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區區一個問題,讓高守嘴巴張得老大,迷茫了大半天,腦海翻滾出了卻是谛聽的笑容。

——不舉的高大人,可記得你是橫山派的。

“我是舉的!”高守不自覺低語。

“嗯?”

“我想谛聽。”

“很有意思的回答。”綢王笑得動人,無聲無息收起法力。

高守腦門心頓時一片清涼,醍醐灌頂:“原來你沒被挾持。”

“也算也不算。”

“怎麽說?”

“逼阿雅顯示實力,與我一戰。”

天大亮。

晨光居然有些刺目,那緒吃力地睜開眼。

這次醒來的地方不錯。

有軍帳,有被褥,人不會冷。

看來,有手下替人幹活,還是不錯的,不必風餐露宿。

下一刻,莫涯戳戳他的眉間,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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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緒颔首。

“那個阿雅被我扔上大樹睡覺去了。”莫涯又道。

“哦。”

兩人目光交彙了一會,那緒輕輕掀被,莫涯鑽進被窩。配合默契。

不出所料,莫涯挺冷。

那緒眉頭沒皺,靠近了眼前不自愛的人,給了點溫度。

莫涯笑容擴大,無限擴大:“大師,你昏迷的時候,我與那娘娘腔交流我們交媾的過程。我忽然想到個問題,你當時是不是知道樹上的那個家夥當時就在附近?”

“我知道。”回答得非常流利。

“高僧閣下,是不是想借此打消他對你的念想。”

