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昏迷 “你想聽的什麽,哥哥全部說給你……
許千燃到醫院時, 三個女孩正在診室外哭成一團。
溫如月的眼淚跟不要錢的珠子一樣拼命往外掉;秦穹咬着嘴唇,雙眼通紅,時不時抽泣一聲;餘漾則是臉色發白, 淚水盈在眼眶中,神色中還帶着些許驚恐。
長籲了一口氣, 許千燃走上前,沉聲問:“妹妹發生什麽事了?”
三人中,只有溫如月聞聲擡頭看了他一眼。
診室的燈還亮着, 也不知道叢晚星安危如何。
許千燃心生出一股躁意與懼怕,還是努力控制住情緒,再問了一次:“到底怎麽回事?”
溫如月這下哭得更傷心了,連說話發音都不标準, “我、我……我和晚晚去買、買水, 回來的時候,我和男朋友打電話讓她先回去, 結果、結果沒一會就聽漾漾說晚晚暈在一間包廂裏, 流了好多血……嗚嗚……都是我不好, 我不應該讓晚晚一個人回去的……嗚嗚……”
一人起了頭,同樣在自責的秦穹摟過溫如月,一邊拍她的肩膀一邊說:“這和你沒關系, 都是怪我,去哪裏過生日不好偏偏要來KTV。”
許千燃的耐心徹底耗盡,交織在耳旁的哭聲擾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雙手捏緊了拳頭垂在身側,他喊了一聲:“餘漾。”
餘漾身體一抖, 臉上還殘留着驚懼後的慘白,但明顯,她的情緒要穩定些。
組織了語言簡單說明剛才的事, “其實具體發生什麽我也不清楚。我們在KTV唱歌唱到一半,晚晚和如月出去買水,我在包廂裏的時候好像聽到晚晚喊救命,出去看了一眼,就看到如月的包在地上。”
“我叫了晚晚兩聲,有一個人突然從旁邊的包廂裏沖了出來,然、然後……我、看到……晚晚在裏面,流了好多血……”
發現叢晚星的那一刻,餘漾早就被吓得六神無主,趕緊找來秦穹和溫如月才打120送急救。
許千燃是餘漾用叢晚星的手機聯系上的,兩撥人到醫院也就前後不過十分鐘的時間。
聽到餘漾把事情說完,他的臉上罕見的覆了層冰霜。
許千燃問:“報警了嗎?”
餘漾:“報了,警察去KTV調監控還沒過來。”
許千燃:“通知陳霖沒有?”
陳霖是她們的輔導員。
餘漾點頭,“但是沒有通知晚晚的爸媽。”
“這邊我來通知,”許千燃到走廊另一側的長椅上坐下,“你們平複一下,一會警察調查要做筆錄,也許會折騰到很晚。”
三個女生齊齊點頭。
許千燃看了看診室上方亮着的燈,忽地将臉埋在手心中。
接到餘漾電話那一刻的心悸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消減分毫,只要想到現在叢晚星目前情況不明,他就感覺心口像是被人淩遲,每一刀都狠狠剜下一塊肉。
他的晚晚因為受傷在急救,可在之前,他還刻意去躲避她。
曾經那些躲避的心思,像架子一樣把他放在火上燎,許千燃根本不敢想象,叢晚星如果真有什麽情況他該怎麽辦。
等待的過程中,一分一秒都顯得如此漫長。
女孩子們細碎的哭聲漸漸消停下來,許千燃只是魂不守舍地等着、等着。
終于,診室的燈“嗒”的一下熄滅,四人齊刷刷地擡起頭,起身去迎醫生。
溫如月又小聲啜泣着:“醫、醫生……她,怎麽樣了?”
醫生拿下口罩,語氣平和,似是在安撫幾人的情緒,“病人頭部撞傷,封了幾針,并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傷到了頭,現在還在昏迷狀态,後續需要留院觀察。”
秦穹問:“那、那她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得看病人自身的情況。少則幾個小時,多則一到兩天。”
即便有醫生的話,幾人依舊沒法安心。
許千燃看了看醫生身後的診室,“醫生,現在可以去看看她嗎?”
