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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又讓人從眼皮底下溜了。

蒹葭感覺馬車裏的氣氛一下變得沉悶,雖然姜有汜原本就是個沉悶無趣、整天板着臉嚴肅的人。

但一進越州就被桃不換戲耍,作為天之驕子的姜大人一定心情非常不爽。

蒹葭不敢主動招惹姜有汜,只能縮在角落裏看馬車外的風景,一路沉默無言。

他們既然決定要調查張年間的案子,必然要去案發現場看一看。

姜有汜不願直接明着插手,于是便讓馬車夫直接載到張府,打算借着祭拜的名義前去實地探訪,調查線索。

張府門口已經挂滿了白色帷幔、白色燈籠和白色團花。

姜有汜自稱是張年間的一個朋友前來吊唁,門口的老頭很快就放她們進去。

張府是一個三進的宅院,看起來布置簡陋,還未等待主人住下便已經變成了兇宅。

靈堂設在前院,但院子裏沒有人氣,顯得蕭條,幾棵樹卻長得郁郁蔥蔥,把院子裏的陽光都擋住,顯得陰氣盛重叫人渾身不舒服。

張年間的屍體剛剛被運送回來,入了殓停在前院一個黑色幕布之後。

前來吊唁的賓客至多只能留在堂前,上過香慰問過家屬便作罷。

雖然是四品的鹽務使,可謂一方要員,但畢竟初來乍到,親朋好友都在外地。

故而靈堂前沒有什麽人,為他守靈的也是日夜奔波剛剛在清晨時刻趕到的正房周氏。

周氏一身麻衣,形容憔悴,正跪在靈堂前麻木地看着地面。

這周氏雖然年過三十,但保養得當,穿上一身孝衣也算得上是一個嬌俏的婦人。

論樣貌不輸給人,只是聽說性格剛烈,常常和張年間鬧不和,因此受了冷落。

姜有汜朝着她行禮:“在下姓姜,是個鹽商,曾經和張大人有過來往,最近剛好在越州聽聞張大人出了意外,故來吊唁。”

周氏擡起臉,空洞的眼裏沒有一絲波瀾,低頭致謝道:“多謝姜公子。”

聲音沒有起伏,像是一個行将就木的人偶,再沒有多話。

姜有汜走到靈堂前拿香鞠躬祭拜,小聲對着蒹葭叮囑:“蒹葭,裝暈。”

蒹葭:“嗯?”

姜有汜伸手迅速一掐她的手腕,蒹葭大叫了一聲,之後便軟倒在姜有汜的懷中。

周氏忽然見到這一幕,回神過來問:“這位小公子怎麽了?”

姜有汜歉然道:“可能我們路上颠簸累贅,她又受了一些風寒便體力不支了。

不知能否借用後院廂房?我找個地方讓她躺一會兒自然會好。”

周氏猶豫了一下,起身過來看了看蒹葭,先是翻開她的眼皮,然後伸手搭上脈。

姜有汜見她搭脈的動作熟稔,目光凝住。

周氏道:“後院有空房,二位請自便。”安置好這邊之後,周氏又跪坐在靈堂側邊,對着空無一人的靈堂面無表情地守靈。

姜有汜扶着蒹葭要去後院,正好從側門撞見一個人。

一個抱着幼童的奶媽迎面而來,看見姜有汜和蒹葭,略略一頓,而後因為孩子實在哭鬧,無奈抱着孩子到周氏面前道:“夫人,小姐實在鬧騰說要見您,我只能帶着她來了。”

那小姐不過二三歲的樣子,模樣甚是可愛,長相有幾分和周氏相似。

姜有汜扭頭問:“張大人原來有位千金?”

周氏解釋道:“雅雅并非是我親生女兒,她是我的侄女,喜歡跟着我。”

說完就抱過雅雅,果然在抱過之後,原本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小女娃居然安靜了下來。

奶媽李氏一直打量着姜有汜和蒹葭,“這位公子是?”

“他們是大人的朋友,前來吊唁,路途勞頓這位小公子無法吃消,我便做主借給他們後院屋子休息片刻,馬上就走。”周氏道。

奶媽張張嘴剛要說話,卻聽見抱在周氏懷裏的女娃忽然間“哇——”地一下嘹亮地哭了起來,哭聲刺耳,振聾發聩。

周氏也被吓了一跳,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雅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聲振天,比剛剛抱進來的時候還要響亮。

周氏皺眉,奶媽也奇怪:“怎麽回事,以往哭鬧只要夫人抱着就會安靜下來,如今不管用了?”

蒹葭偷偷睜開了眼露出一條縫去看,卻被姜有汜強行将摁在肩頭。

蒹葭聞到她身上的一股檀香味道,心裏覺得舒服享受,心髒怦怦跳着。

到了後院,果然那間發生兇案的房間就在對門。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忙着收拾守靈,這裏官府的人已經來過調查,拿了一些證物運了屍首勘驗完畢之後就撤了衙役,因此此時空無一人。

蒹葭道:“一共兩大一小三具屍首,為何只送回了張年間的卻不送回側室和那血嬰的屍身?”

