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平平淡淡一小章

寒娟從浣衣局回來那天, 天氣轉涼,皇帝同皇後商議一番,準備啓程回宮。

春若在門前接寒娟, 見到她的那一刻,喜笑顏開的迎了上去:“你可算回來了, 若是再等一段時間,我可要累死了。”

“哪裏的話, 我不在旁幫襯着, 你不也将小主此後的很好。”寒娟笑笑, 見她執意要接過自己的包袱便給了她。

春若雖是調笑,有些話也倒是不失真。寒娟不在, 主子又升了位份,宮裏的事情又多了許多, 她整日這裏操持, 那裏操持,時不時的累。

與寒娟一路走着, 春若沉穩的說:“主子身邊多個得力的是好些。”

寒娟看着前路,笑着沒有搭話。

她心細, 隐隐約約是知道, 和芳儀将那些事情說與主子了,若不然,春若是不會這般客氣。

放下東西,寒娟就去了宋梓婧跟前。

“奴婢給小主請安。”寒娟扣匐在地,如此模樣倒是惹得宋梓婧眼眶有些濕潤。

“寒娟, 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宋梓婧朝她招手,拉過手, 左右看了看,“瘦了。”

寒娟被她握着的手動了動,反握得更緊了些:“小主不必擔心奴婢,奴婢在浣衣局吃好喝好,如今回來了,也是能好好服侍小主的。”

“嗯。”看着她,宋梓婧嘴邊的小一直沒有落下去。

“小主,皇上的儀仗往這邊來了。”春若腳步在門前猶疑,而後還是跨步走了進來,小聲說道。

宋梓婧轉頭看一眼銅壺滴漏,估摸時間快到午時,皇帝必是又不打招呼的來她這用膳,偏頭對春若吩咐道:“你去膳房說一聲,讓他們盡快上菜。”

春若得令剛準備出去,又聽她吩咐道:“對了,讓膳房的備一碗翠玉蘑菇素粥。”

“是。”春若退了出去。

***

若是皇帝不來,宋梓婧本不打算用膳,這幾日天又熱了更沒什麽胃口。但皇帝來了,見她不吃定要多多唠叨。

在房中又乘了一會子涼,對着銅鏡理了發鬓,确認無不妥才悠悠走了出去。

韓琛到時就見有一美人搖搖站于房檐下,只是眼神清冷,見了他來也無高興之意。下了轎攆,韓琛闊步走上臺階,聽美人清脆婉轉的聲音道:“臣妾參見皇上。”

“你病還沒好全,快些起來。”韓琛伸手去扶,卻是被她微微後退一步退開,一雙手便似凝固般浮空,他也不見生氣,從她側開讓出的門裏進去。

宋梓婧扶着寒娟的手跟在他後頭走了進去。想今日這般,她都有些習以為常了。皇帝吃了近一月的閉門羹,再來時便不讓人通報,等他到了,宋梓婧便也沒有借口趕人。畢竟人家是皇帝,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妃子有毛線權力趕人。

剛開始總是不習慣他的存在,後來想着,不過是多一個人吃飯,也沒什麽好不習慣的。他既然要來,她看着他吃便是。

韓琛今日頗為饑餓,春若上前為他盛了兩碗米飯都未歇筷,見春若還要上前,宋梓婧給了一個眼神制止,勸阻道:“皇上,食不過七分飽,過量對胃不好。”

韓琛這才瞥眼看去,她面前只是那碗翠玉蘑菇素粥,且還沒吃下一半就已經不動勺,眉峰皺起,嚴肅道:“怎麽還是吃那麽少?”

宋梓婧撇撇嘴道:“日子炎熱,常有厭食,常人都是如此,皇上不必擔心。”

“朕瞧着近一月的時間,你這臉上的肉都沒長一些。”韓琛卻是不然,端了她的素粥就着她的勺嘗了一口,對春若道:“鹽味重了些,讓膳房的人重新做一碗來,要快!”

春若躊躇一會兒,見皇帝還在盯着自己看,福禮:“是。”

對他的強勢,宋梓婧厭惡的皺了一會兒眉,許久還是沒說什麽,他既要讓人重做便做吧,至于吃不吃是她的事,他總不能強逼着自己吃了一整碗。

膳房那邊,對娴婉儀的飯菜都是多做的,春若去傳時,鍋裏還有熱着的素粥,什麽也沒加讓她擡了去。

頂着他的眼神,又稍稍吃了幾口,便停了勺,宋梓婧一臉笑眯眯的看着韓琛,韓琛見勢後背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臣妾聽說皇後娘娘近日提倡節儉,都削減了各宮的吃穿用度——”

“嗯。”韓琛靜候她的下文。

“例菜減半,娘娘願意是為了不浪費食材,而此番,皇上卻在明知臣妾吃不下的情況下給臣妾端了一碗素粥來。那臣妾吃不完,就違背了娘娘的意見,此罪,該誰擔呢?”

