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2)

他還活着這一點都做不到。直到再次睡着之前,我都像個孩子似的害怕噩夢會繼續下去……無數個夜晚,我都是這樣度過的。”

“可是,你的龍真的沒有死。”

“不,只是現在還沒有死。幻獸王是祭品,只要這個世界上發生了什麽大的亂子,他們就不得不以死來贖世界平衡崩塌的罪。”

自己親身做過祭品的阿爾法多聽着從心裏感到深深疲勞的誓約者喃喃自語,忽然因為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而渾身一震。

光王也曾經為這種夢境的拷問而苦吧,一個人在黑暗之中,一邊哭泣一邊發抖,直到疲憊才能睡去。

“你……後悔過嗎?或者說,憎恨過?”

“憎恨?恨烏蘭麽?你可以剖開我的胸膛仔細搜尋,我相信就算你找遍每一處都不可能發現我對烏蘭的憎恨。讓誓約者痛苦的,是幻獸王要為了人類所犯下的罪過而成為祭品。我為什麽要憎恨性命遠比我珍貴的龍呢?我愛他,我只是愛他啊。”

“可以了。”

雷牙王擁住以淡淡的語氣訴說事實的青年的頭,心裏覺得剛才那番話簡直就像卡萊爾在對自己訴說一般。

“阿爾夫。請你以後不要再說成為王之後的卡萊爾過得很幸福,就算是我的一個任性的請求吧。難道你真的認為失去你之後的光王還能過得很幸福麽?誓約者和龍之間心的維系不是那麽簡單的啊。只要看看現在的魔道王……就會明白失去了龍的誓約者到底會變成什麽模樣,不是嗎?就算龍已經不在了……就算自己的半身已經失去了,但還是無法抑止自己對他的愛,無論如何也無法抑止。”

“我已經明白了,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是我不好。”

聽着就像是自揭創口的亞克的訴說,阿爾法多痛苦地低聲呻吟。

“我知道,正是因為有了你的犧牲,才會有如今這個世界存在。所以我在心裏對你深深感激。我也知道,譴責被誓約所束縛的你為何要選擇死亡,确實是一種毫無道理也很殘酷的做法。只是,光王現在已經無法跟你說話了,如果我不代替他把話說出來的話,恐怕他的心意是永遠也無法傳達給你的。”

亞肯傑爾松開雷牙王的手,退後些許,盯着這個俯視自己,和烏蘭有幾分相像的男人的眼睛說道:

“‘如果不能一起生的話,我想跟你一起死。對我來說,只有你才是我的幸福之所在,只有你才是世界的全部。’”

雷牙王沉默了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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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命運注定了自己只能選擇死亡,但是絕對沒有想把誓約者也牽連進來的龍。不過,說要把未來的世界留給自己所愛的人,其實也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的借口罷了,是一種把對方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卻不去考慮對方心情的殘酷借口。所以,我想去光王的墓前給他道歉。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對不起。”

對瀕臨死亡的重傷者來說治愈咒語也不能發揮出效力。那是因為要治愈虛弱的肉體,首先需要對方有頑強的生命力。如果生命力降低的話,就算是治愈咒語也無能為力。現在的亞肯傑爾就處于這樣的狀态。魔力的大量消耗,導致了他生命力的大幅度降低。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再怎麽施用治愈咒語也無法使他的熱度降下來。

很顯然,首先應該吟唱的是能夠回複生命力的咒語。只是,在這種狀态下施用這個需要有大神官的魔力才能發動的咒語,反而會給亞克的生命造成更大的危險。所以選擇施用這個咒語的話就是一種完全的本末倒置。

于是亞克請求雷牙王将行動不便的自己留下,但卻遭到了雷牙王嚴厲的拒絕。盡管青年反複辯解說既然機關都已經被破壞,應該很安全了,可雷牙王還是不同意将他獨自一人留下。他強行将青年抱起來,繼續前進。龍王說與其一邊擔心他一邊獨自前進,還是帶上他一起走比較輕松一些。被這麽一說,亞克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過幸運的是,在所有搜尋光王寶藏的冒險者當中,走得最遠的似乎就是那些被肢解了的冒險者。