“可以,不過病人一會兒會轉病房,你們保持安靜,讓病人好好靜養。”
醫生說着,側身給幾人讓了路。
許千燃走進診室裏,護士還在病床邊處理後續的工作。
細微的血腥味浮動在室內的空氣中,讓人無法忽視這剛才發生過的一切。
許千燃站在床尾看着病床上的叢晚星。
女孩兒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昔日一雙靈動的小鹿眼緊緊閉着。她額頭上纏了一層紗布,陷入病态的模樣和記憶中的她大相徑庭,十分憔悴。
許千燃揉了一把臉。
三個女生圍在病床邊又問了護士一些情況,待護士推着叢晚星轉移到病房裏,許千燃去往吸煙區點了根煙。
抽到一半,他像是回憶起什麽,在煙灰缸中把煙頭按滅,同時将剩下的香煙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待他回到病房,去KTV調取監控的警察到了醫院,叫餘漾她們去指認視頻中的人。
許千燃讓三個女孩一起過去,他一個人陪着叢晚星。
新換的病房是單人陪護病房,裏頭有兩張床,一張病人的,一張陪護人的。
許千燃拉了凳子坐在床邊,替叢晚星掖了掖被角。
少女的臉側殘留了幾點幹涸的血跡,許千燃用紙浸上水,輕輕給她擦拭掉。
手指觸碰到她冰冷的面頰,許千燃輕輕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輪廓,試圖能把自己的體溫傳遞一些給她。
而叢晚星始終閉着雙眸,沒有對外界做出任何感知。
明明她開心、活潑的模樣還生動地印刻在腦海中,此時卻只是一直沉睡着。
許千燃看着她,漸漸紅了雙眼。
“妹妹,哥哥老了,不經吓,你要是想睡覺,先給哥哥說一聲再睡好不好?”
“之前是我不好,不應該騙你。以後我去臨濱,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你想聽什麽,都給我說,哥哥全部說給你聽。”
“……”
男人的嗓音像含了把熱沙,不似之前的低沉悅耳。
每個字都像是沉浮在病房的每一處角落,越說越壓得許千燃喘不過氣。
終于,外頭傳來兩道敲門聲打破房內的壓抑。許千燃長籲了一口氣,起身過去開門,外面是餘漾和剛剛趕過來的陳霖。
陳霖還在大喘氣,一手叉腰,一手重重拍了兩下許千燃的肩膀,問道:“叢、叢晚星怎麽樣了?”
“還沒醒過來。”
陳霖走進屋裏,瞥了一眼床上的叢晚星,又回過頭,“醫生怎麽說?”
許千燃:“縫了針,後續還要觀察。因為是撞到頭部,可能會腦震蕩和顱內出血的情況。”
“我靠,這都什麽事兒,”陳霖暗罵一聲,看向愣在門外的餘漾,“你們不是剛去警察那裏認人嗎?有什麽進展沒?”
許千燃提醒:“小點聲,醫生說要靜養。”
語音一落,外頭便響起了餘漾的哭聲。
剛才三個女生哭作一團時,她比起另外兩人還算鎮定,此時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哭得一聲比一聲傷心。
陳霖本就因為開學之前發生這檔子事頭疼得不行,餘漾的哭聲在他看來就是魔音貫耳,叫得人青筋直跳。
他擡手做了個下壓的姿勢,“停停停,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倒是別哭啊!”
