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白衣少年跑得飛快,單手一撐便矯健地越過酒店圍牆的栅欄向外逃去。一路上遇到障礙也輕松一躍如履平地,敏捷地鑽進商業區的小巷之中。

王大橋十幾歲開始就在外國受訓,又當過雇傭兵,身體素質非常人可比,沒抓住那白衣少年卻也沒落下多少。

王大橋緊随着白衣少年進了一條滿是雜物堆積和油煙味兒的後巷,正找不到目标,誰料那白衣少年突然從暗處現身,邪笑道,“就剩你了啊。”

“哼。”王大橋二話不說腳尖一踏一勾,從地上挑起一根木棍在手,朝白衣少年襲去。

那白衣少年看着羸弱,過起招來卻攻擊性十足,幾個回合就用手絞斷了那根木棍,逼得王大橋和他赤手空拳肉搏,“受死吧,這可是你自找的,蠢貨!”

下一擊,少年五指成爪惡狠狠地直掏王大橋心口,卻如遭電擊一般慘叫一聲,“啊——!”

王大橋低頭一看,胸前口袋處泛起金色符文——那裏裝的是他去綁戚衛風時宋先生随手拿了張紙給他畫的一道符!

“又是那臭道士……”白衣少年吃了虧,手掌刺痛麻痹,臉上神色更加兇狠逼人,避開王大橋心口處又朝他襲來。

王大橋反應迅捷,找了個空子從胸前口袋中掏出那張畫着符文的紙握在拳中,繼續與白衣少年打鬥。拳風所至,白衣少年連連吃虧,唇角逸出一絲鮮血,當即便不再戀戰企圖逃走。

乍一回頭,卻看到循着王大橋身上的定位終于趕到的聶青岳,正從小巷的另一端步步緊逼而來。

“我弟弟在哪?”昏暗的燈光下聶青岳神情莫測,冷冰冰地開口問道,“我弟弟是不是在你那裏?”

“誰知道你弟弟是誰?!”白衣少年一開口,唇角又不受控制地逸出鮮血,“井水不犯河水,放我走,不然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

聶青岳提高聲調質問道,“說!我弟弟在哪?!”

“傻逼,”白衣少年不理會他的質問,低罵了一聲,徒然躍起向聶青岳襲去,“想抓你爺爺我,你們差遠了!”

“老大,小心!”

白衣少年畏懼王大橋拳中的符紙,專挑了聶青岳的方向突圍,誰知還未近身,聶青岳身周陡然爆發出一道金光屏障,将他遠遠彈了開來,“你……呃啊——!”

聶青岳感到胸口一熱,好像有個人撲到他身前抱住了他,眼前金光一閃。

白衣少年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咚”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大口吐出鮮血,身體逐漸透明,最後化出了原形,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動彈不得。

白衣少年果然是狐妖所化,原形是一只九尾白狐。最邊緣的一條尾巴還有些殘缺。

王大橋四下打量一番,撿了個廢棄的編織袋抖開,一腳把白狐踢進了袋子裏,又脫下西裝外套包了一層,接着解下背上的槍套背帶,将口子紮緊,把槍裝進了腰間的槍套,拉出襯衣下擺蓋住。

“走,帶回去。”聶青岳兩眼發紅,緊握的手指關節咯咯作響,眼睛盯着王大橋手中的袋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回香格裏拉嗎,宋先生還在那裏。”王大橋有點擔憂,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等了好一會兒也沒人接。

“老大,回去看看吧,電話打不通了。”

聶青岳立刻拿出手機撥打宋衍河的號碼,等待接通的音樂一聲聲響着,依然無人接聽。

“回酒店!”

因為拍賣會的限制,出租車連酒店大門都進不去,聶青岳和王大橋只得從貴賓停車場的圍牆外翻了回去。

偌大的停車場已經空無一人,被王大橋召回的手下正在三三兩兩地往回趕着,有從正門跑進來的,也有和他們一樣翻牆回來的。

王大橋剛一翻過圍牆栅欄,一眼看到原來停車的位置只剩下聶家的車。

“老大,趙淩的車不見了。”

“媽的,我不瞎!還用你說!宋衍河呢!你留的人呢?”

