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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航把他倆提溜到牆根,說:“站好。”
兩個小孩子膽子大的很,不僅不害怕,還膽敢開賀老師的玩笑。
“賀老師,你不害臊。”那男孩說。
賀航反唇相譏:“你知道害臊?你半夜帶着人家女孩子在學校裏摸黑幹什麽?”
那男孩理直氣壯:“我們來抄……不是,我們補作業的!”
賀航:“哦,明天禮拜一要交作業,你們挑燈奮戰真是好努力啊。”
沈青禾直接笑倒。
賀航居高臨下地望着兩個小崽子:“補的作業呢,拿出來我看看。”
兩個孩子扭捏半天,掏出了兩份一模一樣的雷同試卷。
賀航:“幸好我還留着備用的題,今晚天氣不錯,相遇就是緣分,我和沈老師陪你們一起補作業……阿稞,麻煩去我辦公室拿一下題。”
沈青禾憋不住笑,道:“不麻煩,不用那麽客氣。”
孩子們齊齊投來求助的目光,沈青禾愛莫能助,跺腳跑掉了。
今年的初雪夜,一個狀況百出的告白現場。
他們最後竟然坐在教室裏看着兩個調皮的孩子補作業。
令沈青禾意外的是,這兩個孩子很乖,一點也沒有因為留堂而鬧情緒。一人一個小方桌,安靜乖巧的寫作業,偶爾擡頭對視一眼,眼神明亮,那是只有他們才懂的小歡樂。
畢竟小學生的作業不多,半個多小時以後,兩份自主作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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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也終于尋寶成功,從一大堆心形氣球中扒拉出一個巨大的禮盒。
禮盒拆開,裏面是一座用白巧克力搭建的城堡。
沈青禾懷疑,直男這種生物,一提到告白和求婚,腦子裏只能想到玫瑰和巧克力。
視覺藝術大師野望也不能免俗。
俗不可耐。
沈青禾甚至覺得他手機鎖屏上那幅抽象主義的素描都比這有情調。
巧克力讓兩個孩子分吃了,沈青禾只嚼了一小塊。
沈青禾坐在地板上,兩手環着腿,對賀航說:“此處應該有背景音樂《小小》。”
賀航沒聽過那首歌,沈青禾便用手機放給他聽,自己跟着輕輕的哼唱。
賀航說:“旋律有點悲傷。”
沈青禾:“但是很美好,像童話一樣。”她說:“我一直羨慕青梅竹馬的感情,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互相融入對方的點點滴滴,見證彼此的蛻變和成長……”
賀航冷漠地看着兩個孩子在花瓣裏打滾,說:“成年人的戀愛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後,更何況少年人?”
沈青禾嘟囔了一句:“無趣啊,封建大家長!”說完,她忽然間想到了一個人,情緒立刻冷了下來。
她差點忘了,賀航也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
沈青禾頓時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刮子,好好的日子,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淨給自己添堵。
賀航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情緒和內心,盯着她意味深長地說:“吸取教訓,鴛鴦譜不要亂點。”
沈青禾一低頭,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說:“走吧,回家,太晚了。”
賀航動也沒動。
沈青禾回頭對他伸出手。
她的手纖細柔軟,指尖冰涼,仿佛一握就要融化了。賀航握住她的手,捎一用力。
沈青禾猝不及防摔到他懷裏。
不遠處兩個孩子同時停下嬉鬧,驚訝的望過來。
沈青禾臉不由自主熱了,咬牙道:“有孩子呢,賀航。”
兩個孩子在賀航的眼神警告下,假裝不在意跑開了。
賀航單手箍着她的腰,低沉的聲線就落在她的耳畔:“論情調,我當然不如你。”
耳後似乎有脆弱的電流順着神經爬上來。
沈青禾用力掙開他,問:“什麽意思?好好說話!從哪飄來的這麽濃一股酸味!”
賀航:“上次我們去白令河酒吧,你到底在躲什麽?”
沈青禾仰天嘆了一口氣:“都那麽久遠的事了……”
賀航用最平靜的語氣說着最無理取鬧的話:“很久遠嗎?也才半年而已吧!”
沈青禾記起他前段時間獨自去過一次白令河酒吧。
融化的雪在賀航的頭發上形成星星點點的水光,沈青禾伸手溫柔地撫了一下,問:“你是不是見到了什麽人?又聽說了什麽故事?”
