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全家回來
公了,就是将舊事重翻。對方秋椒一家而言,能得到公道,但同樣得罪死了賈家人,也讓當年幫着掩蓋真相的老兩口和方建設一家很難做。
可是柴英秀不懼,這也是方秋椒想要的結果。
真相為何不能大白?
何須顧慮那麽多,真相就要大白!
但她沒意見,自是有那有意見的人。
方大明開口道:“英秀,過去的事都過去十多年了。你想想這麽一鬧,事情又翻出來,老大家這麽多的孩子怎麽辦?大人就算有錯,孩子總是可憐的啊?!”
方倩秀也開口道:“二嬸,而且我們村不少小孩都在賈家村小學上學呢!”
賈家村在方田村兩、三公裏外,是個大村落,甚至都有趕集點。因着比城裏近,方田村的孩子多是去賈家村的學校上小學。
方倩秀一提醒,叫村裏人紛紛想起自家小孩來。
他們的第一想法是:要是他們惹了賈家村的人,回頭賈家村的人會不會欺負他們家的孩子?
擔憂浮上眉頭,但沒一個人開口。
他們開不了這個口!人家一條人命,一個親人,你怎麽好意思為點小事開口?
甚至有人咬咬牙,道:“沒事兒,大不了我們把孩子送城裏去!城裏的小學老師更厲害,還教得更好呢!”
“對啊,我家那個也想着去城裏上學呢。”
一邊是想盡辦法阻攔的親人,一邊是安慰沒事、想辦法的村裏人。
柴英秀覺得,真是到了為難時刻,才知道人心怎麽樣。
當然,柴英秀也看透了——方大明擔心不只是方建設家的小孩,還有他老頭子的聲譽!
人活到老,沒多少奔頭,就圖個身前身後名。
這事重翻,如果老太太說的是真話,對方建設的傷害也就限于名聲了,不會嚴重到讓他坐很久的牢。嚴重的是當初動手,打破了方愛國腦袋那個人——賈麻子!
再有受損的,就是老兩口的名聲。為了自己和大兒子,不管不顧小兒子,這樣的揣測事後必不會少。
但那樣的流言蜚語,她們一家已經承受了十多年了啊!
如今她不過想要還方愛國一個清白,方大明還阻攔,能是因為什麽?因為死去的人在他心裏不重要。
柴英秀沒看方大明,反倒是看向他身後的何秀珍:“媽,我謝謝你能開這個口。哪怕你是被自己吓到的,我也感激你。”
“不是你,愛國這事的真相就得永遠被埋在地底下!他就得一直蒙受冤屈,在地底下都委屈啊!”
說話的沒被搭理,沒說話反倒是被感謝了。
方大明只覺得臉皮臊得慌,一陣熱意往上冒。
他側過身子,攙扶住何秀珍:“你既然硬要這樣,那就随你。左右愛國他媽都這樣了,我怕是也活不長,随你,都随你!”
方大明攙扶着何秀珍,往自家走。
一個老人攙扶一個老人,叫人心裏勾起對蒼老的憐憫。一時間,村裏人都覺得或許不該太責怪方大明夫妻兩?
“唉……都怪當初風氣嚴,實在吓人。”
“那時候都難啊。如今秀珍開口了,也算讓過去的事有個完整的交代。”
有老人望着相框裏的方愛國嘆氣:“就是可惜了愛國那麽好的孩子!”
方倩秀看見方大明直接放棄,焦慮得厲害。
這事多影響她家名聲,她還沒嫁人呢!
方倩秀開口道:“二嬸,死人難道比活人還重要?!人死都死了,就算找到兇手又怎麽樣。還讓活着的人受牽連。你們家現在日子也過得不差,何必計較那麽多?”
“就算要解決,也沒必要找公安吧,讓那家人給你們家賠罪不就成了?”
方大明正打她身邊過,聞言瞪她一眼:“你個小丫頭懂什麽?閉嘴回屋去。”
有田思明那個老狐貍在,他孫女那點心眼子就和擺在明面上的一樣,給人家看着笑話的。
方倩秀還不服氣,反問道:“都是一家人,不應該相互考慮、照顧嗎!”