王大橋環視一圈,一輛黃得紮眼的邁凱倫映入眼簾。

“不好,是陳家的車,陳陽來了。”

“媽的!”聶青岳低罵了一聲,打開定位裝置查找宋衍河的信號,轉頭對王大橋道,“他還在酒店裏。你留下,其他的人跟我上去!”

艾米麗正在Svip包房坐着看圖冊,聶青岳推開門,“有沒有見到宋先生?”

“沒有,聶總,我在你們之後出發,到了這裏之後一直沒有見到,”艾米麗打開随身的筆記本電腦,“宋先生身上帶了定位裝置嗎,我可以查看他的具體位置。”

“帶了,現在就查!快!”

“好的,聶總。”艾米麗熟練地輸入密碼和指令,筆記本響起“滴滴滴”的聲音,屏幕亮起了一個紅點。

“宋先生離這裏不足五十米。”

“陳陽的包房在哪?!”

艾米麗在今天的內部賓客名單上查找了一番,“陳二公子在三樓對面的包房。”

陳陽的包房與聶青岳中間隔了一個天井,聶青岳一臉煞氣地帶着人過去,陳陽的保镖一見到聶青岳一行人立刻攔路對峙。

陳暮的助理上前道,“聶總留步,這裏是私人包房。”

“叫陳陽出來!”

“好的,請稍等,我已經通知陳總了。”

過了十幾秒鐘,包房裏出來了陳暮的另一名助理,“聶總,陳總請您進來說話。”

那名助理特地強調了“您”字,視線掃了一圈聶青岳身後跟着的人。

“你們在這等着。”聶青岳一擡手,示意手下留在門外,獨自進了包間。

聶青岳一臉煞氣,陳陽也臉色難看得很,正坐在包房中間的沙發上,見聶青岳進來了也不說話,只眼神更寒了幾分,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

“我的人呢?”

陳陽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聽說聶總現在得了個見人就問弟弟在哪兒的毛病,看來是真的啊。我要是說不知道,聶總是不是準備再請我表妹出去旅游幾天?”

“別跟我扯這些廢話,我問的是剛才在停車場的那個人。”

“哦,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趙公子攬着一個小白臉上車走了,是你要找的人嗎?聶總,你說說現在這些小青年兒,怎麽都好這口呢?我記得聶青楓也經常找場子裏的小男孩,惡不惡心啊,現在連人都不見了,最後不會是折在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了吧。”

聶青岳一步上前扯着陳陽的領子,“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陳陽眼神一瞥,示意不用保镖動手。

陳陽和聶青岳身高相當,被聶青岳扯着領子不得不揚起下巴看着他,“我說,你弟弟他,折了,你他媽再抓誰都沒用了,沒見過哪個被綁了一個月還能活着回來的!聽清楚了沒!”

聶青岳一拳重重揮下,“胡說八道!”

陳陽也不甘示弱,掙脫他的手,反手一拳又快又狠,“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裏清楚!”

“都別吵了!”包房內的房門打開,陳暮走出來低聲喝止,“宋先生還在休息,都閉嘴。”

“哥!”陳陽臉色更難看了。

聶青岳推開陳陽,走進了卧房。宋衍河正在大床上臉色蒼白地躺着。

“宋衍河!”聶青岳快步走到床邊握住他的手,“你怎麽了?”

宋衍河緩緩睜開了眼睛,瞧了他一會兒才開口道,“是你。你回來了,沒事了吧?”

“我能有什麽事!你這是怎麽了?”聶青岳霍然轉頭朝向門口的陳陽,“你他媽敢跟我的人動手?”