餘漾的哭聲這才小了些。
她邊擦眼淚邊走進屋,“我、我剛才去警察那裏看了監控,是一個男生把叢晚星拉到了我們旁邊的包間裏。”
提到着,餘漾的眼淚又繼續簌簌的掉。
只要一想到她看到叢晚星在KTV包廂裏昏迷的那個場面,驚懼和自責瞬間侵占了她的內心,語氣中的哭腔更重。
“是、是隔壁體校的男生,上次我們去聯誼的時候碰到過。嗚嗚嗚……都是怪我,上次都是我硬要拉着叢晚星和我一起去聯誼的,那個人之前還騷擾過晚晚……嗚嗚、千燃哥,對不起,如果我沒有叫晚晚去聯誼肯定就不會被那個人盯上了。”
餘漾語無倫次地說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給許千燃道歉。
總之想到什麽,她便一股腦子倒了出去。無論是歉意、是內疚、還是深深的自責。
陳霖再怎麽焦慮心煩也耐不住學生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他走到餘漾身邊,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到:“沒事沒事,別哭了,也不是你的錯。帶我去找警察,我去給領導說和體校那邊聯系一下。”
“好,陳老師,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叫晚晚和我一去出去聯誼了。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好了好了,走吧。”
說着,陳霖轉過來看着許千燃,“你在這裏看着叢晚星,我和餘漾去警察那邊看看。”
“等等,”許千燃卻叫住了他,“你們陪着妹妹吧,我去找警察。”
正好,溫如月和秦穹結伴回來,陳霖安排兩人在病房裏陪着叢晚星,他和許千燃一起去派出所。
臨走之前,許千燃走到叢晚星身邊,輕輕撥了撥她額間的劉海,低聲說:“妹妹,哥哥一會就回來。”
确定了嫌疑人,警察很快就把俞傑傳到了派出所問話。
陳霖報告領導聯系了體校,跟警察們回到派出所後,俞傑後腳也到了。
俞傑人似乎還沒清醒,左臉上劃了兩道口子,雙頰緋紅,眼神裏還泛着幾分迷離。
他來時還有幾個兄弟陪着,雄赳赳氣昂昂的,結果警察讓他們在旁邊坐下,氣焰頓時消了大半。
許千燃盯着被簇擁在中間的俞傑,眼神冷淡,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倒是跟着一起來的餘漾有些激動,沖上去就想要和俞傑他們理論。
陳霖抓住餘漾,示意她冷靜。
餘漾狠狠地瞪了一眼俞傑,如果眼神是刀,俞傑恐怕現在已經被她大卸八塊。
其中一名民警問:“誰是俞傑?”
俞傑縮着腦袋道:“我、我是。”
“叢晚星是你傷的吧?”
俞傑張了張嘴,“……是。”
“為什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哪知道她自己往茶幾上撞了過去?你們看我的臉,還不是她打的。”
和俞傑一起來的幾人跟着起哄,“就是就是!”
餘漾實在是忍無可忍,“胡說八道!晚晚從來不會主動和人起沖突,肯定是你先動的手。”
“怎、怎麽就是我先動手了?你看見了嗎?”
餘漾:“你把她拉進包廂以為沒有監控錄下來嗎?!”
“是我拉她進去的,但你怎麽又知道不是她讓我拉的呢?你別看叢晚星冰清玉潔的,指不定她就好這口。”
許千燃眼簾一動,視線冷冷地掃過大放厥詞的俞傑。
餘漾被氣得眼眶發紅,完全把輔導員的阻擋抛到腦後,沖上前就給了俞傑一巴掌,“你放屁!”
俞傑一行人沒想到這姑娘這麽瘋,全都聚上來想動手,警察才要去攔,許千燃先一步走到兩撥人之間,把餘漾護在了身後。
男人高大的身軀完全遮擋了身後的姑娘,想要動手那幾人啐了聲,又悻悻地退了回去。
許千燃側着腦袋對被氣哭的餘漾說:“冷靜一下,等他先說完。”
語畢,他又朝俞傑揚了揚下巴,“繼續。”
明明前面的人完全可以說是長相溫和,但俞傑卻莫名感覺到一道壓迫感。
男人俊俏的模樣凝着一層冰霜,眼眸半阖,平靜之下似乎蘊藏着巨大的暴風雨。
但走到這步,俞傑只能按照之前和大家商量的那樣。
他是跑不掉了,所以怎麽都要把過錯往叢晚星身上推一點,“是叢晚星主動約我去那間包房,因為我叫她她沒應,才把她拉進去,就是開個玩笑。”
許千燃:“繼續。”
“她在包房裏想親我,我擔心有人進來看到就不願意。然後她就罵我‘懦夫’‘慫’什麽的,還拿東西打我。”
許千燃臉色不變,“繼續。”
俞傑手心裏全是汗,眼神躲閃,垂着腦袋說:“我當時喝了酒,本來就有點上頭,她又打又罵的,我們就吵起來,然後我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誰知道她自己撞到了茶幾上。”
輕輕笑了聲,許千燃掀起眼簾,換了個詞,“不小心?”
“本、本來就是不小心,她不打我我也……”
俞傑說到一半,就見許千燃伸手拎起旁邊的座椅,迎面砸了下來。
大夥都沒料到許千燃會如此反應,皆是愣了一秒,民警才過來把許千燃拉開。
不用民警們阻攔,許千燃自動退後兩步,一面整理袖口,望向抱着手臂疼得左歪右斜的俞傑,哂笑一聲,“不好意思,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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