乍一聽,竟然還沒什麽毛病。
但放在明白人耳朵裏,就真叫人笑話了。
方秋椒道:“方倩秀,我平常沒覺得你精明,今天可算是重新認識你了。”
“你不如直接點,直接把好處都攏到你家去得了。至于壞處,那快別說了,那會你可想不起來咱們是一家人!”
這話都快把村裏人聽笑了。
一個小丫頭,還真當只有她是明白人呢。有時候大家表現得糊塗,是願意當個和稀泥的,湊合着把事情敷衍過去,樂意自個騙自個。真要較真起來,誰心裏沒有一杆秤?
連田思明都皺眉嫌棄道:“好了,大明你把你家這個丫頭領回去。”
方大明拽着方倩秀胳膊,低喝道:“回去,別在這兒鬧笑話!”
到底是大家長,方大明兇起來,方倩秀不敢太過分,只是心裏很不忿。
她當然知道自己理歪,可是她不想吃虧啊。她爸名聲變差了,她怎麽辦?要是她媽在就好了,她媽能把那些人鬧得不敢搭話。
田思明點出田小胖:“小胖,你去找李隊長。然後你們兩開着拖拉機去公安局一趟,再把春筍和方夏都接回來。辦這種事,家裏人得齊。”
田小胖二話不說,點點頭就去辦事。
田小胖離開後,田思明又讓人去找方建設。
作為壯勞力,方建設和方健都去疏通河渠了,離家有一段距離。
沒等兩邊出去的人把人帶回來,井邊洗衣的尚玉華先被叫了回來。
尚玉華端着盆,盆裏裝着衣服。
方小博則提着一個桶,走得小臉紅撲撲。
望見椒椒,方小博本來還想笑,可見一屋子人臉上都表情凝重,吓唬得小孩不敢笑語。
反倒是田思明望見兩人,笑着道:“小博可真能幹,這麽小就能幫你阿媽提東西了。”
方小博輕松下來,笑着回道:“田太爺,等我再長高一點,就能做更多事了!”
喊完人,方小博放下桶,沖過來抱住方秋椒的腿。
“椒椒,你怎麽回來了?”
“椒椒回來有事。”方秋椒應一句,站起身道,“阿媽,田爺爺,我先去幫嫂子晾衣服。”
轉頭方秋椒取了衣架,帶着方小博到外頭院子裏。
尚玉華放低聲音,奇怪地問:“椒椒,書記怎麽來了?我們家院子裏怎麽還一股燒紙的味兒。”
作為孕婦,尚玉華的鼻子也靈得厲害。
方秋椒跟她解釋了燒紙味道的由來,以及為什麽田思明會來,讓她心裏頭有個準備。
尚玉華聽着瞪大眼。
她都不敢信:“大伯和爺奶、看着也挺好的啊……”
尚玉華怎麽也想不到,對自家好的這三位長輩,竟是合謀着哄騙了自家十多年!
尚玉華反應過來,有些生氣:“這十多年,他們可是一絲口風都沒洩,怕是想瞞一輩子吧!”
“便是當年不得已,難道這麽些年就沒個坦白的機會?看着我們家日子難過時,心裏就不會愧疚?”
尚玉華還有句話沒講,老太太可是說了——當年是有賠錢的。
可那些錢,他們家一分沒拿到。便是他們家日子難過,到處借錢,從隔壁借的錢也都按着利息算着一并還得幹幹淨淨。
可還錢時,不見隔壁吭聲,只有大伯說過一兩回不用,轉頭大伯母把錢收下。
這說明什麽?隔壁就是想瞞他們一輩子!
方秋椒道:“嫂子你別動氣,小胖開着拖拉機去城裏了,回頭大哥和小哥都會回來。等公安查清楚,就能還阿爸一個公道。”
“公道?得了公道,那這麽多年的委屈,難道就白受了!”
