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朱康安和另一人趕到公安局,三兩句把話說清楚,就想拽兩個公安跑。

值班的人滿臉無奈:“等等,安排人出警要和上頭先報告!兩位同志稍候。”

留下朱康安兩人等着。

那陌生人看朱康安一眼,喘着氣道:“我、我覺得是假的,方老板肯定無辜。”

朱康安道:“哈——我也這麽覺得。”

那人喘過氣,又道:“我感覺的。但是我親眼看見方老板做豆腐鲫魚湯,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方老板有真本事,自然不會走歪路。”

朱康安突然摸向肚子,反應過來,凄慘地哀嚎一聲:“我炒飯沒了!”

辦公室裏。

值班的小公安把事情上報。

譚興國感覺有些頭疼。

怎麽偏偏就是那家店出事了。前頭在還報紙上表彰,今天就出事,不是啪啪打領導的臉?

不過禁了的東西冒出來,影響更不好,也顧不得領導的臉了。

主意剛定,譚興國辦公室裏,紅木客椅上的男人站起身。

“老譚,一塊去看看!”

譚興國看過去:“老關,你湊合什麽。你認識?”

“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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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走,那去呗。”譚興國站起身,戴上帽子,一口官腔,“為人民服務,我們不冤枉任何一個好同志,也不放棄拯救任何一個誤入歧途犯錯的同志。”

關山海掃他一眼:“放心。”

小丫頭那手藝,哪裏用得着放那些有的沒的。

只不過聽小公安的彙報,小丫頭像是進了套,是以關山海忍不住心生擔憂。

譚興國看男人步履匆匆,心裏納悶。

他這小兄弟可一向穩得很,今天這表現倒是稀罕。

走到外面,譚興國伸手招呼報案的:“方家小店報案的是兩位同志吧?事情緊急,我們開車過去,你們二位帶了車,就辛苦你們自己回去了。”

朱康安認得人,笑着道:“成,感謝譚隊!”

車子發動,朝着高中後街駛去。

駕駛位一個小公安。

後座,譚興國拿胳膊肘捅捅身邊板着臉的家夥:“老關,這誰啊?都沒聽說過。”

他們有個圈子,一溜的小二代,關山海是裏面一個奇葩。手裏有了錢後,關山海就是靠着忽悠這幫子二代擴大影響力的。

不過他的套路一如既往,套路你,也是真的為你好。像譚興國這樣厚道的,就挺喜歡這個小老弟。

等小老弟在外出息了,譚興國還趕上時候往前挪了挪,有望過幾年帶個“局”字。

關山海想了想,開口道:“蘇姨認識的,老人家挺上心。”

“原來是蘇姨認識的啊。”譚興國知道關山海這人敬老人。同樣也接觸過蘇葉,知道老人家眼光好。

他道:“那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了。”

沒人搭後話。

關山海抿着唇,表情能看出有些急。

他還時不時望一眼開車的小公安,看得小公安猛踩油門。

小公安小何心想:隊長不愧是隊長,看看這認識的人,眼神也太吓人了。

很快,車子到了後街。

打開車門,一身制服的譚興國打頭,關山海耐着性子跟着他走。

關山海今日去公安局見人,也特意換了講究的衣服,衣裝筆挺,皮鞋在鵝卵石上急促地磕出聲。如此一來,跟一身制服的譚興國二人走在一起也不違和。

走進廳裏。

關山海的目光搜尋着。

枯等了會,方秋椒等得麻木,無聊地撐着下巴坐在櫃臺後面,和方夏排排坐。斜對面則是坐在長凳上的尉遲川。

公安同志趕到的比預計的還快。

方秋椒聽到動靜,目光望過去,第一眼望見的不是公安,而是旁邊蹙着眉的胡子叔。

關山海看到人,眉宇一下舒散。

想着點頭太明顯,關山海飛快地對着小丫頭眨了一下左眼。

方秋椒表情一下就輕松了,心落進肚子裏。

甚至開始胡思亂想:她胡子叔是什麽厲害的大人物,可以出現得這麽及時!

