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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朝楚策招手笑道:“快來啊阿策。”楚策無奈地嘆了口氣,跟着跳了下去,然後兩人一起朝包子鋪走去。
蜀城的包子都是帶着辣味的,楚策吃了兩個嘴就被辣得通紅,周光璟倒是吃得很高興,不停歇地啃了一個又一個,楚策有些看不下去地拍了下他的手,“少吃點,別噎着。”周光璟叼着包子縮手躲開,楚策撲上去把人按住,“一會兒有得你吃,現在吃撐了,待會兒可就吃不下了。”周光璟想了想,把嘴裏叼着的包子咽下,含含糊糊地說:“那好吧。”
前腳剛出包子鋪,後腳兩人又一頭紮進了另一家飯館,周光璟對着菜單點了幾樣菜,看了楚策一眼,補了一句:“不要放辣。”這家飯館很小,桌子擠着竈臺,老板就是廚子,聞言當即怒了,把勺子一撂,道:“那你自己來炒!”楚策扯了扯周光璟的衣袂,剛想說算了,周光璟已經站起了身,邊卷袖子邊說:“我來就我來,你讓開。”回頭又沖楚策一笑,“叫你嘗嘗我的手藝。”那老板也是個有意思的,當真讓出了竈臺,往一旁的空座上一坐,等着周光璟自己去炒。
楚策看着周光璟握着勺子,有模有樣地站在竈臺前炒菜,忽然記起很多年前,他似乎也這樣給自己燒過一頓飯。道觀其實有專門負責做飯的人,但他和周光璟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整天吃那些綠油油的菜葉子吃得臉上也是一股菜色,小師叔就經常偷偷弄些葷腥給他們吃,同時也不忘給六根也不怎麽幹淨的師傅留一份。有次師傅帶着他們兩個一起出去游歷,無意間捕獲了兩只山雞,三人大為開心,只是小師叔不在,三人也只有對着活蹦亂跳的山雞發呆的份。因為實在是嘴饞,周光璟便自告奮勇地要烤了山雞,他和師傅就給他打下手,最後烤出來的卻是兩塊雞狀的炭,楚策硬着頭皮啃了一口生吞下去,結果一直吐到回道觀為止,從此師傅再也不敢讓周光璟靠近廚房了。
思緒亂飄時,周光璟端着兩盤菜走過來了,往楚策面前一擱,“喏,嘗嘗看。”一盤肉末茄子,一盤青椒牛柳,看上去色澤性狀都還正常,聞一聞,也沒什麽糊味。楚策拿起筷子夾了一段茄子,湊到嘴邊停住了,嚴肅地問周光璟,“你确定我吃了不會再吐個三四日?”周光璟拍胸脯保證,“我手藝比起以前可是大有長進,吃了怎麽會吐三四日?頂多一兩日!”楚策笑了一下,把茄子放進嘴裏,嚼了嚼,一股辣味竄上腦門,瞟了眼周光璟,見他面帶期待地看着自己,再瞟一眼竈臺上擱着的鐵鍋和勺子,明白了,想必是這鍋和勺子都已經被燒辣了,所以即使一點辣椒都不放,這菜吃起來也是辣的。神色不變,将口中茄子咽下,又夾了一條牛柳吃進嘴裏,點頭道:“不錯,是長進不少。”
周光璟得意一笑,“這些年在江湖上混,時常有一頓沒一頓的,到了陌生的地方,又難免口味不合,所以趁自己有空的時候練了很久,做出來的東西總算能吃了。”看了眼吃得正歡的楚策,“下次可就得你做給我吃了啊。”楚策一邊扒飯一邊吃菜,慢吞吞地說:“我不會。”周光璟不滿地“啧”了一聲,拿手戳了戳楚策的腦門,“不會你就學啊,你想想師父師叔他們,一直都是師叔做飯的。”楚策道:“那我們剛好換換,一直你做飯給我吃,不行嗎?”
“不行!”周光璟斷然拒絕,“你想都別想!除非哪天你跟師傅一樣,開家道觀給我,我就給你做一輩子飯。”楚策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若哪天你我都隐退江湖了,我就陪你去開道觀,煙花江南也罷,深山老林也罷,你想去哪裏,都陪你去。”周光璟接着道:“然後收兩個徒弟,你帶一個,我帶一個,養孩子一樣把他們養大?”
