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突變
還在納迦身後等待着的祁心寶眼看着任毅受傷,第一個反應是納迦的毒囊儲備怎麽可能噴出第二口毒液?第二個反應就是合身撲躍上去。
他一把抱住納迦的蛇尾,想要把它拽離任毅。
“瑟瑟——!”眼看着就要殺死仇人的納迦嘶吼着,上半身趴在了地上,四只手摳抓着礁石,雙眼慘白,沖着任毅無聲的嚎叫了起來。
祁心寶什麽都聽不到,但是首當其沖的任毅身體一僵,七竅流血,直接就軟綿綿地躺在了地上。
“啊!”祁心寶大吼了起來,身上使出了全力,緊緊抱着藍色的蛇尾,雙腳在地上一蹬,竟然硬生生的将納迦扯了回來,然後腰部一擰,只聽“嘭!”的一聲,納迦的腦袋撞在了岩石上。祁心寶下一秒又把腰部往另外一邊扭,在納迦不甘的嚎叫聲中,又将她的腦袋甩到了另外一塊岩石上。
這樣反複了數次,直到力氣用盡,祁心寶大吼着撲到納迦的身上,一腳踩着她的手臂,一腳抵着她的後背,雙手将骨刺紮進了納迦的腦袋裏。
納迦的身體抽搐痙攣着,蒼白的眼緩緩恢複成了黑色,眼珠扭轉落在了不遠處的伴侶身影上,從眼眶裏流出了透明的液體,滾動着,落在礁石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顆天藍色的珠子,滴溜溜地轉着。
祁心寶一确定骨刺紮進了納迦的頭部後,起身就沖向了任毅。
他抱着任毅,大睜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顫抖的手兩次想要移到脖子上,最終卻什麽都不敢做,最後幹脆急急忙忙的将人抱起往山洞裏面跑,半路上的時候才想起,胡亂将脖子上的項鏈塞進了任毅的胸口,嘴裏嘀嘀咕咕的說着一些無意義的話,直到将人交到齊軒逸的手裏,這才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一手的液體……這樣邊哭邊跑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了……
齊軒逸接到人的第一時間就摸了脈搏,沉痛而壓抑地說:“還活着,但是很弱。”
阮岩和谷辰東搭手将任毅放平在了地上,解開他的衣扣,協助齊軒逸做急救。
關武面色陰郁地看着呆呆的祁心寶,問:“怎麽回事?”
祁心寶擡頭木然地看了關武一眼,搖了搖頭,嘴唇開合了兩次說不出話來。他現在的腦袋很亂,他從來沒有想過隊長會有倒下的一天,那和兄弟們陣亡的感覺不一樣,就像是心髒被瞬間挖掉了一大塊一般,完全沒有了支撐了自己的力量。
這些年,任毅給他的感覺太過于強大了,無論多麽複雜的戰場,多麽危險的環境,這個男人總是能夠為他們選擇出一條最優的路線,讓他們安全的離開那裏。
在不知不覺中,任毅已經成了他的主心骨,那是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
那天夜裏祁心寶不知道自己怎麽過的,他靠坐在牆壁邊,抱着自己的膝蓋,看着齊軒逸有條不紊的急救,自己的視線怎麽都無法離開任毅眼角的那顆痣,似乎只有那麽看着,才不會埋怨自己為什麽不用盡全力的阻止那個納迦的追擊……
任毅沒有第一時間死亡,這是好事,但是納迦臨死前的次聲波對他的大腦照成了重創,按照齊軒逸的說法,如果沒有奇跡,那麽隊長可能會一直保持沉睡的狀态。
阮岩扶着岩壁陰沉地站着,好半天,叫上谷辰東轉身走了出去。
關武緊緊捏着齊軒逸的手臂,面容扭曲地想要說什麽,半晌,頹然嘆氣的将臉埋在了膝蓋裏,撕扯着自己的頭發。
沒有高科技的醫療器械,一切只能聽天由命,齊軒逸在進行了簡單的急救後也只能看着任毅發呆,好半天苦笑了一聲:“這不科學啊……”
後半夜,任毅開始出現了痙攣反應,折騰的很厲害,祁心寶幫着齊軒逸揉了任毅身上的每一處肌肉,卻毫無用處,10分鐘後肌膚表皮開始發熱,摸着都燙手,汗水像是不要命一樣的往下淌。
才去納迦那裏處理過屍體的阮岩和谷辰東轉身又跑了出去,去附近的淡水儲備點拿水。
祁心寶怕他出事,問他要不要自己幫忙,阮岩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任毅的肌膚表層越來越燙,可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的神情,似乎像是睡覺一樣。
齊軒逸吸了吸脖子,抹去了眼角的液體。
祁心寶瞪圓了滿是血絲的眼吼他:“哭什麽哭?還能動!!”