她的對面,尉遲川看着女孩面上的表情突然“活”了起來,疑惑地回頭。

尉遲川目光在小愣頭青,三、四十歲普通男人身上掠過,落在黑色大衣單扣了一顆扣子的男人身上。

男人通身氣質沉穩,卻不是普通無奇的平庸,而是能将一切拿捏穩妥的自信。

同為男人,尉遲川嗅到了危險氣息,皺起了眉。

關山海正聽着老者客觀地述說着事情,察覺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擡眼漠然地望過去。

不過一瞬,關山海又将注意力收攏回正事上。

老者就幾句話,說發現了罂|粟殼,又将包着的罂|粟的帕子展開,讓公安看到濕透了帕子的關鍵證物。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這位仲東标同志,說在刀削面裏發現了罂|粟殼,大家就都不放心,請公安同志過來破案!”

“這個東西害人着呢,千萬不能讓它流通!”老者看着罂|粟殼,憂心忡忡。

譚興國保證道:“您老人家放心,事情我們一定調查清楚,慎重嚴肅地對待!”

譚興國又看了看屋子的結構,問道:“發現後,沒人在這店裏亂走動吧?”

方秋椒答道:“只有我當時在廚房炒飯,聽到動靜熄了火,然後就出來了。”

“熄火?很快吧。而且你就是從廚房直接走進大廳的,對不對?”

方秋椒點頭承認:“是很快,就從廚房走到這,沒去過別的地方。這位爺爺說找公安,除了出去的兩個人,大家一直都在大廳等着,沒人離開。”

沒人離開,意味着不會破壞原有現場。

仲東标見他們聊東聊西,開口道:“領導同志,這店裏是做吃食的,如果有肯定在放吃的東西的地方,不是庫房就是廚房。重點查這兩個地方吧!”

關山海眯起眼,低聲念叨一句:“庫房?”他都不知道。

譚興國皺起眉,問方秋椒:“你們這麽小的店還有庫房?我剛剛掃了眼,廚房不是夠大。”

方秋椒回道:“庫房在樓梯部下面。”然後望向仲東标,“你來吃了六天東西,還知道庫房了啊?一般人都不知道。”

仲東标心道一句不好。

又裝出沒事的模樣,甚至語氣還有些嫌棄:“聽我這位兄弟說的,他想把孩子送你這兒來,特意打聽的!不過現在可不敢了。”

倒也說得通。不過譚興國心裏把這位的不對勁記下了。

“小何,我們去廚房轉轉。”

譚興國帶着下屬小何,兩人當先往廚房走。其他人跟在後面。

到了廚房門口,小何攔了下:“同志們,你們在外面看着吧,不能進去。”

讓人進去了,随手再丢個東西,誰分得清是本來就在的還是後丢的。

“我們就在門口看看!”

“同志你也去查吧,我們保管不進去!”

一通保證下來,小何往門口貼了條長膠帶。接着就鑽進廚房,跟着隊長一起找東西。

先粗看了下,然後開始翻箱倒櫃。

很快,翻到香料所在的櫃子格。

仲東标的呼吸忍不住變得急促了起來,面部表情開始露出興奮又緊張的細節。

譚興國蹲下來,将一個個香料袋子從櫃子裏拿出來。

一個又一個,香料多得譚興國眼花。

他想了想,一邊往外拿,一邊問店主:“方老板!這些都是香料?怎麽這麽多香料!”

“我之前做素鹵的,現在偶爾也賣,屯着用。”

小何在旁邊檢查香料袋子裏的東西,一個個打開仔細檢查。

終于,譚興國把最裏面的小袋子扒拉了出來。

在小袋子被拽出來後的一瞬間,門外邊挑好視角的方夏拍下了仲東标臉上清晰的竊喜,還拍了一張群像對比圖。

群像圖裏,其他人都目露緊張,只有仲東标三人有高興的表情。另外二人相比仲東标來說控制表情的能力更弱,有個人還笑得露出了牙。

拍完後,方夏跟關山海比劃一個“行了”。

關山海招呼裏頭的譚興國:“老譚,找到就收工了。”

這句話是個有前提的句子,在一般聽來,是找到就收工;在有成算的人耳中,因為他們心裏有了預設,就會聽成——收工了。

譚興國手頓了一下,收拾收拾莫名其妙的心情,拎着小袋子站起來。

他一句話沒說,仲東标同夥忍不住開口道:“領導真是快!一下就找到了。”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呢,他說話時一片安靜。

譚興國回他一句:“我沒找到,當然快了。”

那人:???