那緒又颔首。

“那緒,你行房的理由,不夠專心,有點過分。”莫涯笑得歡暢無匹。

“一舉兩得,不好嗎?”那緒說話。

莫涯眯眼,他知道那緒是真心提問。

在那緒的理論裏,他的行為,沒有錯。

只是。

只是,有時眼前這個人的淡定,是種波瀾難驚的無情。

被窩裏,緩緩地釋放出一股男人特有的麝香味。

“太冷了,再運動次吧。”莫涯開始扯那緒的衣衫。

裸裎後,莫涯居高臨下,有力騎乘。

是一次筆直的墜落,那緒嵌入,立刻,沒預熱的磕磕碰碰。

後穴處,鮮紅的液,隐隐滲出。

純血滋潤,一點一滴。

兩個人,都痛。

連莫涯都吃痛“啊”一聲叫起,二分真性,八分做作。

那緒連忙伸手,扶住莫涯有勁的腰,止住他的刻意騷動。

彼此凝視,一番較勁。讓步卻是莫涯。

後面的魚水之歡,那緒做了主。

律動變得特別、特別地緩。

特別緩,卻強勁有力。

吻,也是一口又一口,輾轉反複。折騰到彼此呼吸不到一點空氣時,那緒才放開。

他指撫莫涯的背,想着镌銘在皮肉裏的咒。

胸口灼情咒,開始變化,咒花點點綻放。

俾剌蕪得。

俾剌蕪得……

如此妖異起伏的紋路,雖沒瞧見,卻早镌映進那緒的腦海;如芒刺進了心。

洶湧無止,久久難滅。

莫涯乳頭上的銀環,依舊細細巧巧,下下上上胡亂顫動。非常紮眼,令人的魂都跟着颠覆。

忍不住,那緒喘息,支高身,嘴含舔玲珑銀環,舌尖濕舔。

莫涯仰頭,接受。

這口,又濕又暖。

松了口,經了風,又陡然轉涼。

莫涯一個戰栗,下身一緊。

夾得那緒亦發了狠,在他銀環旁,噬吮出一個濡濕吻痕,淺淺紅紅。

莫涯垂目笑望。痕也如人,一絲不茍。

只是這種一絲不茍,又格外纏綿旖旎,異常撩人,配合那緒的律動,頂得莫涯身心非常歡暢,撩得莫涯難以把持。

“那緒,快點。”莫涯頓了頓,聲聲妖嬈,似渴如饑。

歡愛的速度由此加緊,緊鑼密鼓。

莫涯動情後仰,抓那緒的手,一并胡亂套弄自己的挺立。

喘息聲,兵荒馬亂。

烈馬馳騁,越來越快。

交互纏綿。

天地震蕩。

終是一記肆情迸射。那緒上挺弓腰,猛猛射透了所有。

須臾。

紅白的濁流迤逦直下,浸濡了被,狼籍滿床。

“那緒不要離開我。”鑲嵌的肉體依然戀棧,莫涯順理成章地伏在那緒身上,低喃。

“不會。”那緒含笑,撫過莫涯的背。

莫涯舌卷那緒耳畔,嘴角也掀笑,笑得淫蕩奸詐。

其實,這是句假話,誰都清楚。

如果開了第九門,莫涯就要回去。他們必定分開。

可是,他就是想說這句。

就算不義,也是他自己離開了那緒,而不許那緒離開了他。

夜幕四合時,城門奇跡般向他們洞開。

傳言裏被囚的綢王,衣領高聳,親自出城迎接阿雅,不遠處跟來很風範的高守。

高大人得意,風中負手。

不動幹戈,就可進城,多虧了自己深不可測。

而綢王衣袂飄逸,神情威嚴:“阿雅,三日後與我一戰,如何?”

阿雅傻眼。

終于他如盲目的鴨子,被掐着脖子,扔上了架。

一局足以判定生死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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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城,才了解綢王當日确實被葛天一族所擒。

只是綢王沒有坐以待斃,和葛天的族長談了條件。

綢王說到這裏,巧妙一頓。

不說他出了何等的主意,讓葛族族長欣然應下,而且還大仁大義了一把,同意幫忙,把這事情當做試金石。

借綢王來試試阿雅的能力。

莫涯刻薄點破:“一個很會生,一個就是要人生,好好好,真個是一拍即合。”

阿雅不發一聲。

那緒垂下眼睫,在莫涯耳邊提醒:“未必如此不堪。”

莫涯看了那緒一眼,回道:“那不說了。”

夜風有力。

城裏有塔,阿雅站在塔上。風把他的頭發齊齊往後吹。

“站在這鬼地方吹冷風?”是莫涯。他大咧咧走過來,低頭看了看下面的風景。

阿雅沒搭理他。

“你是不是很緊張?”莫涯問。

阿雅仍是沒話,只是風裏他有點發抖。

“孬了吧。”莫涯縱身,一屁股坐上木欄。兩只長腿,在高空來回地晃。一股渾然天成的瘋癫。

“喂!”

“放心,我又沒走投無路,不會跳下去輕生的。”

阿雅沉了沉,別過頭,道:“說點別的吧。”

“你要說什麽?”

“你真喜歡那緒嗎?”

莫涯認認真真地考慮會兒,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說不清楚。”

“你個濫交。”阿雅怒斥。莫涯聳聳肩,好似相當無所謂。

又沉了一會。

“其實如果我做了王,說不準,會一輩子睡在床上,不停地做,不停生,濫交。”

“你家,好風俗。”

阿雅橫眼,心裏想,自己有沒有暴怒,一手把莫涯推下樓的可能性。

“娘娘腔,你真的想贏嗎?”莫涯突然望着天問。

“為什麽不?”

“因為,他生了你。”莫涯這次話說得很慢。

一語中的。

阿雅深深吸了一口氣。滿嘴的冷風。

“生不由我,死不由我,活不由我。”

“也是哦。”莫涯點點頭,表示贊同。

“聽說你要找第九門?”

“嗯。算一些老賬。完成一些心願。不過,那緒辦事很拖,願望很遙遠啊。”

忽地,阿雅覺得他開始有點喜歡莫涯了。他笑笑:“喂,送你份禮,閉上眼睛。”

“你這話,太俗氣了!”

“閉上。”

莫涯只好閉上兩眼。

“想你最想的事情,或者人。”

莫涯閉着眼,眼珠卻不停地轉。該想誰呢,誰呢?

誰呢。

須臾,他思維停滞了。微揚的嘴角,慢慢、慢慢斂下。

“睜開眼吧。”

莫涯睜開眼,他看見了。

眼前的半空出現了一個人。

是幻境。莫涯清楚。

不過,很好。

從看明白那人是誰起,他一直咬着牙。下嘴皮有點發顫。眼有點熱。

是個女人。

小時候,總是警告他不準欺負弟弟,臨死前,傷心地向他頻頻搖頭的女人。

辛苦生下他,養他沒多久,一直一直在等他回家的娘。

他的娘,慢慢靠近他,俯下身,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

吻,沒有溫度。

就像死屍一樣冰涼。

所以,莫涯,沒有哭。

只要那該死的門開了,他就能回去,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挽回一切。

結束這個吻,莫涯娘的身影開始淡化。

然後,人影出現了一道細細裂痕。

很快,裂痕如蜘蛛網般的擴張,最後像一片鏡子在瞬間碎了。

碎片,在風裏又不停地四分五裂,一直一直如此,不斷碎裂,直到碎成最細最細的粉,恣意散開,最後如塵,消失不見。

一切又全都靜了下來。

寒星點點。

“沒有了。”阿雅向莫涯歉意微笑。

“哦。”莫涯好容易回神,“娘娘腔?”