楚策道:“嗯,甚好。”
“好你個頭!”周光璟又戳了下楚策的腦門,“你自己不近女色想打一輩子光棍,我可不陪你!”楚策慢悠悠地握住他戳着自己的手,“你先找得到老婆再說。”有他在,想都別想。
周光璟剛想說“等師哥傷好了馬上找個十個八個給你看”後頸卻忽然一陣寒意,擡眼看楚策,他眼中亦是寒氣森森。
殺氣。
周光璟無聲地嘆了口氣道:“連頓飯都吃不好。”楚策神情恢複平靜,安慰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匆匆把剩下的飯菜扒完,掏出錢袋問:“老板,結賬,一共多少錢?”老板擺擺手道:“菜是你們自己炒的,收什麽錢?”周光璟笑道:“可材料錢還是要給的啊,不然你不虧了?”老板只道:“不要不要,就當送你們的。”見他如此,楚策也不堅持了,道聲“多謝”,牽了周光璟便離開了這個小飯館,一路朝寂靜無人處走去。
方才那道殺氣分明是朝他二人來的,留在人多的地方,或許那人投鼠忌器,不敢下手,或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在場之人全部幹掉。但既然該來的還是要來,就不必連累無辜之人了。
出了城門,走到城郊一處密林附近,望望四周,已無人煙,楚策道:“道上的弟兄,若有什麽事,在此說明便可。”
☆、情蠱惑(三)
一陣微風飄過,昨夜那個黑袍人悄然出現,“嘿嘿”笑了兩聲,道:“兩位,咱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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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策冷聲道:“又是你,你三番兩次來打攪我們,究竟所為何事?”黑袍人從廣袖中摸索着掏出昨夜他們見過的那個盒子,道:“哎,我這夥計,昨個晚上沒能和兩位打上招呼,折騰了我一夜,非得要來見見您二位,這不,我只得帶它來了,您倆多擔待擔待。”說着,将手中盒子的蓋子忽地一開,盒中一點黑影便“嗖”地朝楚策彈來。
“小心!”楚策把周光璟往後一推,手中劍光一閃,劍身與黑影相擊,發出“嗡”一聲劍鳴,黑影被擊得向後直飛,懸浮在空中不動了,楚策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們,執劍的手腕卻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方才那一擊,雖擊退了那點不知是什麽的黑影,但也震得他的手腕發麻,與昨夜之威不可同日而語。周光璟信步走到楚策身邊,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黑袍人道:“這是閣下養的蠱蟲?好生厲害。”
黑袍人似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周光璟一眼,“中原人竟然也有認得蠱的?不錯,這正是我最近才煉出的蠱,耗費了我不知多少心血,如何,這滋味可還好受?”說着吹了聲口哨,空中飛着的那只蠱轉而飛到了他掌心,靜靜地停住。楚策和周光璟這才看清那蠱蟲的模樣,長得像一只極小的蠍子,卻沒有蠍尾,背上還生着蜻蜓般的雙翅,通身漆黑,在日光下也映不出一點光澤。周光璟看了那蠱蟲幾眼,誠懇地道:“我聽說蠱蟲也分許多種,不同的蠱的作用也不同,敢問閣下這只是什麽蠱?又有何用處?”
黑袍人道:“也罷,兩位既然被我這只蠱選中,那麽告訴你們也無妨。我這只蠱,名為傀儡蠱,中了此蠱的人,将會為蠱所控,成為它的傀儡,”頓了頓,陰笑了兩聲,“自然,也成了我的傀儡。”話音剛落,原本還安靜停在他掌心的蠱蟲,忽然飛起,急速朝楚策射來,楚策長劍一揚,急急格擋,那蠱蟲卻刁鑽地一拐,繞過劍身,直刺他的雙眼,楚策左手聚氣,擋于眼前拍出一掌,隔空将蠱蟲拍得一震,周光璟見機中指一彈,一道銀光朝那蠱蟲急射而去,将小小的蠱蟲硬生生釘在了一旁的樹幹上,蠱蟲還欲掙紮,周光璟又是一枚銀針彈出,徹底将蠱蟲釘住不動了。
略松一口氣,楚策拉過周光璟的手仔細看了看,輕聲問:“沒事吧?”周光璟面色有些發白,微喘着氣搖頭笑道:“只是動用了一點內力而已,不要緊。”楚策揉了揉他的頭,溫聲道:“接下來你不準動手了。”看周光璟點頭之後,轉身對那黑袍人道:“你的蟲子似乎不怎麽經釘啊?怎麽,要不要換一只接着來?”