兩個人按照留言的提示前進得很順利,并沒有不幸地再次卷入機關陷阱之中。最後,終于到達了光王的墓。

墓在距離塔頂約五分之一的地方,位于該平面的正中央,八面都被石壁所包圍,從最開始就沒有留下讓人進出的門。如果不是裝在黃金盒子裏的水晶魔道書上記載了“飛眼”和“空間轉移”的咒語,抑或是知曉其他效用與此相近的咒語的話,恐怕根本就進不去吧。

雖然也可以用“精靈魔法”來替代這些咒語,但是精靈魔法也是有各自的适性的。盡管“瞬間移動”确實可以代替“空間轉移”,可是一個和風之精靈完全沒有适性的人依然還是無法發動“瞬間移動”的咒語。

八角形的小房間正中間放着收殓遺體的石棺,在石棺前面的椅子上,端坐着光王的大理石像。

這裏就是光王的墓穴吧。

辜負了所有企圖到塔裏尋寶的冒險者的期望,這裏面一件寶藏也沒有。既沒有閃爍着光澤的金銀,也沒有耀眼美麗的寶石,光王只是在普通石塊包圍着的黑暗之中靜靜地等待着自己繼承人的到來。

低矮的天花板中央懸浮着光球,将小小的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亞克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這個房間是否存在通風口,然後慎重地嗅了嗅空氣的味道。

雷牙王雖然事先将外面的空氣置換了進來,但這裏并沒有剛才移動時那種危險的感覺。

“這個是光王的石像吧。看起來好像還很年輕啊。”

“應該是吧,感覺很像卡爾呢。”

大理石像比實物大一些,雷牙王站在石像面前,看着比自己視線稍低的光王石像的臉微笑着。

這是一位二十歲後半的男性,他的臉朝着虛空明朗地微笑着。只可惜稍微垂過肩膀的直發并沒有放着金色的光芒。不過,他的笑顏已經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了。

他的衣着是如此的簡樸,如果不是頭上戴着王冠的話,恐怕會被別人認為只是某位平凡貴族的塑像而已。從這樣一尊石像上完全想象不出他曾經為古代的寶藏而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被別人詛咒般地稱為“吸血王”。

或許這也是因為制作這尊石像,并把它放在這裏的光王的臣子們,想要把光王的真正形象傳達給後世吧。

石像的膝蓋上放着一個石制的小盒子。

由于是同一塊大理石雕刻而成,所以不注意的話還無法發現那個小盒子。阿爾法多找到隐藏在雕飾中的盒蓋,并将之揭開。

很是沉重的石制盒蓋被拿開之後,兩個人看到盒子裏面并排放着一對被厚厚的絨布托着的透明赤色球體。

把石制的盒蓋放到地板上,阿爾法多以一種無限感慨的表情盯着紅色的球體。

“恐怕這就是被稱為‘失落的秘法’的、龍用來發動古代魔法的魔道書吧。也是你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尋求的咒語之書。這個東西在避免世界大亂,将世界一分為二的時候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你的記憶可以傳給烏蘭波克的話,還是先把這個記下來比較好吧。這樣子等烏蘭回到幻獸界,向積蓄知識的龍之寶珠傳遞秘法的時候,就算存有秘法的奧布本身再次遺失也不礙事了。”

聽從亞肯傑爾的建議,龍王點了點頭,用手碰觸有着少見顏色的寶珠。

本來身體就很不舒服的青年被強烈的閃光照耀,甚至感到了一陣痛楚。他一個踉跄,雙手撐在了光王的石棺上。

等到光芒消失後亞克才擡起頭來。現在處于光王石像的斜後方的他忽然發現石像的背後刻着數行文字。

——是墓志銘嗎?

