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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招娣斷斷續續的訴說中得知,她那混蛋哥哥得知她手裏有錢,早就打起了歪主意,幾次三番誘哄不成,終于狗急跳牆,把招娣推進雪坑裏,答應拿到錢就拉她出來。
沈青禾問:“你把錢給他了?”
招娣說:“我已經告訴他錢放在哪裏了,沈老師,他拿到錢之後真的會回來救我們嗎?”
沈青禾:“……不知道。”
也許他還怕鬧出人命不好收場,也許他根本不在乎,大可以抵賴說招娣自己失足掉進雪坑裏的。
這樣冷的冬天,一晚上就可能活活凍死。
沈青禾不斷揉搓着招娣的雙手生熱。
兩個人擠在狹窄的空間裏,轉身都成問題。
招娣身上穿着學校新發的羽絨服,禦寒尚可,但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沈青禾身上只套了一件薄絨的大衣,後槽牙都控制不住地打顫。
寂靜的天地間傳來了熟悉的手機鈴聲。
手機果然是掉在了外面。
手機鈴聲斷斷續續響了七八次,聽在耳朵裏,好似一次比一次急促。
沈青禾說:“他們應該已經發現我不見了,再耐心等等。”
然而,沈青禾并不是個能坐得住的性子,她又換了幾個姿勢,一度試圖讓招娣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都以失敗告終。
招娣蹲坐在地上,折騰累了,說:“老師,你看我們像不像井底之蛙?”
沈青禾:“你還知道井底之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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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前幾天剛學的。”
沈青禾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終于,沈青禾等到一縷陽光落了進來。
快到中午了。
招娣的手指無意識的在雪地裏抓着,到底年紀小,安靜了一會兒,默默地開始掉眼淚,剛開始還強忍着,當沈青禾輕柔地抹去她頰邊的淚珠時,她大聲抽噎起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沈青禾:“你受夠了嗎?”
招娣瘋狂點頭。
沈青禾悲憫地望着她,她心裏一定很困惑,生活為什麽是這個樣子?
沈青禾:“如果我要帶你離開這裏,你願意嗎?”
沈青禾本以為她會舍不得,出乎意料的,她竟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願意。
招娣幾乎是哭求:“随便去哪都行,求求你了,帶我走吧,沈老師!”
沈青禾輕輕把她攬進懷裏,聽她一遍一遍的低喃,哭到沒有力氣。
沈青禾拍着她的臉頰:“聽話,別睡。等過完年,你就跟我們走,從今以後,你叫唐雲彩,你會在新的學校讀書,遇見新朋友,你也不必再挂念這裏,你會擁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未來……”
招娣仰起頭:“我能和沈老師在一起嗎?”
沈青禾說:“沈老師會經常去看你的,招娣,沒有人能永遠在你身邊,我們只不過是陪你走過人生的一小段路而已。生命的美好就是由這些短暫的幸福片段拼湊而成。你得學會自我纾解,抛棄煩惱。”
招娣似懂非懂,問:“老師,外面是什麽樣的?”
沈青禾很難以一言概之,想了很久,卻無法回答。
招娣等了半天,沒有等到答案,知趣的不再追問。
沈青禾覺得自己也快要崩潰了,再這麽下去,先凍死的人一定是她。
賀航打了幾個電話,沒人接。
他回家,家裏空無一人,再到招娣家一看,也找不到沈青禾的人。
他的心莫名提了起來。
沿路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獨自追着招娣上山了。
他叫上陳茂,直接沖到招娣哥哥的家裏,卻沒逮到人。
陳茂氣得直罵娘:“這孫子,逮到他一定讓他好看!”
賀航陰着臉:“先不管他,我們上山找,一定出事了。”
陳茂不願意把事情往壞處想,說:“也不一定,也許只是暫時聯系不上呢……”
幸好,上山的路只有一條。
賀航一邊撥着電話,一邊順着路找,整個人像繃緊了的弦。林間偶爾刮來一陣風,吹落一片雪,都能激起他的警覺。
他們沿路找的很仔細,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些。兩個多小時後,聽到不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
沈青禾躺平在坑底,不知道在胡亂唱着什麽東西。
賀航看到了她。
沈青禾擡起頭,眯眼笑了。
她半蜷在狹窄的空間裏,臂彎裏躺着一個孩子,一頭長發散下來披在身後,在雪光的映襯下,顯出濃烈的美感。
賀航蹲下來,放輕聲音問:“還好嗎?”
沈青禾:“我好像發燒了,能先把我們弄上去嗎?”
賀航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沈青禾渾身沒力氣。
他雙手托住沈青禾的腰,讓她踩着自己的肩背向上。
陳茂在上面伸出手。
沈青禾稍微用了點力氣,很輕易的脫離困境。
賀航緊接着,把招娣也托了上來。
沈青禾感覺渾身發沉。
賀航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滾燙的體溫。
沈青禾拍拍他,說:“我幸不辱命,招娣已經答應跟我們走了。”
賀航脫下自己的大衣,将她裹在裏面。
回家的路上,沈青禾趴在賀航的背上,雙手軟軟的環住他的脖子。
賀航早就注意到她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有傷,大半塊指甲被掀了起來,甲縫裏滿是幹涸的血跡。
沈青禾的指甲一直很幹淨,她幾乎從不做美甲,也不留長指甲。指甲永遠修剪的整齊圓潤,透着最天然的淡粉色。
這一傷,還不知要養多久。
沈青禾的臉貼在他的頸窩裏,那裏離頸動脈特別近。沈青禾感覺到他血脈有力的搏動,一顆心逐漸安穩下來,閉上了雙眼。
回到家裏。
谷丹早已得到消息,見兩個男人跨進門,一人背上扛着一個,忙迎了上去。
“我的天吶!怎麽搞成這樣!?”
賀航冷靜地吩咐:“谷丹,你去衛生社請張醫生來咱們家走一趟。”
谷丹急忙披上衣服,小跑着去了。
賀航進房間插上電熱毯,把床上熏得暖洋洋的,然後動手脫了沈青禾濕透的外衣,把她抱進被子裏。
招娣也一起塞了進來。
醫生到了,先給兩人量了體溫,沈青禾燒到三十九度以上。
招娣情況倒是正常,只是太累了昏睡過去,到底是山裏長大的孩子。
村裏醫療條件有限,張醫生給沈青禾打上了退燒的點滴,說:“你們先仔細照顧着,如果晚上燒還不退,再去叫我。”
谷丹不放心地追問:“她在雪裏凍了那麽久,沒事吧?”
張醫生似是而非:“應該只是受涼了而已,她平時體質怎麽樣?”
賀航:“一般。”
張醫生:“……還是先觀察着吧。要不……你跟我去抓點草藥,回來煮了讓她泡泡身體?”
賀航覺得可行,便跟着去醫療社抓了一大袋子亂七八糟的中藥回來,在院子中央架起大鍋煎煮。
藥香溢滿了整個院子。
陳茂拿了個口罩帶着,靠在門口,問:“賀哥,靠譜嗎?”
賀航手裏拿着一張藥方研究,說:“都是治風寒的藥,聊勝于無吧。”
陳茂:“行吧,畢竟泡澡用,也出不了大問題……我剛剛去那混蛋家裏轉了一圈,他一直沒回家,不知道躲哪去了。”
谷丹氣得冷笑:“讓他躲!躲得了一時,難道能躲得了一輩子?有種死在外面永遠別回家,否則我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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