方秋椒苦笑一下,沒敢把方大明後來勸說阿媽的話說出來,怕氣着尚玉華。
方秋椒看看一旁聽懵了的方小博,摸摸他的頭:“小博,往後別往隔壁去了,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方小博認真地點了點頭。
方小博小小的腦瓜裏,還理解不了什麽嚴|打,大人們跟他提起爺爺也少,他只認得黑白相框裏笑着的人是他爺爺。
一開始他還會疑惑,為什麽奶奶已經快變老了,而爺爺還那麽年輕?
他阿媽給他解釋:那是因為爺爺的人生比他們的短,年輕時就結束了。
那同樣也是方小博第一次接觸死亡的概念。他知道,那很嚴重。
尚玉華又對方小博道:“小博,你晚上陪奶奶睡好不好?她要是哭了,你哄哄她。”
一家子人裏,柴英秀各個都喜歡,但要說最疼的,當然還是最小的。
方小博又點頭:“好!交給我啦。”
晾好衣服,接下來的時間是沉重而緩慢的。
一個小時後,方建設和方健到家了。
從方倩秀充滿抱怨的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麽,方健錯愕不已。
方建設則是感慨之餘,松了一口氣。
他的鞋上巴着一路踩回來的泥,褲腿因為回來時放得匆忙,還有一截是卷起的。卷起的那一截,帶着顏色更深的河泥。
方建設整個人都灰撲撲的,因着這些泥更顯得老實、普通。
他本質上,也就是這麽一個和外表相似的普通人。
但他做錯了一件事後,就得受着心裏對弟弟死亡的愧疚;一邊甚至還得瞞着枕邊人,面對管小娥一次次的誤解;再接着,他還得承受着來自弟弟一家那讓他壓力極大的感激。
說起來好像非常虛僞,可這一件件事,真的給他心裏加了好重好重的擔子。
看着表情不平的女兒,方建設道:“秀秀,本來就是你阿爸我做錯了事。逃了這麽多年再承擔責任,甚至責罰會變得更輕,你應該慶幸才是。”
放在當年,如果和賈麻子老婆威脅他的一樣,對方舉|報他耍流氓,那他就完蛋了。
但放在今天,耍流氓罪也輕多了,還能酌情處理,國家法|制仍不健全,但至少更合理了。
方倩秀炸了:“爸!你能不能不要那麽死腦筋,做人自私自利怎麽了,自家好才是真的好!”
方倩秀認為自己一家子都是蠢貨,放在幾十年後,誰不想着自己的小家。別說是自首的,肇事逃匿的、殺人跑了的都不要太多。馬路上路過的人,那是連老太太都不敢扶!
“我看你是瘋了!”方健心裏亂得很,本能地怼這個失智的妹妹一句。
方健就想不通了,怎麽人能變得那麽快?
心裏有火,方健哼笑一聲:“怪不得奶奶說你像是被人上身了,我看你和冬天那會比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是不是真被哪個孤魂野鬼上身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方倩秀驚懼地瞪他一眼,“你才換了個人,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對你妹的?!”
方建設有氣無力道:“別鬧了,我去隔壁。”
方大明坐在門檻上抽煙,聞言吐出一口煙:“唉,你去吧。”
大兒子要是真的像孫女一樣,能想得開,方大明興許還會說兩句。可方建設明顯想坦白,方大明只能無奈地看着兒子往隔壁去。
看着大兒子離開的背影,方大明的眼睛被煙霧蒙住。
他恍惚地,想起當年小兒子最後一次離家,還笑着說——這回能給他們留只雞,回來做了一家子人吃。
模糊的眼前,小兒子的身影似乎真的再次出現了,正朝着他遙遙走來。
方建設站在隔壁弟弟家門口,覺得腿腳像是鉛灌鐵鑄的,沉得厲害。
他擡起沉重的腿腳,朝裏面走。
而堂屋裏頭的人,能通過敞開的堂屋大門望見他走來的身影。
柴英秀只瞧了一眼,就眼中泛淚,說不出心裏是恨還是不恨。
說恨?在事實沒揭露前,方建設這個大伯做得很好。
柴英秀可以肯定,他對自己幾個孩子的愛護都是真的,她的孩子出息了,對方也會驕傲又激動……
可說不恨,柴英秀又做不到。
田思明看看方建設,再望一眼柴英秀,心中唏噓不已。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想,如果方愛國沒出事,這一家子肯定不會走到現在這步。
方秋椒的心情同樣複雜。
不誇張的說,方建設甚至能代表了三兄妹心裏“父親”的一部分,尤其是兩個小的。
但誰能想到,也正是方建設間接導致了三兄妹真正的父親方愛國的死亡。
方建設聽着柴英秀的哭聲,只覺得心裏的愧疚鋪天蓋地而來。
他紅了眼眶,任由眼前被濕氣遮蔽,打破讓人窒息的沉默:“我、我會配合公安好好交代的。”
——“好好交代有什麽用!”
