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是外室(20)
沈初媜道,“只管說。”
她正愁沒法子對付。
趙媽媽笑的溫和,她攤開手心,那幾塊碎銀子看着甚是磕碜,她說,“照着李媽媽的話,這點錢是給小姐您用的,那爺過來自然不能吃在一起,左右爺是宅子主人,自有他一口飯吃,犯不着咱們苑出錢給他周全。”
沈初婳攥着袖子笑,“不給他吃,他得發火。”
趙媽媽做出無辜狀,“爺是個體面人,自不會因着這點小事沖底下人撒氣,便是撒氣了,也不能怪到咱們頭上,這頭尾上咱們都是被管的那個,沒道理事兒出來了,要找咱們算賬,得她李媽媽自個兒承擔。”
沈初婳支半邊臉樂的坐不住,又問她,“若是李媽媽推我們頭上,這宅子裏都她的人,空口栽贓她幹的出來。”
趙媽媽從兜裏摸出來一張紙,遞給她看,“今早兒奴婢去領錢,先自己說了個數,她嫌多,奴婢就拿了紙條子把她給的錢兩記下來,她說省的麻煩,給我按了個手印,往後拿着這張紙過去領就是。”
沈初婳望着那紙上的紅手印笑開了花,“這老狐貍也有被人揪着尾巴的時候,趁着機會能把她趕出去最好。”
趙媽媽托着手道,“一下子想把她趕走只怕難,爺既然能讓她管着宅子,說明她在爺那裏有分量,像吃喝這種小事爺指不定不當回事,約莫只能給她個警告。”
沈初婳磨着牙,把紙重又還給她,“便是眼下不成,往後也得叫她卷鋪蓋滾,我在這裏被她壓的擡不起頭,這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
趙媽媽收好了紙張,淡聲道,“日子長,她栽了跟頭,一定會尋機報複回來,小姐不用愁弄不走她。”
沈初媜點點頭,沒再揪着話說了。
屋外聽見人聲,趙媽媽把門打開,就見紅錦橫眉豎眼的站在廊下,指着東牆邊上的雪音吼道,“誰叫你跑那裏的!主子養的花你也敢用手去摘!”
雪音從圍欄裏爬出來,手裏還提着一只貓,她把貓往地上一扔,鼓着嘴道,“紅錦姐姐,這個貓跑花裏去了,我怕它要把花踩死,才進去捉它的。”
沈初婳踱到門邊,往她腳邊看,那只花斑貓又跑過來了,她溫笑道,“恐怕是餓壞了。”
說着交代紅錦道,“去竈房拿些吃的喂它,這麽個小家夥兒大早上就從家裏跑出來,它主子也不見得對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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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錦答着聲去了。
雪音站在那只貓旁邊,扣着手往她臉上瞅,道,“姑娘,這貓不是苑裏的,您給它吃了它回頭就跑了。”
沈初婳乜她,“貓兒認主,不能我給它點好處它就不着家。”
雪音唔着聲,挪腳朝她走近兩步,一對眼骨碌轉,直盯着她看個不停,“姑娘,您不能衣衫不整就往外走,沒得給爺丢人……”
沈初婳的臉瞬時黑下來,她握緊手,一句話沒說出。
旁邊的趙媽媽先站出來厲聲道,“哪兒的話!主子在自己屋裏想怎麽穿就怎麽穿,輪得到你一個小丫頭指手畫腳?”
雪音抖了抖聲兒,“奴婢是為姑娘好。”
趙媽媽轉成一副和藹的笑相,“便是為主子好,也不能以下犯上,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你歲數小不懂規矩,這次就算了,往後要還敢這般亂說話,就賞你幾個嘴巴子。”
雪音連忙伏地,磕頭道,“奴婢曉得了。”
趙媽媽等她磕完頭,接道,“往後莫再叫姑娘,主子是正經人家出身,豈是一般姑娘能比的,你這麽叫喚,才是真給爺丢人。”
雪音哎了聲,匆匆對着沈初婳叫道,“主子。”
沈初媜随意嗯着聲,扭身往臺階下走。
趙媽媽從袖裏摸出兩塊糖遞到雪音手裏,往她頭上拍一把道,“玩去吧。”
雪音得了糖就把別的事都忘光,蹦蹦跳跳跑開了。
紅錦喂了點肉拌飯給那貓,它吃的津津有味,沈初婳走過去都不見它跑,她試探着撫到它的小腦袋上。
那貓喵喵叫兩聲,竟往她手上蹭,嬌的不得了。
沈初婳看着可人兒疼,就手将它抱起來,放懷裏順毛。
紅錦端來凳子給她坐,笑道,“隔壁家的恐怕又要來找貓。”
沈初婳也跟着笑,“他家養個寵物都不盡興,不若直接給了我,免得這貓□□跑。”
紅錦從她手裏接過貓,道,“養這貓的是個書生,聽守門的大娘說,早十天就租住過來了,這不二月份要春闱,這些書生都提前趕到邺都來備試。”
沈初婳拍拍手上的毛,伸着手松了松筋骨,“這孤身一人還養只貓,倒會作樂。”
紅錦撓着貓下巴,與她調侃,“您是沒見着人,那書生長的唇紅齒白,真真兒俊俏。”
沈初媜一挑眉,“丫頭大了,要嫁人?”