“呸,”陳陽狠狠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吐沫,“這小白臉自己暈倒的,老子的人碰都沒碰着他,他自己就倒下去了。”

“聶總,剛才發生了點誤會,”陳暮心平氣和地解釋着,“不過宋先生剛才确實是自己暈倒的,我就扶他上來休息了。”

聶青岳掃了一眼陳暮,眼裏寒光閃爍,“最好不是。”

“聶青岳,我沒事了。”宋衍河聲音有些虛弱。

“你怎麽樣了?能不能動?算了,你還是別動了,吳醫生來了,我叫他給你看看。”聶青岳一掀被子,将宋衍河打橫抱起朝屋外走去。路過陳陽身邊,聶青岳眼中寒芒閃現,沉聲道,“沒完。”

陳陽輕嗤,不屑地冷笑道,“對,沒完。”

陳暮身長玉立,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

聶青岳。宋衍河居然直接叫他聶青岳。

除了道上輩分高的,和省裏部裏來的人,敢當面直呼聶青岳名字的人不多,宋衍河居然直呼他的名字。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陳陽暴躁地一腳踹上了房門,“呸!太他媽惡心了,一家子都是同性戀!”

陳暮愕然,“你說什麽?”

“哥,你看不出來他們兩個什麽關系?以前我就沒少見聶青楓到場子裏找小男孩玩,沒想到聶青岳也是這個德行。也好,再過幾年他們聶家絕後了才好。”

“你從哪看出來他們是那種關系的?”陳暮追問。

“你沒看聶青岳剛才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還有,那小白臉是個什麽人,用得着他聶青岳親自抱嗎,還不……”

說到一半,陳陽停住了,他忽然想起剛才他哥也是那麽抱着宋衍河上樓的。

看着陳暮半晌不動也不說話,陳陽叫了一聲,“哥?”

“嗯。”陳暮回過神來,“以後在外面不要說別人長短,隔牆有耳。”

落地窗下方的舞臺上表演人員已經退場,笑意盈盈的主持人随着大幕拉開緩緩出現在巨大的顯示屏,賣力抒發着歌功頌德的臺詞。

“拍賣會要開始了,坐吧。”陳暮拿起桌上的圖冊,手指朝上面點了點,“陳陽,等會兒你叫個人把這個拍下來。”

灰黃的瓦罐連個像樣的名字也沒有,陳陽費了點力氣才記下它的編號,找人安排了下去。

吳醫生剛一到香格裏拉就接到了艾米麗的電話,挑了個機靈的小護工去給王大橋上藥,千叮萬囑不要讓他多話。

護工小陳拿着比一般同行高出兩倍的工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七拐八拐地找到了貴賓停車場,鑽上了王大橋乘坐的卡宴。王大橋身上的傷口都是外傷,已經做了簡單的止血和消毒處理。

為了以防萬一,小陳還是給他打了一劑破傷風,又把紗布拆開檢查,重新上藥包紮了一遍。

“大哥,你擡擡手,你這邊胳膊上也有傷,我給你處理下。”

王大橋的傷口與其說是與人打鬥留下的,倒更像是與野獸厮打造成的。輕些的傷口就是撕裂衣服,劃破表皮,重的地方連肌肉都被撕裂,卻并非刀具造成的傷口。小陳看在眼裏,也不敢多問,只是多加了些藥水的量,準備徹底沖洗傷口。

王大橋“嗯”了一聲,将手裏的袋子換了個手提着,不敢輕易松開。依言擡起了一邊手臂,任小陳把襯衣袖子剪開。

消□□水與傷口接觸,王大橋雖然沒動卻也條件反射地皺了一下眉頭,小陳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随口和他聊起了天。

“大哥,你這身板練的,那是真好。”

“嗯。”

“大哥,可惜了你這件襯衣了,挺貴的吧,沒法,有點沾肉了,不剪開更不好收拾。”

“嗯。”

“大哥,你老提着一袋子石頭幹啥。”

“嗯……”王大橋忽然睜大了眼,瞪着他,“什麽石頭?”

小陳被他吓了一跳,“大哥,我不是故意的。這兒太窄了,我剛才換到這邊來給你包紮的時候踢着了一下你那包,挺硬挺硬的,不是石頭嗎?”