一聲怒吼從院門口傳來。
方春筍捏緊拳頭,他走得匆忙,頭頂、衣上沾着木屑。只看表情,整個人被憤怒和難過充斥。
方夏拽着他的手,喊了聲:“大哥……”
聽着弟弟的喚,方春筍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中對阿爸的想念、以及對這件事的憤懑。
關山海推着人,在方夏面上讀出糾結和不忍來。
親人間的相處太複雜了,不是一句怪不怪說得清楚的。
譚隊和小何跟在後面。下車後小何往路後面望了一眼,沒瞥見拖拉機的影子。
進了院子,譚興國和小何才露出來,身上公安的白色制服吸引住注意力。
外車剛剛停車的動靜,也惹得鄰居們探頭看了看,知道是公安同志來了,關心地跟在後頭進屋。
方春筍這邊走進堂屋,柴英秀望着他就哭了。
她哭得很難過,将哀傷坦露得徹底:“春筍……”
如果說世界上有哪個人最能明白她的難過,那肯定是兒女裏最熟悉方愛國的方春筍了。
方春筍紅着眼,伸手攙住柴英秀。
兩雙悲傷的眼睛相望,同時流下淚來。
田思明站起身:“公安同志好!”
譚興國伸出手,客氣地跟田思明握手:“田老書記好,早聽說過您。我是譚興國,您叫我小譚就行。這是小何,我們負責跟進這次的案件。”
“譚同志折煞我了,我就一個村裏老頭兒。”
譚興國道:“田書記真客氣了,我和椒椒熟的,別跟我生疏。”
田思明看向方秋椒。
方秋椒望了眼正沖她微微點頭的關山海,于是收回目光後,也朝田思明點了點頭。
田思明松口氣,勸慰柴英秀:“英秀啊,公安同志來了,我們先聽聽公安同志怎麽辦案吧。回頭我們也好配合,快點幫助方愛國找回公道,對不對?”
提及方愛國,柴英秀擦擦眼淚,對着譚興國和小何歉意道:“慢待兩位同志了,實在是心裏難過,一時沒控制住。”
譚興國和小何都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您別太傷心。”
方秋椒也道:“又辛苦譚隊和小何了,晚上留家吃飯。”
譚興國不合時宜地心動了下,正色道:“先辦案。”
正好方建設也在,譚興國讓小何去把方思明和何秀珍請來,開始循例查問。
何秀珍情緒不太好,但交代事情是第一積極,搶着又說了一遍。
許是譚興國和小何穿着制服,叫何秀珍看了很安心。她将往事一一道來,竟覺得心裏頭沒那麽怕了,一直纏在她後背的涼意也慢慢變少。
方建設也很配合,唯獨方大明稍稍顯得有些沉默。但有何秀珍和方建設兩人在,只需要他确認核實就行。
案子簡單,是一樁過失殺人案。但具體情節,還需要找到更多當時參與打架勸架的人細細查問,才能确認細節,以便于最後的判刑定罪。
到了賈家村那邊,可能還要采取一些措施,例如分開铐問。
譚興國對關山海道:“老關,人可能有點多。你的車我們一起開着走了啊。”
關山海點點頭,把鑰匙丢給小何。
譚興國又轉頭對方建設三人道:“方建設,你跟你父親跟上,跟着我去賈家村。回頭你們兩直接跟我們回局裏,可能要呆上幾天。”
“好,一定配合同志。”
方建設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方健:“老大,你照看好家裏。”
方建設有些慶幸,因着管小娥前幾天亂說話,他把人訓回娘家去了。不然這亂糟糟的時候,管小娥再一鬧,可就真不比菜市場差了。