刻在白色石頭上的文字讀起來有些困難。亞克只能靠得更近,一邊用中指摸索着一邊解讀。

突然,青年因為這極具沖擊性的內容驚訝地睜大了水色的眼睛,拼命地壓抑着湧上來的激烈感情,顫抖的手緊緊地握着,為了盡力不使自己哭出來而使勁咬住自己的嘴唇。

絕對不能讓阿爾法多看到這個。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另一方面,把可以與将世界一分為二的大魔法匹敵的龐大魔法咒語塞到腦袋裏,雷牙王一時覺得有些頭疼。

過了一會,疼痛終于漸漸減緩,雷牙王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盡管如此,疲勞感在短時間內還是無法消除。龍王由此判斷,現在讓身體本來就很虛弱的亞克來讀取這本魔道書根本就是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想把這個認知告訴青年,雷牙王搜尋起青年的身影。

“亞克,只有在身體狀态非常好的時候才能将這本魔道書讀完。以你現在的狀況,別說是讀完了,弄得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反正幻獸這一邊知道了的話……你的臉色現在看上去還是很差啊。”

“啊,随着時間的流逝,越發覺得難受起來。雖然這麽說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能不能和光王話別之後就趕快離開這裏呢?”

将雙手支撐在石棺上,青年似乎連站起來都顯得很吃力。看到亞克的樣子,阿爾法多不禁有些為難起來,但同時他也覺得剛才的亞克居然那麽坦白,甚至說出了有些洩氣的話實在是很反常。

雷牙王站在石棺的旁邊,反複思考剛才青年說的話,想也許他真的是不舒服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了也說不一定。

龍王當然沒有想過為了看光王的遺骸而把棺蓋打開。

他用手觸摸着棺蓋表面雕刻的精美花紋和裝飾,在心中對為把秘法弄到手而大費周章的光王默默呢喃。

中途,龍王忽然不謹慎地笑了出來。

“感覺還真是奇怪呢。明明先死的人是我,現在托當代龍王的福,我居然還能站在這裏,看到卡爾長大後的樣子,哪怕只是石像而已。你以前說要報答我的犧牲,現在你已經做到了,真是謝謝你。”

亞肯傑爾沒有說什麽,只是微微笑笑表示自己領會了龍王的意思。

“我們分別的時候卡爾正好還處于成長期。我當時就說他将來一定會長得比我高。不過光看這個大理石像,我還是不清楚最後他到底長到多高了呢——”

還想要認真地打量石像的龍王的手腕,在這時被亞克猛地抓住。

“雷牙王,真是對不起。現在的我連站着都覺得很痛苦,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回去了呢?”

“對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現在馬上放回盒蓋,請再忍耐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龍王發現了刻在石像背後的文字。

“不要看!”

青年抓住龍王的一只手臂,極力阻止。看到青年的态度,龍王忽然明白了剛才青年為何會如此反常。

“是因為這個吧。既然當初我因為那個原因,将卡萊爾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那麽現在的我甘願受到責備。”

“不可以!我求你了,阿爾夫!不要看!”

亞肯傑爾拼命地阻止着龍王。可是憑着龍的視力,就算是這個距離也能夠把那些字看得很清楚了。

“光王卡萊爾。那個君王的笑顏,就是我等家臣的希望之光。可是王的笑容,卻随着最愛的龍的逝去而永遠消失了。虔心祈望去到常世之國後,尊敬的王能夠因為與龍的再次相逢而重拾往日的笑靥——”

讀完這段文字的雷牙王一時說不出話來。對已經準備承受最壞結果的亞克來說,他甚至以為這種靜寂會永遠持續下去了。

終于,龍王虛弱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

“從這感傷的文字看來,一定是羅蘭寫的吧。那家夥就喜歡寫這種憂傷的抒情詩。”

“阿爾夫……”

“羅蘭是一個有聖王血統的魔法師,很早以前就加入了我們。那家夥雖然平時說話喜歡諷刺別人,但卻意外地是個很容易感動的人。”

雷牙王将穿着黑衣的身體伏在光王的石棺上,靜靜地說着過去的事。

“因為我從最開始就想絕對不能讓那個孩子親手殺死我。所以我在還能保持清醒的時候就和羅蘭一起離開了軍隊。羅蘭是聖王的後裔,也能使用‘誓約之槍’。只要投出‘誓約之槍’,就算不是戰士的人也可以殺死龍的。而且我能夠拜托的,也只有那家夥了。”