“什麽?”

“謝了。”

四目相接。

阿雅嘆氣,低下了頭:“莫涯,其實我希望他也能那樣對我。”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應該是自己的娘啊。

可是,他們注定相殘。

天命如此。

莫涯又與阿雅并肩,一起吹刺骨的寒風:“我不知喜不喜歡那緒。只是,他來皇宮找我時,我很開心,很想開個玩笑氣他,說我和皇上幹過了。可是,話到嘴邊,我卻沒有說。我有點怕,怕他很溫柔地說沒有關系。他這個人啊,做愛就像做功課一樣……”

良久後,莫涯說起方才那個愚蠢的話題。

轉眼,決鬥夜。

綢王與阿雅要走進一間大木屋,關起門來,獨鬥。

一起走進那屋時,綢王停下了步子,回首瞧瞧阿雅,随後,他伸出手,一把擁住了阿雅。

阿雅怔住。

相擁不長,綢王就放了手:“來吧,阿雅。”

門關上,他們把其他人留在了屋外庭院中。

高守隐在暗處。

莫涯蹲地。

那緒則挑了棵桃樹,盤腿打坐念經。

月快西沉時,木門大開。

庭裏的所有人,都站起身。

綢王抱着打回原形的阿雅,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來,把阿雅交給了那緒。然後,拂袖轉身,一步一步離開。

結局就這麽敲定了。

那緒瞅瞅血裹的阿雅,擡起頭,問綢王:“請問你剛剛抱他,是故意的嗎?”

綢王停下,卻沒有回頭:“作為王,将來要面對多少次骨血厮殺;而我必須保證,留下的是最強的。”

“你是故意的。”那緒道。

阿雅輕輕扯那緒的衣:“那緒,不怪他。”

那緒靜默了下,又道:“我想帶他離開。”

“他死後的黑曜石當歸放在族冢……”

“貧僧的意思就是,連他的黑曜石不歸還了。”那緒截口,堅定地截口。

綢王想了想,點頭,旋即,果斷離開,依然頭也不回。

阿雅就要死了。面對這個事實,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很靜。

第一個開口是阿雅。

“那緒,我想和莫涯說句話。”阿雅的眼,總找不到焦距。

“我在。”莫涯走近。

“你那個玩笑,有閑空的話,開開試試吧。”

“你放心,我會的。”

阿雅又轉向那緒:“那緒,若我輪回了,你能不能去向佛讨個人情,就說阿雅不想做綢了,更不要當什麽王,就做個普普通通的人,男的也好,女的也成;要有娘,有朋友,有人愛我這樣才好。”

“好。”

“還有我要很漂亮。”

“阿雅一直很漂亮。”

阿雅自傲地笑笑,眼睛終于能看清點東西。他看到那緒身後那棵大桃樹,幽幽嘆氣:“可惜,花開不了了,結不了果了。”

“結得了。”那緒咬牙施法,為樹結界,給了桃樹溫暖。

桃花瞬間開滿壓枝,下一刻,落紅亂了一地。

凋零的花瓣,落在阿雅臉上。

“其實,那天我很想吃那個桃子的。”

“會有桃子的。”

“嗯。”阿雅吃力擡起手,想抓一片桃花花瓣。

莫涯幫忙,猛地抓了一大把花瓣,送在阿雅掌心。

可惜,阿雅沒能抓牢,便垂下了手。

枝繁葉茂的桃樹,卻來不及結出一只桃子。

雄雞高唱,天亮起。

那緒靜靜地盯着看,看懷裏的阿雅慢慢散開,化開,擴散開,消失不見了,除了一塊黑曜石。

什麽都沒有了,徒留下他額頭那塊黑曜石,在那緒手心發熱。

清冷晨光裏,地上已落枝的桃花,複又盤旋升起。

密密麻麻,織成當年的景:

那時候的阿雅隐在樹上,傲橫道:“別以為一只桃子就能随便打發我。我又不是猴子。”

那時候的那緒站在樹下,天真道:“可是,不是只有猴子才可以吃桃子啊。”

那時候一個在樹上,一個在樹下。

他們對峙。

一切無聲。

天地無聲,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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