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此地名為伏山城, 城主是一方金丹修士, 是個丹修,懸賞令中,這個殺兔子的,就是出自城主府。

要求是一共抓十二只,生死無論, 賞金一千靈石。

林蘇瓷腰上別着懸賞令, 手中抓了一大把符箓, 翻着檢查了一下, 自問此次肯定輕松。

想他也是在殺手手中大獲全勝的人,面對融合修士也有一戰之力,殺個兔子, 不過是擡擡手的事。

出了主城, 離開護城河三五裏外, 廣袤的平原上一望無際,林蘇瓷虛着眼看了半天,風吹草動的平原連一根兔子『毛』都沒有看見。

懸賞令上發着幽白的光, 一閃一閃, 代表着所要狩獵的獵物, 就在此處。

“柏深柏深……”林蘇瓷扭頭, “這裏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從抵達主城到接下懸賞, 宴柏深一直都沉默不語, 跟在林蘇瓷的身後, 一切的抉擇都交給了他自己處理。

這會兒小貓崽找不到捕獵對象了, 宴柏深只涼涼道:“這是你的試煉。”

但凡和任務有關的一切,除非他的生死險境,宴柏深都不打算出手相助。

一個嬌生慣養的小貓崽的确很可愛,但是如果他有時不在呢,小貓崽嘴巴得罪人的功夫趨于大乘,一個不好,他可能就要替林蘇瓷收屍了。

如今讓他出來歷練,還是該放手讓他自己去做的好。

宴柏深縱使有些不放心,還是選擇了旁觀。

畢竟有他在,什麽樣的局面,都不會讓他出事。

林蘇瓷耳朵一塌,皺着臉,知道從自家飼主那裏是得不到幫助了。

找兔子……可是這裏該怎麽找?總不能那胡蘿蔔小白菜去逗吧?而且,這裏的兔子吃不吃還是個未知呢。

懸賞令在發着光,林蘇瓷舉着令牌,左一步右一步,在空曠的坪地走了很遠,也沒有遇上一只兔子。

所以,他的第一個任務,最艱難的一截,卡在了找兔子上?

林蘇瓷不信這個邪了,一撸袖子,趴在地上找洞『穴』。

兔子居住的一般都是在地下洞『穴』,若是平着看看不見,趴着位置放低,總該能瞅見一個兩個兔子窩才是。

林蘇瓷趴了半天,手酸腳酸,索『性』搖身化作小貓崽,撒丫子利利索索跑着查看。

此地左邊偏過去一兩裏路,是主城的主路,偶有修士普通路人行過。林蘇瓷打定主意,若是這會兒找不到兔子窩,就去找當地人幫幫忙。

小貓比起之前,只長大了一些,兩手一捧的大小。林蘇瓷估『摸』着自己的身體大小許是和兔子差不多,就用自己的身體去丈量,四條腿兒一彈一彈,在平原上化作一道黑『色』小旋風,飛快奔馳一東一西,吐着舌頭刨兔子洞。

林蘇瓷起初跑的位置都還在宴柏深身邊不遠,随着他一點點搜羅過去,地上毫無洞『穴』,只能往遠些地方去跑,跑着跑着,就猶如一點小黑坨,幾乎要被茂盛的野草覆蓋。

他還未注意到脫離了宴柏深視線,小梅花墊從一開始的試探,到現在,已經是毫不猶豫見哪兒踩哪,地上雜草被他狂風過境般壓倒了一地。

林蘇瓷撒丫子轉着圈地毯式搜索,忽地腳下一空,一頭倒栽。

“喵嗷——”

林蘇瓷叫出半聲,忽地腦中清醒過來,他這莫不是找到了兔子『穴』?!

小貓崽落入洞『穴』底層,腰一扭四腳踩得穩穩當當,小腦袋搖來搖去,一片漆黑中,他的一雙碧翠眸子最亮。

不對啊,這裏好像有些大了。

林蘇瓷仰頭,只見頭頂他落下來的那個洞,原是被雜草覆蓋,可他落下來時卷起了一堆草,倒是『露』出了本來大小。

那大小,莫說是他現在貓型能掉的進來,哪怕他是人形,五個他捆在一起都能不沾洞邊落下來。

這不像是兔子洞,他莫不是掉進了什麽猛獸的洞『穴』了吧?