賀航凝視着她,微微點頭。
一個月前,淩晨時分。
賀航開車路過核桃街時,望着裏面清冷的街道,和五彩斑斓的夜燈,神使鬼差地停住了。
白令河酒吧一如既往的小資情調,只是後半夜,整個城市都有點昏昏欲睡。
賀航坐在吧臺上,敲了敲桌子:“我要一杯熔岩。”
淩晨四點,已經過了酒吧最嗨的時間。調酒師有些困倦地看了他一眼。
賀航體諒道:“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喝一杯就走。”
調酒師工作的樣子很帥,可惜今天沒有欣賞的觀衆,一杯熔岩遞到賀航面前,冰塊投進杯子裏,酒液緩慢呈現出偏橘的黃昏一樣溫柔的顏色。
賀航端起杯子,說:“顏色不一樣。”
調酒師一邊清理容器,一邊說:“您看起來面生,應該不是我們這裏的常客吧。”
賀航笑了笑說:“我确實不常來,但我上次點的熔岩不是這個顏色。”
那是像火一樣的濃烈的紅,順着透明的杯壁,流淌進沈青禾的唇中。賀航很奇怪,自己居然會記得如此細節。
調酒師:“您喝的那杯熔岩是假的。”
賀航放下酒杯:“假的?”
調酒師說:“白令河酒吧裏,只有我調的熔岩才是最正宗的。”他說着,伸手點了點酒杯:“它原本的顏色和韻味。”
賀航:“聽起來像個故事。”
調酒師:“您想聽嗎?”
賀航搖頭,他并沒有這個興致,他也不想喝這杯酒了,起身準備結賬離開。
調酒師可能太想找人說話了,對着賀航的背影,自顧自說起來:“我們酒吧以前有一位駐唱女歌手,叫阿稞,熔岩這杯酒最開始就是她調的。”
賀航停住腳步,又回到座位上。
調酒師說:“它本來的名字不叫‘熔岩’,而是取了這個兩個字。”他用手指蘸水,在吧臺上寫下了兩個字——“容顏。”調酒師笑了笑,道:“所以,酒的顏色是很溫柔的。”
賀航:“繼續說,我現在想聽了。”
調酒師:“她是為一位男生調的酒。”
賀航從調酒師的嘴裏得知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非常年輕的女歌手抱着吉他在酒吧裏唱歌。她很高冷,唱完就走,從來不多說一句話、多喝一杯酒。她很溫柔,嗓音細膩,總是會盡力滿足任何一位點歌的人。
有一天,一位失意的男生踏進白令河酒吧,請她唱一首富士山下。
她唱了。
點歌的男生很動情的哭了。
那位男生連續點了一個月的富士山下。
最後一天,男生終于張口,向那位女歌手求愛。
調酒師想要鋪墊一個懸念,問賀航:“你猜結果怎樣?”
賀航低頭抿了一口酒:“女生拒絕了。”
調酒師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賀航:“只有出人意料的發展,故事才有看頭……不然,你們拿什麽當賣點呢?”
調酒師失笑:“先生,您真是十分清醒呢。”
賀航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講。
那女生确實拒絕了,因為她知道男生心裏另有其人。
男生的那雙眼睛,一直在通過她而懷念另一個人。
男生最後向女生坦白,靠近只是因為她長得太像他的前女友。
那位女生得知自己是個備胎,居然也沒有生氣,而是親自動手,調了這杯容顏,送給了男生。
溫柔到了骨子裏。
容顏就是這麽來的。
後來,女生辭職走人,她留下的‘容顏’更名‘熔岩’,調酒師在技巧上進行了輕微的改動。
賀航問:“你說只有你調的熔岩才是最正宗的 ?為什麽?”
調酒師笑:“因為我就是故事裏那個男生啊。”
賀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醉了一整晚。
他醉後在河邊的長椅上似睡非睡,夢見了沈青禾。
夢見了那個夏天,溫柔地給他送冰的丫頭,她穿着白T,紮着高馬尾,身上帶着一股子奶茶的香味。
賀航雙臂環着沈青禾的腰,輕聲說:“我想聽富士山下。”
沈青禾躺在他的懷裏,耳邊厮磨,說:“好啊。”
賀航:“其實這首歌你都快唱吐了吧。”
沈青禾笑着說:“并沒有啊,恰恰相反,我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讀懂這首歌。”
這世上就是有很多的旋律,在響起的那一瞬間,便會自然而然地勾起人心中千絲萬縷的傷感,說不清,道不明。
所以,沈青禾一直認為音樂是人類互通悲喜的橋梁。
沈青禾去音樂教室取出吉他,站在冰天雪地裏,調試琴弦。
畢竟是唱過無數次的歌曲,沈青禾一開嗓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沈青禾望着面對面的賀航,固執地想:“我看到了他的美好,我一定要把他據為私有。”
一想到此生都要手牽手一起走,沈青禾就覺得餘生的每一天都泡在蜜罐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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