紅錦臊紅着臉,跺腳道,“您盡混說,奴婢這身份哪能肖想舉人①老爺,叫人聽見笑話。”
沈初媜唉一聲,起來往屋裏走。
趙媽媽站她身旁笑道,“其實現今的世道比往年好,平頭老百姓也能通過科考當官,身份一高,還能娶官家小姐做夫人。”
沈初婳懶懶的打着哈欠,不甚在意道,“那也得人自己有本事,能當官的有幾個會差?”
“您說得對,”趙媽媽服侍她換衣,托着她睡到床上去。
沈初婳眯着眼道,“今兒中午他要回來,你瞧着辦,不用顧忌我。”
趙媽媽說是,等她睡過去了才退出房。
這一睡睡到下午,醒來時還沒見裴煥回來,她倒沒管這些,畢竟冬至到了,宮裏要辦祭祀大典,裴煥這種禦前當差的哪能離開,陛下缺不得他。
紅錦伺候她用過膳,索性無聊,就在屋裏擺了零嘴,又撿着幾本書來看。
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這般到傍晚,倒下起了小雪。
裴煥進門時,肩上和帽子上落了不少雪,冷氣直沖着沈初婳襲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只道,“我以為你到夜裏才回來。”
裴煥暼她一眼,自顧脫了曳撒扔屏風上,側頭對趙媽媽道,“擺膳罷。”
沈初婳和趙媽媽對視一眼,趙媽媽躬身退走了。
裴煥松了松衣襟,提着衣擺直接坐到她身邊,道,“吏部那邊我打過招呼,你那哥哥不能成了,不過,我只說了陛下現時想晾着他,等哪天想通了,還是照用不誤。”
沈初婳把書放一邊,歪着身看他道,“你為何還要給他留機會?”
她都說了不想叫沈湛明往上爬,他也應了她的話,如今他卻沒把話說絕,是故意而為之。
裴煥蔑笑一聲,“我都給你辦完了,回頭你另攀高枝我豈不是很虧?”
沈初婳登時郁結,片刻她調整過來,小小的靠到他肩側道,“我不會。”
裴煥無動于衷的睨着她。
沈初婳就摸不清他什麽意思了,昨兒還安生怎麽一會沒見就又成了刺頭,她弄不明白也沒多氣餒,轉而仰頭親他道,“你又怎麽了?”
裴煥喉間動一下,擡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與她接吻。
沈初婳半睜着眼,微微喘出氣,她依偎在他胸膛上,悄悄道,“你總莫名其妙就跟我生氣。”
裴煥的手指流連在她臉邊,倏地攬緊她不舍得松手。
沈初婳溫順的随他抱着,等他親夠了,就将臉貼到他的頸邊,閉着眼聽他的心跳。
撲通撲通,一點也不規律,她也不規律。
親吻會讓人有一種相愛的錯覺,即使互相猜忌也能暫時黏在一起缱绻。
裴煥從衣袖中拿出一只金盒子緩緩打開,裏面放着一條鑲金雕花的細鏈子,樣子精致,是給女人戴的。
沈初婳沒伸手拿,她不愛戴這種金銀首飾,墜手腕顯重還土。
裴煥拿起鏈子,單手撈到她的腳,就要給她戴。
沈初婳掙了一下,綿聲道,“不好看,我不想要。”
裴煥沒理會她,直接去了木屐,束着那只腳腕給她把鏈子戴了上去,細足被圈住,顯得更加小巧,他包住那只腳,指尖在其中撫動。
沈初婳半咬着唇,忍着顫道,“……我怕癢。”
裴煥沒放她,手指還撓她的腳心,果見她一抖,皺着眼咯咯笑出來,他也彎出唇線,“我把你的腳綁住了,要是敢跑,我就砍了它。”
沈初婳一陣膽怯,雖不是真想跑,但也被他的話怵到了。
她讨好的拿唇貼他臉,輕柔道,“我不跑。”
裴煥沒甚情緒的扯起笑,“最好這樣。”
沈初婳揣度着他的心思,估摸着是去了趟沈家,她父親和他獨處事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就叫他又鬧脾氣。
她挑話道,“今兒冬至,咱們要吃餃子。”
裴煥低頭看她,“徐家和肖家的婚事沒成。”
沈初媜微懵,忽而露出一點笑來。
裴煥冷眼盯着她,道,“徐琰昌沒娶人,你很開心?”
沈初媜坐直身,低聲道,“開心。”
裴煥長眉翹起,陰厲透出來。
沈初婳看他一眼,澀聲道,“他娶我是為了得到沈家的錢,娶鐘家小姐也是為錢,他們徐家不配得到別家救助。”
裴煥眉心松動,淺聲道,“你不是想嫁他?”
沈初婳擡起手,小心的觸摸着他臉側的傷疤,笑的極其坦蕩,“我沒想嫁給他,他說能救沈家,我才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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