王大橋顧不得傷口未包紮完,一把摸到了手裏懸着的編織袋上,心涼了半截。口袋還是那個口袋,束口的背帶也沒有被解開,甚至連重量都沒有多大變化,但是包裏實實在在變成了硬邦邦的石頭,這種硬度絕對不是那只狐貍死了變僵的那種硬。

王大橋被來就曬得挺黑的臉頓時更黑了,小陳看了都打哆嗦,“大哥,我說錯話了,我不吱聲了,我給你包紮傷口吧。”

王大橋哪還有心情包紮傷口,趕緊拿出手機通知聶青岳。

“我要你到底有什麽用!”聶青岳聽到消息幾乎要吐血,暴吼一聲,“讓你抓活的你抓不住,連他媽看個死的也看不住!”

看到聶青岳發火,包房內頓時噤若寒蟬,吳醫生連按在宋衍河胸腔上的聽診器都不敢收回來了,艾米麗端着水在旁邊像雕塑一樣立着。

宋衍河聲音依舊有些虛弱,“你怎麽又生這麽大氣,出什麽事了?”

“媽的,王大橋沒看住那狐貍,被它給跑了。”礙于艾米麗和吳醫生在場,聶青岳沒說得太清楚。

宋衍河卻是一聽就明白了,“是我的疏忽。”又對艾米麗和吳醫生道,“你們先出去吧,麻煩了。”

兩尊雕塑如蒙大赦馬上就動了起來,艾米麗放下捧着的水杯,吳醫生收回了聽診器,前後出了卧房的門。

“詐死脫逃是妖物的本能,是我疏忽大意忘了提前準備個封條,才被那狐妖鑽了個空子,下次不會讓它再跑了。”

聶青岳心中煩悶,郁郁道,“這次打草驚蛇,再想抓它就難了。是個人被抓一次都要長教訓了,更何況是個狐貍。”

宋衍河捏住他的衣角,拽了拽,“不怕,我能找到它。”

“真的?”

“嗯,真的。”宋衍河看到聶青岳臉上又恢複了神采,微微一笑,“你且把那狐妖的情形說與我聽。”

“好,你等等,我叫王大橋上來。”

王大橋正心中愧疚恨不得替他老大掘地三尺找出那跑了的狐妖,此刻聽了召喚馬上上樓沖進包房,将與狐妖自交手到裝進袋子裏的過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宋衍河聽罷點了點頭,“确實怪不得你,它既能修成九尾狐,又豈是一只口袋能封得住它的,你也不必自責了。不知它的名字确實有些難辦,你可還記得它有何特征?”

“他那一大團尾巴裏,好像有一條是斷了一個尖兒的。”

“唔?這倒真是個特征。九尾狐若遭天劫會自斷一尾抵命,卻沒聽說過只斷個尖兒的。我且試試。”

宋衍河扶着床沿下了床,站在卧房寬敞處,以指為筆淩空畫符文祭出,再繪陣眼符文,又将王大橋身上的那道符紙打入陣眼中,布下碧海青煙陣。

聶青岳心中震撼不已。

王大橋此前曾在聶青岳的辦公室中見過宋衍河布這個陣,卻沒見到布下的過程,這下也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和上次相比,宋衍河明顯吃力了許多。

宋衍河腳下法陣緩緩轉動,散發着的白光明昧不定,空中金色的符文也搖搖欲墜。宋衍河見狀毫不猶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在陣中,法陣頓時五彩光華流轉,如臨仙境。

“晚輩宋衍河與九尾狐妖恩怨未了,恭請三界六道諸官仙人指點,此物現在何方?”

話音一落,腳下法陣飛速轉動升空,空中符文盡數燃燒,最後所有光華全都歸結為一個光點,落在宋衍河的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21章被鎖 現在已經解鎖啦~ 感謝留言的親~讓我知道我不是在玩晉江單機23333~如有雷到我也不是故意的啦畢竟夏天就是雷雨天機嘛、希望大家都有個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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