譚興國看向關山海,問道:“除了這個還有嗎?”

關山海伸手,将仲東标和一個瘦高個從人群裏揪出來。

仲東标被扯着衣服,覺得有些莫名:“幹什麽?!你們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對方拿鴉|片|殼煮湯,你們不抓她,反倒是抓我。沒天理了!”

仲東标掙紮着躲開。另兩人則是心慌了,跟着躲開,站到仲東标身後去。

其他人一看這動靜,紛紛避開得遠遠的。他們聽到的就是假設句,所以很懵。

一時間,竟是把仲東标三人露了出來。

方夏冷哼一聲:“都拍到了,你們還裝什麽?看見那個小袋子就一臉竊喜,就是那個吧!”

譚興國則道:“我還沒打開呢。”

仲東标腦子也好使,想了想便發現關山海那句話不對。自己幾人被詐了!

不過臆測可做不了證據,大可解釋成聽錯了。

仲東标硬氣地大喊:“你們這是赤|裸|裸地,無視群衆雪亮眼鏡的包庇!把他們店裏查出來的東西,誣陷到我們做客人的身上來。”

“無恥!無恥至極!”

仲東标對着其他客人道:“今天是我,明天可能就是你們了!我們同樣作為受害者,要站到一起來,才能齊心協力解決問題。”

“他們聯合公安,賊喊捉賊,實在沒天理!”仲東标指着關山海,“這個人肯定認識這個店裏的人,他是跟公安一起來的。”

方秋椒看他喊出了“賊喊捉賊”,開口道:“領導同志,你把袋子打開。”

譚興國聞言,順着袋子的線,将袋子打開,還把裏頭的八角翻出來,讓衆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賊喊捉賊,卻根本沒有髒物!

客人們看得更懵了,感覺腦子不太夠使。

不過不對又出來了——仲東标話裏話外都認定袋子裏有東西,他為什麽那麽肯定?

兩處破綻一露,客人們看向仲東标,還沒反應過來的眼神迷茫,反應過來則目露驚愕。

這人前頭裝得那麽好!他們都被騙過去了!

一片兵荒馬亂中,方秋椒腦中閃過了罂粟殼被捏開的畫面。

她開口道:“公安同志,把人抓住吧,我找到證據了!”

“真的找到了?”譚興國不放心地問。

他猜測仲東标幾人就是動手的人,本通過想把人吓唬住,從而抓捕破案。沒成想這三人裏頭仲東标是個膽子極大的,根本吓不住。

真要抓人,只有人證,沒有物證,會有點麻煩。

方秋椒道:“他們捏開的罂粟殼特別濕,我想是為了讓人以為那是我拿來熬湯的。而且為了讓鹵汁滲進去,他們還把殼弄破了,肯定有個人身上裝東西的地方濕了。”

“還有個人身上會沾上一點香料的香。可以找鼻子好的人聞聞看。”

關山海笑了下:“今天這個天,可沒那麽幹得快。”