方健愣愣地看着,半響才想起來點頭。
方健甚至都不敢看兩個堂弟和堂妹,他覺得自己心虧……
村民們的小聲說話聲中,小何和譚興國各開着一輛車離開。
公安都走了,田思明嘆口氣:“好了,方健你照看好你奶奶。大家有事的也回家吧,別耽誤事兒,該散的散了。”
話落,田思明勸了柴英秀幾句,便回自家。
他一走,不少村民跟着安慰幾句,也離開方家。
剩下幾個同柴英秀關系好的婦女,還多待了會,讓方秋椒幾個稍稍體諒一下,照顧好柴英秀。
人全數散去,只餘下車被開走的關山海。
方夏道:“關哥,你也不用去王醫生家,就跟我住吧。”
關山海遲疑了一下。
方家一家子多多少少都在悲傷中,這讓關山海感覺自己的存在很奇怪。他怕自己在,反倒會讓方家人覺得礙事了。
可他又是想留下來的,想找個機會寬慰小丫頭一二。
方夏掃他一眼,不懂他怎麽突然婆婆媽媽,直接對柴英秀道:“媽,關哥你也見過。上回把嫂子把脈的是他姨。”
“今天辛苦他也在,我們才能這麽快到家。他的車還借給公安同志辦案了,晚上他跟我住。”
柴英秀看看英氣俊秀的關山海,和氣道:“我年紀大,就叫你一聲小關吧。小關你要是不嫌棄,今天就住家裏。”
“不嫌棄,是我打擾了。”
關山海見她難掩哀色,開口勸道:“嬸子節哀。叔叔也不想你這麽難過的,你瞧,叔叔對你笑呢。”
柴英秀、甚至全部的方家人都順着關山海的目光望去,望着黑白相框裏笑得溫和、眼中溢滿高興的方愛國。
何秀珍看他,只覺得心中害怕、恐懼。可方家人看,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是啊,相框裏的方愛國,肯定只想他們高興!
方小博更是童言率真,他貼過去靠近柴英秀:“奶奶,你別哭了,爺爺肯定喜歡你笑,喜歡你高興,才不喜歡你哭呢!你哭得小博都想哭了。”
柴英秀抱着小孫子軟軟的身子,眨去眼中淚意,面上擠出一個笑:“好,奶奶高興。”
不是逞強,是被點破了。她難過什麽呢?在意的人只想她活得更好。
她不該沉湎于悲傷才是。更何況,她還是個母親,怎麽能叫孩子們在這當口還擔心她。
柴英秀小吸一口氣,釋然地笑着道:“都不難過,是好事兒。往日裏你們還要因着這個莽撞的被人小看,往後再不會了!椒椒還帶了挺多菜回來,我們吃點好的,慶祝慶祝。”
“也謝謝小關,你這一句話可太及時了。”柴英秀望向關山海的目光是實打實的感激。
被她這樣看着,關山海突然想起她是小丫頭的母親,頓覺手足無措。
關山海笑着,笨拙地讨好:“嬸子客氣了,我還蹭飯呢,晚上盡管使喚我燒火洗碗。”
尚玉華笑起來:“哪裏用客人燒火洗碗。”
關山海又道:“不用把我當客人,當自家人我更高興。”
話落關山海就想拍自己。
一時嘴快,将心裏話不合時宜地禿嚕出去了。
還好沒人聽出來。方秋椒道:“那我去做飯做菜,晚上有豬蹄,你們想吃清炖的還是紅燒的?”
衆人竟圍着豬蹄讨論起來,還真心地商量出了想吃紅燒的,一掃空氣裏的哀意。
商量好了吃紅燒的,方秋椒從背簍裏翻出兩只胖胖的豬蹄。
她一手提一只:“都是前蹄,比後蹄更好吃!”
黑白相框裏照片上的人,含笑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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