黑袍人冷哼一聲,“愚蠢的中原人,別以為我們的蠱是這麽好對付的!”他把兩只手指放到嘴裏,用力吹了聲口哨,原本死死釘着那只蠱蟲的兩枚銀針忽地被彈開,蠱蟲掙脫而出,再度朝他們飛來!楚策面沉如水,握緊了手中長劍。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黑袍人突然渾身劇震,那蠱蟲也是一頓,笛聲如飛鳥振翅,自在輕揚,蠱蟲卻像方才被釘在樹上那樣,動也不動了,黑袍人愣了許久,終于聲嘶力竭地吼:“都拉烏!”最後一個音剛出,笛聲便是急急一轉,蠱蟲忽地一動,竟調轉方向,朝那黑袍人射去!黑袍人急忙把手指放進嘴裏,可哨聲還沒吹響,那蠱蟲便一頭紮進了他的心口,鑽出了一個小小的黑孔,一滴血也沒流。
黑袍人僵了一會兒,然後“噗通”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兩人都呆住了,過了半晌,周光璟轉過身朝着笛聲傳來的那個方向,遲疑地喚:“都拉烏?”
“兩位中原的朋友,我們又見面啦!”爽朗的笑聲,夾雜着銀鈴的脆響。果然還是昨晚那個苗家的青年,牽着那個面無表情的小女孩,出現在他們不遠處。楚策朝他行了一禮,“逢閣下兩度相救,在下實是滿心感激無以為報!”都拉烏用力拍了拍楚策的肩膀,笑道:“別這麽客氣,我們苗疆沒這麽多規矩。達久他違反我們不得對無辜之人用蠱的規矩,我殺了他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講叫……叫……”周光璟道:“清理門戶?”
“對!就是清理門戶!小郎君你文采真好!”都拉烏笑着又想去拍周光璟的肩膀,結果被楚策默默地拉開,自己站了上來,問:“敢問恩公,我們住的那間客棧究竟有何玄機?”都拉烏一怔,轉而撓了撓自己的頭,道:“要說玄機倒也沒什麽玄機,只是那家客棧,掌櫃的以前也是用蠱之人,他退隐後開的這家客棧,自然而然也成了我們養蠱人聚集的地方。最近不趕苗場麽,也是我們養蠱人一年一度聚會鬥蠱的日子,許多養蠱人聚集蜀城,其中難免有達久這樣心術不正的人。”
周光璟問:“這麽說,恩公到這蜀城來,也是為了鬥蠱?”都拉烏擺擺手,“別老是恩公恩公地叫,都把我叫老了,我苗姓都拉烏,漢名叫楊澤,你們就叫我楊澤好了。”頓了頓,他年輕的臉上掠過一絲沉重的哀愁,拉過身邊那個小女孩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望着她如死水一般沉寂的臉,低聲道:“這是我的妻子,她叫蔔羲,想必你們也有些察覺了,蔔羲她神志不清,不會哭不會笑也不會說話,我帶她來蜀城,就是為了找大夫替她醫治的。”周光璟仔細端詳了許久蔔羲如石像般冰冷安靜的面容,疑道:“尊夫人得的是什麽怪病?症狀竟這樣奇怪。”楊澤嘆了口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說來也怪我,年少輕狂與人鬥蠱,對方輸後惱羞成怒,想殺我,蔔羲替我擋了一刀,我費盡心思替她醫治九十日,她終于轉醒,卻成了這副樣子。”頓了頓,“若此次還尋不到百裏孤燈,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百裏孤燈?!”楚策同周光璟異口同聲道。
楊澤看着他們眨了眨眼睛,“兩位是中原的江湖中人,應當是聽說他的啊?這位百裏孤燈,不是據說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的神醫嗎?”無聲地嘆了口氣,“我也是四處打聽,才得知他退隐江湖後隐居在南疆某個小寨子裏,所以帶着蔔羲,想去求一求那位百裏神醫。”
