,也默默地開始磕起來。

八卦小報順勢又推出一本畫冊,提前預定,乃是樊大将軍與怡親王的親密圖集荟萃,精心制作,畫面精良,可為珍藏。

數量有限,只有千冊,頓時全城瘋狂,哪怕需得五十兩銀子一本,都争着搶着有人要。

全民CP,當真無愧。

看着這報紙,樊之遠覺得他已是跳進湍江都洗不清了。

武寧侯為此還特意請他過府一敘,樊之遠只有苦笑着否認,之後就閉門謝客。

好在李璃大概知道分寸,也沒有登門打攪。

然而這種相安無事沒有過幾天,便被深夜宮中突然出現的刺客所打破。

燕帝雖然對左相及周氏有意見,可架不住新進宮的周婕妤乃是心頭之好,一颦一笑什麽都是往他心坎裏去的。

他即使不好美色,也在周婕妤的溫柔小意,知情知趣之中,時不時地宣召伴駕。

周婕妤乃是大燕公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燕帝與她下棋才有了棋逢對手的樂趣。

“若是跟阿璃下,以他那臭棋簍子,指不定要怎麽偷奸耍賴,讓朕讓子不說,還要私藏棋子,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周婕妤手裏執白子,聽着燕帝的絮絮叨叨,眼裏帶着笑意道:“也是皇上寵愛王爺,這才心甘情願地讓着,若是臣妾也這麽來,皇上必然得說我恃寵而驕了。”

燕帝聞言,擡起手刮了一下他那纖巧的鼻子,寵溺地說:“無妨,愛妃耍小性子朕也喜歡。”

周婕妤于是咯咯咯笑起來,高興的模樣帶起甜甜的酒窩,仿佛依舊是那個不谙世事的少女,嗔道:“這可是皇上您說的。”

她直接上手将一枚壓在白子喉嚨上的黑子給拿走了,握在手裏對着燕帝無辜地眨眼睛。

燕帝佯裝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還不快拿出來。”

“不給。”

“真不給?”

“就是不給,除非皇上親自來搶。”周婕妤嬌蠻道。

那燕帝便不客氣了,兩人就在榻上開始玩鬧起來,不一會兒就亂了氣息,帶起了暧昧。

不知不覺中已是深夜,兩人抛了棋子,摟做了一團,正當前往床榻,便聽到殿外傳來一聲驚呼:“什麽人!”

此聲一傳來,燕帝立刻将人放開,大步走出殿內。

周婕妤想了想顧不得發絲淩亂,也跑了出去。

“皇上,有刺客!”張作賢驚慌地帶着幾名護衛過來護駕。

燕帝往明正殿周圍瞧了瞧,陰沉着臉色問:“刺客呢?”

話音剛落,前方傳來喧鬧之聲,一盞盞點亮的燈籠下,一個身着夜行衣的黑色人影從屋頂跳下來,急急忙忙逃竄。

“往西側宮去了!”

燕帝看着侍衛舉着火把圍過去,卻抓不住那刺客片角,神情就越發凝重,再加上周婕妤擔憂害怕地抓着他的手臂,最終忍無可忍地吼道:“沈嵩呢?這個時候怎麽不來抓刺客!”

……

莊太妃雖然住的偏僻,可那片兒也不僅她一個太妃,有些品級更低無兒無女背後又無勢力的宮妃也在附近的萬和宮,不過是群居,而且深入簡出,不敢示于人前。

這幾天太後淺眠,不知怎麽的總是半夜驚醒,前兩日忽然想起曾經同是低階宮妃時的葉才人,聽說身子不好,便命人送了些補品過去,聊表心意。

今日醒來,卻聽到福寧道:“太後娘娘,皇考葉才人身邊的彩蝶請見。”

太後驚訝:“這個時辰……發生什麽了?”

“彩蝶看着着急。”

“讓她進來吧。”

彩蝶也是來碰碰運氣,像葉才人這樣一輩子在宮中永無出頭之日的先皇低階妃子,她若生了重病,是無人關心的。可前兩日太後命人送東西來,這讓她有了一絲希望,于是半夜三更沒去坤寧宮反而到了慈壽宮。

沒想到真能見到太後,于是便普通一聲跪下來,哭道:“太後娘娘,葉主子快要不行了,求您派個太醫看看吧!”

……

慈壽宮請太醫,太醫院是不敢耽誤的。

可太後娘娘似乎還不放心,不等太醫來,大晚上的居然起駕親自要前往去看一看。

“夜深了,就悄悄去吧,哀家睡不着,免得也讓旁人睡不了。”

“太後仁慈。”

等皇後得到慈壽宮請太醫的消息時,太後已經到達西側宮。

前去萬和宮得經過永寧宮,看着邊上緊閉的大門,太後微微揚起了唇角。

忽然邊上傳來一聲尖叫:“什麽人在哪兒?”

一個黑影蹿了過來,一把跳上了永寧宮牆頭,進了裏面。

“有刺客——”

“來人,護駕——”

刺客有沒有沒人看清,可慌亂的确是引起來了。

就連太後的攆駕都開始不穩,福寧瞧着對面的永寧宮,建議道:“太後娘娘,不如避一避?”

太後要的就是這個時刻,她穩住慌亂,厲聲道:“這裏是莊太妃所居之處,萬一歹人傷害了太妃該如何是好,為這裏給哀家圍了,其餘的随哀家去看看!”

話音剛落,兩個內侍用力拍打永寧宮門,而裏面也傳來慌亂的腳步。

永寧宮的燈火通明,太後坐在高位上,清冷的目光落在莊太妃略微慌張的臉上。

她發絲淩亂,發白的臉上眉眼中已經沒了春意,滿眼都是恐懼,她身上急急忙忙披了一件外裳,甚至連腰帶都沒有系好,邊上的宮女吓得臉色如金紙,跪在地上細看身子還微微顫抖。

邊上沈嵩也是直挺挺地跪着,因為時間緊迫,又有刺客闖入,他根本來不及重新梳頭帶上玉冠,甚至連統領的輕甲都沒穿上。

哪怕他已經将闖入的刺客拿下,可也掩蓋不了他與莊太妃之間的奸情,而且還叫太後給撞破了。

“把永寧宮上下全部拿下,特別是身邊伺候的。”太後淡淡地吩咐着,然後目光落在沈嵩身上,忽然一笑,“沈統領別跪着哀家,去把頭梳了,衣裳穿好,免得禦前失儀,待會兒自有皇上處置。”

太後話音落下,皇後才急急忙忙趕來,一瞧見這個場面,頓時眼前一黑。

她自是知道父親跟莊太妃的私情,一直替他們隐瞞着,可是如今卻叫太後撞破,那豈能善了?

“母後……”皇後跟着一起下跪,面容怔怔。

然而太後卻道:“皇後,此事哀家來處置,你可有同意?”

她豈敢有意見,沒有治她一個管理不當便是體面了。

“臣妾不敢,有勞母後。”

刺客不刺客已經不重要,皇後和沈嵩跪在明正殿內,而莊太妃和整個永寧宮人都被太後帶走了。

燕帝看着沈嵩,內心深處忽然産生了一抹極大的快意。

沈家,也有今天。

而此刻李璃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對于美容覺,他是不敢耽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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