林蘇瓷警惕地豎着耳朵,壓低腰,憑借着他極強的夜視,将此地洞『穴』打量了個遍。

空『蕩』『蕩』黑黝黝,看不出什麽特別的,而且沒有什麽過分的血腥味,臊氣也不重,或許,不是猛獸的洞『穴』。

林蘇瓷吐出一口氣,覺着他還是先上去的好,不然宴柏深看不見他,就糟糕了。

小貓爪勾着洞『穴』壁,滋遛滋遛往上爬。

爬着爬着,他忽然爬不動了。

小爪子怎麽往那洞『穴』壁上攀附,都有些滑丢丢的,別說往上爬,林蘇瓷四肢小爪子抱成一團,滋溜一下,從爬了半截的位置,又滑落了下來。

跌落在洞『穴』壁下的林蘇瓷茫然,他擡起爪子看了看,自己粉撲撲的梅花墊上,多了一層……紅『色』膩膩的……

陰風一陣。

林蘇瓷後頸一涼。

他瞳孔一縮。

他爪子上的……好像是,凝固了的血。

不太對!

林蘇瓷猛地一個轉身,小小的貓身在下一刻,緊緊貼着洞壁,前爪直接立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在他身後,不知從什麽時候,出現了猩紅了的燈。

不對,不是燈。

林蘇瓷渾身『毛』都豎起了,他辨認着那黑暗之中,幽幽紅光。

由遠及近,一閃一閃……

“嘶——”

林蘇瓷終于知道哪裏不對了,他倒抽一口涼氣,背部緊緊貼着洞壁,警惕地看着那一盞一盞閃着幽紅的燈。

這分明是眼睛啊!

兔子眼睛!

幾乎和林蘇瓷拳頭大小差不多的眼睛……

林蘇瓷慌了,眼睜睜看着一群巨大無比的兔子,慢慢圍了上來。

這兔子許是有人腰高,肥碩無比,銅鈴大的眼睛,一尺長的耳朵,比林蘇瓷腰還粗的四肢……

林蘇瓷貓臉幾乎僵硬了。

他如今的體型大小,對上這巨大的兔子,幾乎都不夠塞牙縫啊!

“柏深!”

林蘇瓷剛喊了一聲,忽地想起來,這是他的歷練。

什麽危險也好,都該他一個來面對。

剛剛慌『亂』了的心慢吞吞平定下來,林蘇瓷知道自己眼下的體型無法作戰,趁着兔子還有段距離,飛快化作人形,掏出符箓法器,嚴陣以待。

他這是掉進兔子窩裏了,一個個抓肯定不行,若是他一個人抓這麽多……也不知道兔子到底有多厲害。

林蘇瓷試探『性』抛出一張爆破符。

‘轟’的一聲,漆黑一片的洞『穴』裏,發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兔子巍然不動,其中一頭在最前面的兔子,三瓣嘴好像動了動,林蘇瓷發誓,這個表情,像極了嘲笑。

兔子動了。

那比虎豹還要大一圈的兔子小短腿一蹦,從幾丈外,直接跳到了林蘇瓷的面前,兔子嘴一張,一道強勁的靈氣飛速旋來,直直朝着林蘇瓷襲來!

林蘇瓷狼狽伏身躲過,手中符箓一張一張撒出去。

十幾頭兔子同時追了上來。

林蘇瓷立刻翻出一張輕身符,往腳下一貼,足尖一點,拼命往上跳。

這一跳,終于躍出那黑暗的洞『穴』。

一看見陽光草坪,林蘇瓷心裏剛一放松,身後一陣利風,他狼狽就地打滾,飛快起身轉身一看,好家夥,剛剛在洞『穴』下面的十幾頭巨大無比的肥兔子,一個不差,全跟了上來!

林蘇瓷半口氣來不及歇,撒丫子就跑!