雖然覺得楊澤和蔔羲很令人同情,但聽別人這樣提起百裏孤燈,周光璟就忍不住想損他一損,“其實,這世上哪裏來的起死回生藥呢?那個百裏孤燈,也未必有傳說中那麽神乎。”看楊澤神情愈發凝重,他連忙又道:“不過只要一息尚存,就總還是有希望的,尊夫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這次都不用找百裏孤燈,她路上就自己好了。”楊澤的神情卻并未因他的安慰緩和絲毫,沉默半晌,才幽幽道:“不管那百裏孤燈醫術究竟有沒有傳說的那麽高明,我都一定要去找他的,。”緊緊地握住蔔羲的手,“無論如何,我要救我的妻子。”
楚策忍不住也看了眼周光璟,卻發現周光璟也在看他,兩人視線相遇,連忙各自轉開。楚策咳了一聲,道:“不瞞楊兄,我二人其實也是為尋百裏孤燈而來。”楊澤詫異地看向他們,“你們中有誰生病了嗎?”周光璟道:“這倒不是,是……是我們師傅,我們師傅也得了一種怪病,現在連床都下不了了,所以我們想請那位百裏神醫替他醫治。”玄殊道長以前就沒少被周光璟搬出來當擋箭牌,都搬習慣了,下意識地就說了他,話剛出口,他自己也反應了過來,越講聲音越低,最後化作一聲嘆息。楊澤同病相憐地跟着嘆了口氣,道:“既然都是去找百裏神醫的,不如我們同行吧,路上還能有個照應。我聽聞百裏神醫脾氣古怪得很,要是到時候他提出什麽稀奇古怪的要求,我們人多也好辦些。”
楚策與周光璟對視一眼,道:“如此甚好,南疆地形錯綜複雜,山重水複,我們人生地不熟,只怕要勞煩楊澤兄帶路了。”
楊澤大方地擺擺手道:“小事一樁。”頓了頓,道:“我本打算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百裏孤燈的,不知兩位的打算如何?”楚策道:“我們也是這麽想的。”楊澤笑道:“既然如此,那麽先且在此別過,明日再在客棧門口會合?”兩人對楊澤拱了拱手,道:“那麽楊兄明日再會。”
望着兩人遠去之後,楊澤揉了揉蔔羲的長發,然後舉起骨笛放到嘴邊,吹了一段凄厲詭異的調子,笛聲剛息,原本躺在地上已經死透了的達久騰地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垂着手一步一步挪到楊澤身邊。楊澤伸手揭開了達久頭上戴着的寬大的帽子,露出一張普通至極的中年人慘白的臉,臉上生滿了紅血絲,他眼中的眼白也沒有了,眼眶裏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極為可怖。楊澤嫌棄地“啧”了一聲,随手又将帽子給他蓋上,嘀咕道:“這傀儡蠱煉得可比我差多了,還敢拿出來用……”舉起竹笛又吹了一段旋律,道:“你自己先回寨子去吧。”達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所反應,垂着手拖着步子一點一點挪着走了。
将骨笛插回腰間,楊澤伸手握住蔔羲的手,道:“我們也走吧。”
暫時告別了楊澤,兩人再度回到蜀城閑逛。
周光璟的手裏很快多了半瓢西瓜,拿着勺子邊挖邊吃邊說:“你覺得那個楊澤可信嗎?”
楚策說:“至少目前為止,還沒看出可疑之處。”頓了頓,又道:“而且他那個妻子,确實是神志不清,若是裝,不會裝得這麽像,他提到妻子時的神情也不似作僞。如果他是為了找我們麻煩而來,應該不會帶上他的妻子才對。”
周光璟點頭道:“他們這些養蠱人一個個都神出鬼沒的,留他在明處,總比放他跟着我們後面看得清楚。”
正說着話,一個乞丐小孩沒頭沒腦地沖了過來,一頭紮進了楚策懷裏,然後栽倒在地,“哇”地大哭出了聲。楚策一怔,好心地伸手去扶他,“你沒事吧?”誰知乞丐小孩竟撲到楚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喊着道:“大爺!您買我的藥不能不給錢啊!我娘病重在床,就指着我搓這幾個藥丸賺錢治病呢!這藥丸子又不貴,您肯定不差這幾個錢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努力送上一更,雖然字數沒以前多QWQ這兩天應該是無更啦,因為萬惡的期末什麽的。。盡量會抽空碼字的!接下去的情節會越來越緊湊,回憶殺【逍遙山莊】即将再度上線!