齊軒逸苦笑,又吸了吸鼻子:“我是醫生。”他說。
祁心寶的牙根再次咬緊,悶頭再次加大了活血的力度。
手下的溫度真的很燙,不用溫度計祁心寶都可以準确确認這個溫度絕對遠遠超出了高燒的範疇,甚至已經達到了人體不能到達的高溫,最起碼有80度吧?手指捏在上面幾乎疼得顫抖。
而這個溫度似乎還在不斷提升……
祁心寶擡頭看了齊軒逸一眼,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地說:“小六,隊長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齊軒逸的鼻梁擠出了深深的褶子,重重點了一下頭。
過了一會兒,齊軒逸擡頭看向祁心寶,有些遲疑地說:“感覺……手感……你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感覺?”
“嗯?”祁心寶看着他,不确定地攤手看了看自己,被厚繭密布的手心已經變得通紅一片,基本已經沒了觸感。
齊軒逸手掌攤開,在任毅的胸口摸了一下,然後蹙眉,趴下身體就這火光細細看了過去,數秒後,猛地大吼了一聲:“我操!什麽情況!?這不科學啊!!!”
祁心寶愣住,注意力第一次從任毅的傷病上移開,直勾勾地看着齊軒逸。
齊軒逸指着任毅的胸口大吼:“鱗片!!我操!!上面都是鱗片!!”
“……”祁心寶眨了下眼,低頭看了過去,果然,離近了看,任毅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都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類似于蛇鱗一般的透明鱗片,反射着橘色的火焰光芒,并不是很清晰。
祁心寶不太敢相信,大力眨了一下眼睛,擡手去摸了一下,或許因為細小的原因,手感并不是很明顯,但是毫無疑問,這确實是鱗片。
“我操!尾巴!小寶!尾巴尾巴尾巴……”
在祁心寶研究的時候,齊軒逸再次嚎叫了起來,他順着齊軒逸的目光看了過去,整個人僵住了……
隊長腿的位置……腿的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雙腿已經消失了,就像是那些納迦一樣,變成了深藍色的蛇尾。
匪夷所思的視覺沖擊,一時間,祁心寶呆坐在地上,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聽到齊軒逸叫嚷聲的關武從警戒哨上退了下來,匆忙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所有人看着任毅的蛇尾說不出話來,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齊軒逸喃喃地說:“納迦……”
祁心寶瞬間回過神來,張嘴嘶吼:“他是隊長!我們的隊長!不是納迦!絕對不是那些惡心的蛇人!不是不是!!”
沒有人反對,他們看着任毅發生的變化,确認無疑是隊長,但是卻都知道,隊長似乎在發生變異。
最後一個回來的阮岩是最快接受這一切的,他把水放在洞口,走進去一手一個拉起了齊軒逸和祁心寶,說:“離開一點。”
祁心寶轉頭,驚魂未蔔地看他,喃喃地說:“那是隊長……”
“我知道。”阮岩看着任毅點頭,“在他恢複意識前,我們不能确定他是否有攻擊意圖。”
“隔離?”同樣魂不守舍地齊軒逸問。
“對。”阮岩說着,将他們兩個人拉到了洞外,對關武和谷辰東說道:“把小俊抱出來。”
祁心寶看着關武走進去,急忙從阮岩手裏掙紮出來,跟了上去,說:“我去移火堆。”他害怕任毅後面出現大範圍的掙紮,受到傷害。
阮岩點頭,一直保持着冷靜的面容,看着齊軒逸問:“情況突然出現的嗎?”