所有的目光,頓時刷刷地朝着仲東标幾人的兜望去。

仲東标手早在方秋椒說話的時候,就朝他褲兜裏摸了過去。

媽的!果然沒幹。

仲東标眼神閃爍,拔腿就想跑。

另外兩人也反應很快,一下就跟了上去。

三人像是三條惡犬,沖了出去。

譚興國和小何早就提防上了,仲東标三人一動,他們兩人就跟上了。

關山海則遲一秒,也追了上去。

同時動了的還有尉遲川,他離得更近,直接就能出手攔住一個。

看了半天別的男人的表演,尉遲川早就想有點存在感了。

尉遲川攔住的是三人裏的瘦高個。

被尉遲川抓住衣服,那人便心急地掙紮起來,和尉遲川扭打起來。

尉遲川抓着人不放,手上也使了狠勁。

兩人糾纏間,瘦高個把尉遲川的衣領子都給揪開了,露出吊在脖子上的紅繩。

紅繩扭了好幾股,還比較粗。繩裏吊着個碧綠的圈,看着是戒指的模樣。

紅繩晃蕩時,小何沖了過來,兩招将逃跑的人胳膊扭到背後,制住這人。

另外一邊,譚興國抓住了一個;關山海則拎着被揍了兩拳的仲東标回來。

譚興國看着仲東标臉上的傷:“你打他幹嘛?不能打犯人。”

關山海無賴道:“我又不是公安,我是熱心人民群衆,替人民群衆揍他的!”

聽着還挺理直氣壯,弄得真·人民群衆都笑了起來。

騙他們騙得這麽厲害,就該多揍兩下!

譚興國則轉頭對群衆道:“大家作證啊,不是我們公安揍人。”

方秋椒見人都抓到了,松了口氣。眼睛掃了一圈,她有些擔心地靠近尉遲川。

方秋椒問道:“尉遲,你沒事吧?”

尉遲川頭發落下來幾縷,臉上一道紅痕,因着他生得白,看起來頗為吓人。

尉遲川笑着搖頭:“沒事。就想替你抓住人,不想讓他們跑了。”

方秋椒笑起來。她離得遠,一切發生得太快,追過去都結束了。

方秋椒的目光落在尉遲川被揪開的領口,紅繩吊着個碧綠的戒指,十分顯眼。

她問道:“你脖子上的戒指也沒扯壞吧?”

聽到“戒指”二字,尉遲川伸手拽着戒指,握在手心裏。擋住戒指後,他迅速将戒指和紅繩一起塞進衣領裏。

衣領一扯,恢複到完全看不見紅繩的模樣。

然後尉遲川扶了一下眼鏡,手抓着頭發往上捋:“太亂了,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的,剛剛你挺厲害!”方秋椒誇着他,只覺得戒指的綠十分好看,便又提了句,“戒指挂你脖子上挺好看的。就是紅繩子,紅配綠,有些突兀。”

“解不開。”尉遲川道,“我媽的。”

“你媽手還挺大啊,戒指快和男款一樣了。”

不遠處,關山海和方夏挨在一塊,涼涼地開口。

方秋椒一看,那頭公安同志已經将人捆起來了。

想起藏起來的布袋,方秋椒對尉遲川道:“我還有點事要告訴公安同志,你等我一下!”

方秋椒走遠,領着領導同志譚興國去廚房。

從廚房竈裏扒拉出來袋子,方秋椒道:“公安同志,我吓壞了。所以罂粟殼我給燒了,袋子記得會有味,沒敢燒。”

“袋子裏頭原本還有挺多殼灰,像是以前有很多罂粟殼裝在裏面一樣,辛苦你們認真查查!”

譚興國面色有些嚴肅,是為“很多”兩個字。

禁品都是這樣,屢|禁永不絕,總有人不聽話。

“方同志,你放心,我們一定調查到底。”

跟着看的客人們看到這,總算弄明白了整個過程。

方老板提前發現了問題,耐心等待,然後公安同志又十分機敏,成功和方老板一起抓住了仲東标幾人。

至于他們……一群被騙得死死的,還差點被吓死的糊塗蟲。

一時間,不少客人的臉都因為羞愧而變得紅通通的。

院子裏。

尉遲川一人對着兩人。

尉遲川非常不解,為什麽方夏能這麽親近另一個男人?

直到他聽到男人無恥地開口:“椒椒叫我關叔,你也叫叔叔吧。”

事實上,關山海的實際心情更惡劣。

同樣是抓人,他還揍人給丫頭解氣。結果一轉頭,小丫頭關心別人去了!

再看兩人笑來笑去,以及方夏身上放出來的敵意,關山海哪還會不明白小丫頭和這繡花包男人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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