☆、情蠱惑(四)
正說着話,一個乞丐小孩沒頭沒腦地沖了過來,一頭紮進了楚策懷裏,然後栽倒在地,“哇”地大哭出了聲。楚策一怔,好心地伸手去扶他,“你沒事吧?”誰知乞丐小孩竟撲到楚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喊着道:“大爺!您買我的藥不能不給錢啊!我娘病重在床,就指着我搓這幾個藥丸賺錢治病呢!這藥丸子又不貴,您肯定不差這幾個錢的!”楚策一怔,周光璟連忙幫說:“喂,你這小鬼怎麽睜眼說瞎話!明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我們什麽時候拿你藥丸了?”
小鬼理也不理周光璟,只一個勁地哭喊,周圍漸漸地圍上來一群人,小鬼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着嚷嚷:“這位大爺您就行行好吧!随便給兩個錢就行。我上山拔草藥搓藥丸都是耗時耗力的活,如果以前您不願給就算了,可現在我娘還躺在病床上呢!求您行行好,就把藥丸子的錢給我吧!嗚嗚嗚……”
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看着是一表人才的兩位公子哥,怎麽欺負個小孩子?”“就是說,聽人家孩子講,自家娘親還生着病,就等着這幾個錢用呢。”“啧啧啧,長得人模狗樣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光璟聽着都要被氣笑了,剛要說什麽,楚策忽然跨前一步站到那小鬼面前,冷聲道:“你娘親當真卧病在床?”他突然的動作把小鬼吓了一跳,呆呆地點了頭點頭,積蓄在眼眶裏的眼淚流下,将髒兮兮的臉沖出兩條白道。楚策從錢袋裏掏出兩塊銀子遞給乞丐小孩,道:“這些錢應當夠你母親治病了,只望你母親痊愈後勿要再行此事。”乞丐小孩抽了抽鼻子,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楚策,點了點頭。
“走吧。”楚策理也不理旁邊那些看客,扯了周光璟就走。周光璟湊到他耳邊心痛地說:“你怎麽能随随便便給別人那麽多錢呢?什麽家裏老娘卧病在床三歲小兒嗷嗷待哺,這不都是江湖上最常見的謊話麽?你是傻了嗎怎麽就上當了呢?那麽多錢呢!”楚策把錢袋裏剩下的錢連同袋子一起塞給周光璟,“都給你。”周光璟看着手上那只樸素的錢袋哭笑不得,“我不是說要你的錢,我知道你有錢,但也不是這麽花的。”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但還是把錢袋塞進了自己懷裏,“錢可以給,但是咱不能給騙子不是……”
“我不是騙子喲。”前方不遠處傳來清脆稚嫩的聲音,周光璟和楚策立即擡頭望去,只見那個乞丐小鬼正笑嘻嘻地坐在前頭一戶人家的屋檐上,腳垂下,一晃一晃的,臉上原本的污垢都被抹掉了,露出一張頗為白皙的臉,眼睛漆黑而又明淨——這小鬼竟是一個小姑娘,還是個頗為漂亮的小姑娘。
她從屋檐上一躍而下,朝他二人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舉起手笑道:“這位大爺,我不過就是從你們手上弄了點錢,沒必要這樣吧?”
楚策手中長劍出鞘,劍鋒直指着她,“你意欲何為?”跟了他們一路卻未被察覺,且方才看她從屋檐上跳下的動作,幹淨利落,這個小姑娘絕對不是普通人,而且輕功不弱。
小姑娘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是騙子啊,喏,給你們。”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瓷瓶,“裏面有兩顆藥丸,白的那顆是治蠱毒的,黑的那顆,是殺蠱蟲的。”見楚策不肯接,她又看向周光璟,“這位哥哥,我做生意講誠信的,你不要不信我嘛。”楚策立即轉眼瞄向周光璟,見他果然一臉笑意,溫聲道:“怎麽叫他是大爺,叫我卻是哥哥?”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賠笑道:“那自然是因為哥哥你英俊潇灑又風度翩翩啦。”
周光璟聽得十分受用,不管楚策眼裏飛出的小刀子,徑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小瓷瓶,當場打開,往手裏一倒,果然滾出了一黑一白兩顆藥丸,略略一聞,散發着藥草的清苦香。把藥丸再放回去,看着小姑娘笑道:“這裏養蠱人這麽多,這個藥丸倒是實用,只是不知該怎麽用?”