就像烏蘭波克曾經拜托多馬殺了自己一樣,阿爾法多也拜托值得自己信賴的朋友在最後殺死自己。

“最後的時候真是發了狂,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過後來又因為全身那種像要被撕裂的痛楚,稍微恢複了一點神志。然後我就看到卡萊爾在哭泣……仰視我的那張臉确實是卡萊爾。一定是他發現我不在了之後趕忙追上來的。當時我只是想以前我曾發誓絕不傷害他實在是太好了。發了狂的我只要打破自己的誓約,傷害誓約者的話,全身的血就會将身體撕裂殺了我自己——啊,大概最後的結局就是這個樣子吧。”

亞克這才明白當時烏蘭也向自己立誓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真正意圖。

龍們不管自己已經達到了極限,就算是發了狂也要拼命保護誓約者。這種想法實在讓人感傷。

雷牙王再一次撫摸着光王石棺的徽章,微笑着。

“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作為幻獸的我,居然在陽界生活了四年,想起來真是達到了忍耐的極限啊。特別是最後的半年,我幾乎一直在與使我發狂的氣作鬥争,和卡爾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但我想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為他多做一點事的。比起留在陰界的妻子和兒子,卡爾在我的心裏占據了更多的位置。”

黑色的頭發無力地垂了下來,遮住了龍王的表情。

“不,其實應該說那個孩子是我的支柱才對。雖然并不畏懼死亡,但我在心裏就是覺得很不服。為什麽明明是愚蠢的人類的罪過,卻要幻獸來犧牲?為什麽我就非要為了人類去死?可是,一想到是為了卡萊爾……一想到是為了讓卡萊爾活下去,我就覺得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了。就算是身體被活生生地撕裂,也沒有關系。”

阿爾法多就像要擁住棺中遺骸般将身體伏在棺上。

“卡爾……卡萊爾。我愛你。你的笑容是讓我幸福的源泉。可是,我卻使你陷入了不幸之中。”

密閉空間裏的空氣開始流動,逐漸形成漩渦,緊接着立刻成為了一股強風。

雷牙王長長的黑發因為這不自然的空氣流動而飛揚起來,就仿佛是為了體現他悲傷的心境般,顯得異樣的妖冶。

亞克也知道,這是因為他心緒紛亂,從而影響到了風之精靈的緣故。

可是,就算是快要被強風吹倒了,亞克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己譴責了如此溫柔的龍王,甚至還讓他看到了使他悲傷的文字,這樣的自己連去安慰他的資格都沒有啊。

龍的化身直起身來。

那與烏蘭相似的端正面容上,流過兩條鮮紅的淚痕。

“……我……是不是對那個孩子的心靈造成了難以愈合的傷口……”

龍王的喃喃自語是如此地無力,從他的雙眸中又溢出新的血淚,滑過臉頰,滴落下來。

他的周圍開始逐漸放射出一種蒼白的閃光,斷斷續續地傳來什麽東西裂開的聲音。

“是我……是我從卡萊爾那裏奪走了他明朗的笑容,可是我……明明希望他能比任何人都幸福啊……!”

符合着仰天長嘯的龍王的悲怆的聲音,一個炸雷轟然響起。

靠在光王的石像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龍王悲嘆的亞肯傑爾被室內橫掃而過的狂風猛然吹起來,重重地撞到了石壁上。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用手護住了頭部的話,恐怕會造成很嚴重的撞擊。

毫不留情的狂風呼嘯着,将倒在地上的亞克的身體死死壓在石壁上。

全身激烈的痛楚和強勁的暴風幾乎奪去了亞克的呼吸,他越發覺得窒息,最後連意識都逐漸模糊了。

但就算是如此的痛苦,亞克還是沒有想過要用魔法來進行防禦。現在這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心甘情願承受的,也算是表達自己歉意的一種方式吧。只有這樣亞克才能原諒自己。

炸雷的前端,就正好擊在青年身旁的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墓室又發生了與狂風不同的別樣的異變。

雖然閃光和狂風都還在繼續,但除此之外,亞克還逐漸感覺到時間仿佛變得緩慢下來。

——這是解除憑依魔法的咒語……啊……烏蘭他要回來嗎……

不忍看到雷牙王繼續狂亂下去的烏蘭波克,要把祖先的靈魂再次送回常世之國吧。

片刻之後,所有的騷亂都消失了,就仿佛剛才的只是夢境一般,墓室又恢複了平靜。

強忍着疲憊和渾身酸痛站起來的亞克擡起頭,忽然被眼前的事實驚呆了。代替阿爾法多站在石棺面前的,并不是那個黑發的少年!