齊軒逸點頭,看着洞裏躺在地上的任毅,視線在那條粗長的蛇尾上移不開,喃喃地說:“石頭,這絕對不科學,絕對的!他是人類,人類的基因根本無法和蛇類的混雜,除非納迦的基因圖譜和我們完全一樣,但是那不可能,就算是病毒感染也不可能出現這種形體的改變,絕對不可能!”
“嗯。”阮岩冷冷點頭,他也有很多話想問,卻又覺得沒必要,無論現在急成什麽樣子,答案早晚會出現。
挪動讓焦俊恢複了清醒,他沉默地看着任毅的臉孔和那條蛇尾,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直到關武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低聲說着:“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好好休息。”
焦俊張開嘴,開合了幾下,好幾天沒有說過話的喉嚨第一次發了聲:“為……什麽……?”
“不知道……”關武搖頭,然後眼一點點的眯起,說,“不過很快我們就知道答案了。”
祁心寶還在洞裏挪着火堆,經歷過最初的驚駭後,他的情緒漸漸平緩了下來,最後留下的只有擔憂。
忙完一切,他起身默默地看着任毅,然後又看了眼洞口的兄弟們,一步一步地慢慢朝任毅走了過去。
任毅的身體一直在小頻率的抖動,自從那層鱗片出現後,燙紅的肌膚變成了有些不自然的近乎于透明的白色,被火光照耀着,反射出一種妖異的感覺。因為早前的治療,任毅上半身被脫得赤裸,寬厚的肩膀一路跌宕收束到了腰上,胸腹的肌肉紋理均勻,肚臍的下方蛇鱗開始變大,蛇尾撐破了迷彩作訓褲,撕裂的布條零碎的挂在腰上,大約兩米長的蛇尾蜷曲在地上,上面沒有花紋,色澤和納迦并不太一樣,那是一種比藍色還要深一些的顏色,如今蛇尾正在無意識的搖擺着。
很邪異……邪異的讓他的手腳冰涼。
祁心寶謹慎地靠近任毅,吞了口口水,擡手摸上了任毅的額頭,手心傳過來的溫度依舊很燙,但是單看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然後他又将手又移動了任毅脖頸處,撫摸他的大動脈,手下的脈搏跳動活力十足,生命力明顯很旺盛。
他不知道自己該松上一口氣還是嘆上一口氣,不過無論如何,隊長還活着就好,至于清醒後是什麽狀态就再說了。
他起身拿過任毅的衣服為他蓋上,轉身走出了山洞。
五個人在洞外看着任毅,任毅一直很安靜地躺着,除了蛇尾一直彎曲搖擺外,單看那張臉就像是在睡覺一樣。
他們不敢睡,哪怕是傷重的焦俊都在半夢半醒地靠在關武懷裏,強撐着直到天亮。
天空微微亮的時候,任毅的蛇尾突然消失了,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就那麽突兀地變回了人類的雙腿。
所有人都在那一秒鐘坐直了身體。
祁心寶猛地站起身跑了進去,阮岩不放心地開口叫他,可是話音還沒結束,祁心寶就已經跪在了任毅的身邊。
祁心寶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簡直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跪在任毅的身邊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一會兒,才将手移到了任毅的脖頸處。
在感受到脈搏跳動的那一瞬間,他緊束的胸口瞬間松開,脫離般地坐在了地上,用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大家說道:“還活着……”
焦俊閉上了眼,昏了過去。
齊軒逸轉頭一把抱住了阮岩,喜極而泣,阮岩眼底有着淡淡的暖意,揉了揉齊軒逸的頭發,卻對祁心寶說道:“這不安全。”
祁心寶笑了笑沒有說話,就算這一切再匪夷所思,就算有可能下一秒隊長就會跳起來撕裂自己,可是讓他用異類的目光警戒着隊長,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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