小姑娘認真地道:“黑色的,放到火裏燒,讓那蠱蟲聞氣味就能制住它。若有人中了蠱毒,就服下白色的,一般的蠱都能解。”周光璟一挑眉,狐疑地道:“不是吧,我見過蠱蟲的,厲害得很,這麽輕松就能解決?”小姑娘自豪道:“你別不信,這可是我師傅苦心鑽研多年研制出的方子,百試百靈,不過……”
周光璟問:“不過什麽?”
小姑娘說:“不過我師傅說,有一種蠱,這藥解不了,據傳,那種蠱需要以中蠱人真心所愛之人的心頭血為引,服藥後再以內力逼迫,方可破解。但真心人與心頭血,兩樣都是多難得的東西,哪裏是這麽容易得到的?所以啊,一旦中了這種蠱,就自求多福咯。”
周光璟問:“這是什麽蠱,這麽厲害?”
小姑娘微微一笑,“情蠱。”說完,朝兩人揮了揮手,蹦跶着往前跑去,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周光璟望着她的背影遠去,把手上的瓷瓶也揣進懷裏。身後傳來楚策幽幽的聲音:“我以為你不喜歡小女孩。”周光璟回頭沖他“嘿嘿嘿”地笑道:“大姑娘小姑娘,只要是好看的姑娘我都喜歡。”楚策走到他旁邊,看了眼他鼓鼓囊囊的衣襟,道:“這丫頭來歷不明,給的東西也稀奇古怪,還是扔了為妙。”周光璟連忙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道:“這可是你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藥,怎麽能扔?再說了,這裏有那麽多養蠱人,留着這個不還能防身救命麽?”楚策不耐地皺起眉,道:“誰知道這藥丸是救命還是送命的?要不你現在嘗一顆試試?”
“就算是□□也無妨啊,自己用不着,我們可以拿去藥別人嘛!”周光璟繞到楚策身後,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推着人走,“好啦好啦,別糾結這個了,不就兩顆藥麽,都不一定用不用,走吧,早點回去休息,明日早點出發。”
嘴上說着早點回去休息,結果周光璟還是把人推到了熱鬧的飯館酒樓,吃喝玩樂直到晚上,再跟着一群當地的年輕人趕了次苗場,牽着苗家姑娘的手跟一圈人跳了半天舞,才被忍無可忍的楚策拖回了客棧。
剛一拖進房間,周光璟就撲到床上大睡起來,楚策拍了好幾下他的臉,他也只是撓撓,然後翻個身繼續睡。無奈地嘆了口氣,楚策自己去打了盆水,将毛巾打濕,然後一點一點地把周光璟的手腳擦拭幹淨,最後擦也是擦的最仔細幹淨的是他清俊的臉,擦完之後,楚策在他側臉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躺到他身旁。
“喲,竟是澄琉公子大駕光臨!裏邊請裏邊請!”耳邊傳來遙遠而熟悉的嘈雜,楚策艱難地睜開眼,看見眼前昏黃模糊的景致,假山流水亭臺樓閣,凡所見有綠植之處,皆栽滿了豔紅的曼珠沙華,像極了傳說中的那條黃泉之路。
打扮體面幹淨的家丁弓着身帶着笑為他領路,前面走來幾個秀美的丫鬟,見了他,紅着臉讓到一旁齊齊行禮,他點一點頭,越過她們繼續往前走,聽見身後傳來丫鬟們刻意壓低卻壓制不住的激動嬉笑。
他腦海裏白花花一片,心中盡是恍惚迷茫,只呆滞地跟着那家丁走,在這氣派中不失精致的園林裏走了半晌,那家丁終于停下,客氣地微笑道:“楚公子,到了,幾位莊主、掌門都在裏面等您。”他略一點頭,然後聽見自己尚帶點青稚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家丁沖他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去。楚策走到前面那扇緊閉的朱漆木門前,擡起手,還沒敲下去,便聽見裏面傳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是策兒到了嗎?進來吧。”他聞言推門而入,偌大的廳堂裏端坐了兩排神情嚴肅的老頭兒,齊齊轉頭看他,他逐一行禮,一個原本落座于上首右位的人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辛苦你了,一路上沒遇到什麽麻煩吧?”
“無事的,父親。”他聽見自己平靜地說。
楚顧明負起手道:“為父正同幾位長輩商讨要事,你既來了,就在一旁聽聽吧。”回身道:“諸位覺得如何?”