雖然也是和他們一樣的黑色衣服,但卻是直截套在身上的緊身皮馬甲,露指的手套,無論是鞋還是皮帶,抑或是褲子都全部是黑色的。唯一例外的就是在他的左耳上挂了一個大大的金耳環。

頭發是閃耀着金燦燦光澤的橘黃色,直垂到腰。眼睛是琥珀色的。

這個給人以華麗印象的年輕男人看着亞克,促狹地笑着說:

“雖然衣服有些皺皺巴巴的,不過你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像以前一樣讓我驚豔啊,美人大哥。”

“炎烈王……”

“是 ~ (心)按順序祖先第一號的我,現在來代替祖先第二號了。”

這個雖然是龍,但是笑起來卻像一只大貓的男人,正是幾千年前使用魔法将陰陽兩界一分為二的幻獸之王。

但即使是炎烈王塞法伊德也立刻就停止了嬉皮笑臉,奔向亞克。

“你骨折了嗎?”

“沒關系,只是被碰到的話會有點痛罷了……沒想到會直接從雷牙王變成你。”

“我也沒想到啦。只是如果剛才回來的是我家小毛頭的話,那不是要昏睡三天三夜,留下奄奄一息的美人大哥一個人麽?不過沒有受到這個世界的請願,就忽然被弄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人家現在還在吃驚呢。”

雖然豪邁又強壯的塞法伊德有的時候有點沒神經,但是他卻總是能用風趣明朗的話語緩和別人的心情。

“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不過老實說……你真是幫了大忙。我做了很傷害雷牙王的過分的事。”

“沒有這回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傷口和自己的苦衷。那個家夥也并非是因為你而憤怒,更不是因你才變成那種狂亂的樣子的。”

“可是,我還是……只顧着自己的痛苦,對那樣溫柔的人說出十分殘酷的話……”

說着,亞克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炎烈王為這個意外弄得手足無措。

“哇!你不要哭啊。我最害怕別人哭了……怎麽說……在這麽糟糕的情況下,也不能說就一定是誰的錯吧……哦,不,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我的錯。是我把世界一分為二,最後還用誓約來束縛子孫們。元兇是我啦。如果一定要怪的話,不要責備自己,怪我好啦。我不會介意的。”

亞克搖了搖頭。

“……你也……失去了聖王……”

“啊,話是這麽說啦,不過我沒什麽啊。這是我和娜迪亞商量之後決定的嘛。是得到雙方認可的結果。而且我們也不是在彼此面前生離死別。所以,真的是真的是對不起你們。”

被這樣賠罪,就算是想恨也恨不起來了,但淚水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亞克自己也覺得很矛盾。也許是由于發燒和心情的起伏吧,亞克知道自己終于到達了極限,有什麽地方正在崩潰的感覺。

“我求你不要再哭啦 ~ 要是像個女孩子一樣哭泣的話,我真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反正我就是娘娘腔。”

對剛才塞法伊德那種沒神經的話,亞克多少有點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麽。你是小毛頭的誓約者嘛,礙于情面哦。我對美人的眼淚最沒轍了。”

“在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

“要生氣那你就不要哭嘛,啊啊,好、好了!”

真正拿亞克沒轍的炎烈王把對方的頭攬進自己的懷裏,像對待孩子似的粗暴地揉着對方的頭發說道。

“如果你覺得這樣子比較痛快的話,就好好哭一場。就算是為了光王和雷牙王而哭吧。畢竟他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特別是為了尋找‘失落的秘法’的光王,最值得我們感激。龍們永遠不會忘記光王的大恩全部的龍都會這樣發誓的。”

最後的一句話,确實能夠感受到一種龍王的威嚴在其中。

締結誓約之時,龍的聲音總會讓人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是為什麽呢?亞克在自己的心中暗暗思考這個問題。

“嗯?啊!怎麽回事?怎麽這麽燙!這下真是大事不妙……喂!美人大哥,你不會昏過去了吧?為什麽要強撐到這種地步哪?不敢相信,真是的!”