“柏深!這兔子和我吃過的怎麽不一樣啊啊啊啊!!!!!”

剛剛一個交手之間,林蘇瓷清楚發現,這兔子的實力也在築基的模樣。一頭也就罷了,十幾頭,他根本不敢停下腳步,拼着命跑。

不遠處,宴柏深看見了那些兔子,擡手招來禦劍,垂腿坐在飛劍上,矮矮在半空俯視着下頭狼狽滾來滾去,拼命在兔子口下逃竄的林蘇瓷。

“自然不同。”

他并未多說,只簡單解釋了一句:“你要記住,我不能出手,想法子自己解決。”

林蘇瓷人形根本跑不過身後的兔子,沒轍,再次化作貓崽,四腳着地吐着舌頭狂奔。

好家夥,剛剛在上頭一個兔子都沒有找到,合着全在一個洞『穴』裏,還全讓他給引逗了上來。

林蘇瓷一個疾疾拐彎,趁機回眸一看。

十幾頭兔子一個不落,全跟在他屁股後面,窮追不舍。

“啊啊啊啊就不能一頭一頭來麽!!!”

林蘇瓷都快淚奔了。

廣袤的平原空無一物,除了雜草外,一望無際,連個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沒有。全靠着硬跑,才能活命。

林蘇瓷臉都被風吹得變形了。他四腳刨得全是殘影,靈活的小身體翻越打滾急剎車倒着狂奔。什麽招數都使出來了,也才不過堪堪能剛好在奔跑高手兔子嘴下保護住尾巴。

身後的兔子比起玩命的林蘇瓷,更要從容一些,這些兔子都是土靈根,時不時就在林蘇瓷狂奔的方向豎起一道土牆。

虧得林蘇瓷反應快,要不早就撞傻了。

他吐着舌頭,只覺着自己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又是一個急急的轉彎!

林蘇瓷趁機再次抛出一張符箓。

撒丫子繼續跑。

身後一道靈氣襲來,林蘇瓷熟能生巧一歪脖子,從容躲開。

天空一輪驕陽逐步西斜,橙『色』餘光灑滿草坪,林蘇瓷幾乎要把這一片草地全部跑過一百次。

而他準備的符箓,也全部抛空。

林蘇瓷吐着舌頭,全靠着體內源源不斷的靈氣支撐,才能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兔子口中奔跑。

而被消耗了幾個時辰的巨兔,速度越來越慢。

追捕過程中不斷釋放着術法的兔子們,肉眼可見的疲倦了,腳步一慢,秩序也『亂』了。

林蘇瓷狂奔的腳步終于一停。

身後撞在一起的兔子四腳朝天,還有些兔子,繼續追了上來。

好機會!

林蘇瓷迅速化形,手中早早準備好的符箓一『揉』,向空中一抛。

趁着符箓融化的同時,林蘇瓷飛快從褡裢中翻出了一個看似羅盤模樣的一個法器。

“哼哼哼,兔崽子們!這會兒輪到小爺我的主場了!受死吧!”

林蘇瓷被追了幾個時辰,可以說是出生以來最狼狽的一次。這會兒準備工作都做結束,他帶着一臉猙獰的笑,咯嘣咯嘣掰着手指頭,不再逃跑,而是逆向迎着兔子而去。

原本空空『蕩』『蕩』的草原,突然在斜陽下,亮起了一道道金絲。

這些金絲交纏住兔子們腿,拉慢了了它們的動作。

林蘇瓷知道,同是築基,他千辛萬苦布下的陣法并不能發揮到極致,甚至在對方兔子多勢衆的情況下,會削弱幾分實力。他必須速戰速決。

跑在最前頭的兔子三瓣嘴一張,地下掀起一道道土箭,朝林蘇瓷襲來!

林蘇瓷将靈氣灌入羅盤之中,羅盤緩緩動了。

“木來!”

下一瞬,從羅盤之中,生出一條堅韌的藤蔓,化作一道密不透風的影子,将那襲來的土箭統統打落,同時藤蔓猶如有了生命,直直朝着那兔子卷去!