端坐在椅子上的老頭兒都道無妨,坐在上首左位的一個中年人笑道:“是該聽聽,畢竟這偌大江湖,總要交給晚輩們打理的。”這人雖面帶笑容,面容卻顯得十分憔悴,眼底血絲布滿,乍一看去,竟是猩紅一片。楚策朝他行禮:“趙伯父。”被稱作“趙伯父”的這位中年人笑着點頭,道:“策兒又長高不少,已經是一表人才了。”又沖其他幾個老頭兒笑道:“哪像我們家森兒,同策兒一般大,卻貪玩得緊,連他爹都快大壽了,這個小子人還不知道在哪玩兒呢!”
楚策謝過,轉頭看到楚顧明已經回到座位上,看了他一眼,示意楚策站到他身後,端起一旁的茶盞,捏着杯蓋撥了撥茶葉,楚顧明道:“晉寧兄,明日可就到了你的壽辰了。”
趙晉寧扯了下嘴角,啞聲道:“說不定亦是小弟的忌日。”
另一位老頭兒道:“趙莊主,這大喜的日子,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趙晉寧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劉掌門,不是我滅自己威風,只是在這種日子收到這種消息,我實在樂不起來,畢竟拂雪閣的手段,從來都是滅人滿門,寸草不留,我……我實在是憂心。”
聽他提到拂雪閣,衆人又是一陣嘆息,那個劉掌門皺眉略帶責備地道:“趙莊主,你究竟是怎麽惹上拂雪閣那個魔教的?”趙晉寧連連搖頭道:“我要真是和他們結了梁子他們我也就認了,可我……我實在是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他們!”
不知是誰道:“那他們怎麽好端端地送信過來說要來拜你的壽?難道魔教中人還真會來為你拜壽不成?上次他們說要去賀七雲派何掌門兒子的大婚之喜,結果呢,何掌門全家是什麽下場大家都看到了!”
楚顧明将茶盞緩緩擱到一旁,沉聲道:“此次與七雲派慘案不同,這裏,可是坐着在座的各位啊。若是諸位江湖名門聯手都制不住一個拂雪閣,那麽,今後的武林,不就成了拂雪閣的後花園嗎?”廳堂裏霎時安靜了,衆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語,楚顧明站起身将衆人掃視一遍,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道:“不管拂雪閣因何而來,都要叫他們有來無回!”
最後一句話仿佛一個驚雷,在楚策心中炸響,他腦中迷霧盡散,眼前的昏黃化作清明一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往事一幕幕在心底迅速浮現又消散。
就是在這裏,他重逢了自道觀大火後生死不知的周光璟,而闊別多年的見面禮,卻是周光璟的當胸一劍。
這裏是三年前的,逍遙山莊。
作者有話要說: 艱難爬起來送上一更,然後滾回去繼續啃英語QAQ記得要等我!
☆、情蠱惑(五)
老頭子們接下來講的什麽楚策都已經聽不見了,他耳邊似有什麽東西嗡嗡聒噪,吵得他心煩意亂,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飛掠而過,最終定格的畫面,是他對着周光璟張開雙臂,周光璟手裏握着他的劍,眼神冷然,無情刺入,他眼睜睜看着自己胸前綻開血花,卻無動于衷,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卡在喉嚨裏那聲“光璟”最終也沒有喚出。
“策兒。”一雙手拍上肩頭,楚策神志一清,擡頭看,楚顧明正站在自己面前,略顯得擔憂地道:“是不是連日奔波有些累着了?下去歇歇吧,明日便是拂雪閣的約戰之日,還有許多事要忙活。”
趙晉寧也走過來道:“是啊,策兒,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還是下去歇息歇息吧,伯父已着人為你準備了一間房,若有別的什麽事,你同下人吩咐一聲就行了。”轉頭喚了一個丫鬟過來,“芙蕖,你帶楚公子去休息。”一個清秀的姑娘走到楚策面前,紅着臉對他行了一禮道:“楚公子,請。”楚策也不再推脫,對楚顧明和趙晉寧告了辭,便随着芙蕖離開了廳堂。
楚策在逍遙山莊待的日子不多,對這裏的環境布置也沒什印象,放眼望去,看到的景致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一路的曼珠沙華,豔紅似血。逍遙山莊,因前任莊主酷愛曼珠沙華,目力所及都種滿了此花,所以又被叫做彼岸之莊,逍遙山莊血案之後,彼岸花也染上了不祥的色彩,江湖上已甚少有人種了。神思恍惚間,已到了房間門口,芙蕖低着頭紅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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