一邊聽着似乎從遠處傳來的塞法伊德震驚的聲音,青年的意識漸漸跌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利用亞肯傑爾為了救快要窒息的雷牙王而用魔法打開的缺口,炎烈王一躍而出。

可是,在塔下燃着篝火的廣缟士兵們一看到龍王的身影,立刻就放出急雨一般的弓箭。

“嗚哇!幹什麽啊。你們這些混蛋!要是被射中不就糟了嗎!臭章魚們!”

一邊保護着因為發燒而陷入危險狀态的青年,炎烈王一邊左右避閃掠過自己紅色翅膀的箭枝,同時還在口中大罵那些士兵。

其實這些守衛光王塔的士兵向侵入者放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并不知道賦予他們守護使命的浚達王子已經死了的消息,所以只是一心想要将侵入光王塔盜取寶藏的賊人抓獲。另外,他們也認為如果自己能夠得到寶藏,就可以大大增加自己的功勞。

只是,他們殊不知在廣缟的土地上将召喚四相神淨化光王塔的聖人當作賊人來抓,已經使他們變成了難以被寬恕的罪人。

弓箭被風之精靈吹得偏離了方向。塞法伊德飛到光王塔的頂端,把青年放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自己站到塔頂的邊緣,面對着齊聚在下面的士兵。

炎烈王交抱着手臂,傲然地俯視着人群。他的頭發和眉毛閃着比火焰更加耀眼的金色光輝,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看起來就好像是在燃燒一般。

“我現在心情極度惡劣。所以算你們倒黴,我打算把你們全部燒死——‘火炎波紋’!”

以光王的塔為中心,地面噴湧出火炎的波浪。就仿佛水面的波紋一般,火炎一波拍打着一波,向四周擴散開去。

在塔正下方的士兵們身上都着了火,整體就像在跳奇妙的舞蹈一般狂亂地手舞足蹈東奔西竄,然後就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被火之精靈加倍庇護的炎烈王一直冷冷地看着斃命的士兵屍體倒在地上,被燒成漆黑一團。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了另一個事實。

“嗚哇,不好!我們的行李也留在那片空地上!這樣看來,似乎也被燒光了呢。耶耶耶 ~ 雖然是沒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啦,但是又要被亞克罵了吧。”

炎烈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了看原先放着行囊的空地。這個時候,身體裏的烏蘭開始抗議了。

“我知道我知道啦。我會好好地護送你這位大人的誓約者嘛。不過我又不是精靈,你不要這麽心安理得地差遣你的祖先啦!我會變回龍的原形,用‘空間轉移’的方法把他送回松江的大神殿,這需要一瞬間而已。如何?雖然比不上雷牙王和風之精靈的适性,但風魔法的等級好歹也比你強很多,就交給我吧。”

炎烈王一邊擔心着亞肯傑爾的身體狀況,一邊安慰着幾乎快要發狂的子孫。然後抱着青年再次飛上天空。

随着上升的過程,炎烈王逐漸解開變身,從人形變回龍的身體。

鮮紅色的鱗甲之上浮現出黃金色的花紋,巨大的幻獸還有着其他龍所沒有的火焰一般的鬃毛。

這是他作為炎龍,體內共生着火之精靈的緣故。

完全恢複到龍身的炎烈王逐漸升高,光王塔所在的地面也離他們越發遙遠。此時,龍王對地之精靈發動了咒語。

被淨化的大地回應着龍王的咒語,塔所立着的地面逐漸變得像液體一般柔軟。完成了重大使命的石塔垂直沉入了大地的深處。

『謝謝你,光王。現在再也沒有人能來打擾你了,請安心地長眠吧。』

随後,龍王又為了亞克對風之精靈發動了咒語。

對于以前能夠在這片土地上自由來去的幻獸王的請求,風之精靈很樂意助其一臂之力。将這片曾經聚集了無數人怨念的土地抛在身後,壯麗的炎之龍的身影消失在了夜晚的虛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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