林蘇瓷緊緊攥着羅盤,體內靈氣瘋狂向羅盤輸送,他死死盯着那條藤蔓,全身心『操』縱着。

兔子體大無比,動作比起小兔子笨拙了不少,再加上林蘇瓷布下的陣法一定程度削弱了兔子行動力,藤蔓比兔子快上許多。

那兔子吐『露』的術法皆是土系,偏生木克土,林蘇瓷占據了天然優勢,又有不少人造優勢,花了一刻鐘的時間,那條藤蔓牢牢捆住了這頭肥碩的兔子。

林蘇瓷體內靈氣消耗有些厲害。

他『摸』『摸』臉上汗,來不及休息片刻,下一頭兔子已經到了跟前。

林蘇瓷故技重施,一套招用了十幾次,從夕陽斜下,一直到天黑月明星稀,空闊的草坪上,被藤蔓捆着十幾頭兔子。

這是最後一頭了。

林蘇瓷粗粗喘着氣。

他還是第一次,消耗靈氣這麽厲害。

這是什麽變異兔子啊,比起秘境裏,比起那個融合修士,都還要難對付。

“柏深……”

林蘇瓷踉跄着躺倒在地上,髒兮兮的,可憐巴巴擡手朝坐在半空中的飼主搖了搖。

“我完成了……”

林蘇瓷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出戰吧。

大獲全勝啊!

宴柏深一直默不作聲在半空觀看了這麽久,終于一躍而下,把軟成一攤的林蘇瓷扶起來,靠進自己懷裏。

“你啊……倒是厲害。”宴柏深還是誇了一句。

他摟着小貓崽,從自己芥子中取出了一個水囊。

“來,喝點水,補充補充體力。”

林蘇瓷指尖都不想動一下,擡了擡下巴,撒嬌:“你喂我。”

宴柏深嘴角一勾,面對大爺模樣的林蘇瓷,他好脾氣的把水囊遞到了林蘇瓷嘴邊,慢慢喂着他。

林蘇瓷喝了水,感覺身體微微恢複了些。

“我們回去吧……”

宴柏深收起水囊,伸手按着林蘇瓷的胳膊,輕輕按『揉』着:“……不急。”

林蘇瓷任由他的動作,反正自己胳膊腿兒已經酸得快斷了。自家飼主伺候,倍兒爽。

“為什麽不回,難不成在外頭過夜?”林蘇瓷回頭看了眼那黑夜之中,亮晶晶的一雙雙紅眼睛,啧了一聲。

宴柏深随口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林蘇瓷不小心咬了自己舌頭,驚恐的看着宴柏深,被他捏着的手臂都僵硬了。

“柏深……”林蘇瓷想了想,決定委婉一點,“其實席天慕地,不是什麽文雅的事情。野戰……第一次難度有點高哈。”

宴柏深一僵,而後高深莫測道:“……你剛剛聽我說什麽?”

“你不是說……”林蘇瓷咳了一聲,含含糊糊,“還要……野戰麽?”

宴柏深沒脾氣了,伸手擰了擰貓耳朵:“硬仗!傻貓!”

林蘇瓷松了口氣,捂着砰砰跳的小心髒,故作淡定着:“吓死我了……還好還好……咳,不是都已經結束了麽?”

宴柏深看着懷裏的小崽子,果斷一撒手。

被抱在懷中的林蘇瓷一個不察,直接咕嚕一下就地滾了一圈。

宴柏深微微一笑:“看你身後。”

飼主說完話,一躍跳上半空中的飛劍,坐在那兒,好整以暇。

林蘇瓷聽到這話,有些茫然地順勢扭頭回看。

下一瞬,一臉淺笑的林蘇瓷笑臉凝固了,縮着瞳孔看清身後後,吓得渾身炸開了『毛』,手腳并用連滾帶爬,驚恐地扯着嗓子驚魂不定嘶吼:“這他娘的!到底是個啥?!救命啊!!!!柏深!!!師兄!!!鏟屎官!!!哎呦我的祖宗哎這是要了貓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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