看她俏皮笑着說,他許久沒見到她如此和悅的模樣,一時間有些看呆了,愣愣道:“朕來擔。”

說完頓覺不對,幹想反駁擡頭就對上她帶有黠促之意的眼瞳,韓琛自覺進了圈套,聽她道:“那皇上就替我吃了吧。”

說着就把碗朝他的方向推了推,杵着下颌看他。

韓琛看着沒下去多少的素粥一陣無言——

誰剛剛對他說飯只吃七分飽的?如今倒是好,想讓他撐死在這。

最後,韓琛還是擡起勺,一口一口吃着,但也只吃下了大半,還剩一點沒吃,讓李福才着人來收拾了。

對上宋梓婧含笑的眼神,道:“只此一次,以後不會了。”

這其中所言,自是壓着宋梓婧吃飯罷了。

後來,宋梓婧牽着兒子的手,總是會想起這一幕,經歷的諸多世事,她才知曉這時的皇帝對她是有多依從。

只是于此時此刻的她而言,皇帝所做不過是一種求好的手段罷了。

等韓琛用清茶漱口後,宋梓婧便面無表情道:“皇上,用完膳,您該回宣政殿了。”

門外的李福才聽她這明晃晃的趕客,額頭上是止不住的冒汗。

也就娴婉儀這麽迫不及待的讓皇上走,其他宮裏的主子留都來不及呢。

韓琛側目看她,驟然失笑:“好,朕這就走。”他确實還有政事要忙,不然定要留下來治治自己這些日子給她嬌慣出來的毛病。

***

等皇帝走後,宋梓婧又懶洋洋的倚在貴妃榻上,冰盆放在跟前,風輪轉着,乍感清涼,身子也舒爽不少。

宋梓婧擡手捏一下雙頰,如皇帝所說,沒漲多少肉。

說起來,這段時日還算能吃下東西,整個人也懶散不少,卻是不如春若長肉快。

春若每日都吃那些油膩的飯菜,吃得還挺香,不過一個月的時日,整個人都壯了一圈。原先看着還俏麗可人,如今圓乎乎的像個團子。

春若上前将風輪和冰盆拉離了些,她還不知道自己主子心裏的吐槽。

寒娟上前給她揉肩,春若則開始慢慢悠悠的收拾東西,畢竟馬上準備回宮了。嘴上閑不住的說起近來聽到的:“小主,奴婢聽說伶——沈采女,近日也吃上了馊飯,每天對着送飯的奴才大發雷霆呢。”

宋梓婧一時沒反應過來春若說的沈采女是誰,還是寒娟在一旁提醒才想起來。

養病沒人打擾,她都忘了有伶順儀害她這一茬了。

“沈采女如今是何模樣?”接過寒娟剝來的葡萄,一口包下,含糊問道。

提起沈采女春若很是興奮,自顧自的說起來:“她啊,自認是個二品官的獨女,高傲至極,一朝被貶,過上這種比一些宮女都還不如的日子,整天在那形态有失的大罵。連皇上聽說後,都直接給禁足思過了。”

果真是人人可以踩踏賤罵,這就是後宮生存的殘酷。

唯有一個問題她不是很清楚——

“寒娟,我小睡一會兒,申時叫我。”宋梓婧困倦的眯着眼,倚在軟枕上準備入睡,嘟囔道:“醒後,我們去看看沈采女吧……”

她有些問題想要問她。

待她睡熟後,寒娟給春若使眼色,将冰盆端出去。夏日貪涼,若是着涼可難醫治。

***

申時醒後,宋梓婧就帶着她們兩個去了沈采女禁足的梧桐小院。

守門的侍衛見到她們,沒多費口舌就放她們進去了。

進去之後,一股很難聞的氣味襲來,刺激神經,宋梓婧難受的用手絹捂住口鼻。

屋內一片昏暗,沈采女的宮女杏兒奮勇擋在屋前:“你來幹什麽?”

“大膽奴才!”春若怒道,“見了我家小主還不行禮!”

“春若。”宋梓婧一手将春若擋去身後,緩和語氣對杏兒說:“杏兒姑娘,我見一見你家小主,只是說幾句話。”

杏兒不相信,戒備的看着她:“能有什麽話好說的,你不過也是來羞辱我家小主而已!”

宋梓婧還想說什麽,就聽屋內如砂紙磨過桌面般沙啞的聲音傳來:“杏兒,讓她進來。”

沈依婷這段時日被羞辱得已經麻木,也不差她一個。

倒是宋梓婧在外,沒有及時聽出聲音是她的,從前沈依婷的聲音雖不至夜莺婉轉,但也絕不難聽,如今卻是難以入耳。

讓寒娟她們二人在外面候着,避開一地污穢,靠近床沿才見到沈依婷的模樣,一身布衣、頭發散亂,手裏還拿着一個酒瓶,不似剛入宮時見到的光鮮亮麗。

“你來幹什麽?看我的笑話?”沈依婷仰頭看她,“沒事,你盡管看,反正也沒什麽可看的了。”

宋梓婧不理會她瘋癫的模樣,直入主題:“早知如今境遇,你當初何苦要誣陷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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