姜有汜解釋道:“張年間是朝廷官員,有皇命在身,他的屍體經過勘驗之後需要完整入殓,否則有違禮法。

但他的側室和血嬰身份不同,而且兇案怪異,自然沒有這樣的優待。”

“那他們的屍首此刻在何處?”

“應當還在官府的義莊內放着。”姜有汜回答之後,撕下封條,推開門入內,迎面就是一股血腥刺鼻味道,姜有汜掩了掩鼻子,悶聲道,“等查看完兇案現場、勘驗過張年間的屍首我們再去義莊查看那兩具屍體。”

“嗯……”蒹葭跟着姜有汜在屋內四處查看,“張年間的屍首既然已經被驗過,負責檢驗的仵作必然有勘驗文書,為何不直接要來文書而是要重新檢驗?”

姜有汜站定在一張沾染了血的木床前,盯着上面的血跡,回答蒹葭道:“衙門的仵作勘驗官員屍身畏首畏尾,不敢大作。為了防止遺漏,我需帶你親自檢驗才能放心。”

蒹葭看着姜有汜認真嚴肅的臉,心中明白這是位負責任的官員,之前對她的質疑和猶豫打散了一些。

于是點頭欣然應允:“好,屆時我必為你仔細勘驗。”

二人查看房間四周布置,原本有個窗戶,已經被封死,看窗臺上的積灰已然有了些時日,不可能有人能在不破壞插銷的前提下潛入房間。

即使有人,也應該從大門入。

但當時大門外都是人,除了臨時找來的穩婆之外屋內只有張年間和張年間的側室,難道真的是血嬰殺人?

蒹葭在檢查了四周環境之後問:“唯一活下來的人就是那位臨時來的穩婆,會不會是她?”

姜有汜道:“目前還不能下結論。”

在案發現場一無所獲,蒹葭情緒有些低落。

姜有汜和她回到院中,發現這裏有一株桃樹。

蒹葭仰頭道:“越州的氣候不适合種植桃樹,這宅子的原主人是誰,為何要種桃樹?”

“不清楚……”姜有汜發現桃樹後頭有個掩藏的小洞,人過不去,只能是貓狗一類的動物鑽入鑽出,但看樣子已經破敗。”

蒹葭見到她盯着小洞看,于是走過去彎腰去瞧,“公子,這裏好像臨街。”

姜有汜盯着這個小洞看了良久,道:“走吧,我們晚上再來。”

二人出府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奶媽領着雅雅上街,雅雅手裏拿着一個融化了的孫悟空糖人呀呀地叫喚着,比起之前的尖銳刺耳。

此刻的雅雅已經洗漱幹淨,奶粉奶粉的臉蛋子甚為可愛。

看着奶媽帶着雅雅走遠,姜有汜若有所思。

蒹葭已經打聽到了瘋了的穩婆的住處,領着姜有汜又打聽着摸到一處僻靜而破敗的房子。

與其說是屋子,還不如說是臨時搭建的一個棚。四處漏風漏雨,住在裏面的人恐怕經濟拮據。

敲門無人應答,蒹葭推開門,卻在露出門縫的時候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瘋老婆子吓了一跳。

姜有汜扶住蒹葭,而後看着雙目渾濁的穩婆道:“你就是替張府接生的穩婆麽?”

老婆子瞪着她,扒着門嘶聲說:“張府那個小妖孽,是地獄來的小鬼,哈哈哈,來索命的,來索命的!”

姜有汜不給她關門的機會,把腳一伸卡住門縫,然後擠身進去。

蒹葭也很機靈,順道和姜有汜一起闖入老婆子的屋子裏。

雖然外頭看起來破敗,但裏面卻另有玄機。

姜有汜見這老婆子外面穿着粗布衣裳,衣領卻隐隐露出一角華麗的綢緞來,顯然裏面穿了新衣。

屋子裏擺的木架藏了蛀蟲,但木架之上的銅盆卻是全新的。

蒹葭也注意到了這一切,心中斷定這老婆子肯定被人買通在裝瘋賣傻。

于是上前對着那老婆子恐吓道:“我知道你沒有瘋,這位是大理寺的推丞姜有汜姜大人,奉旨前來查案。

如果你現在老實招供還有活路,如果還想着裝瘋能騙過我們,那就跟我們去府衙走一走,看看你這把老骨頭是不是能挨得過幾十個板子!”

老婆子見自己被拆穿,渾濁的眼睛瞪大,顫顫巍巍道:“你是大理寺的大官兒?”

姜有汜點頭。

老婆子哆哆嗦嗦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蒹葭着急:“快說,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

老婆子道:“我本是這條街上的一個穩婆,負責給鄰裏接生。有一日有個人找上門來,說是新來的大官兒家裏有個側室需要接生,讓我去。

我本來不太願意接這種差事,那種大官兒家裏的側室若是出了問題我這點本領也弄不出什麽名堂,能避就避。

但那人直接把我拉走了,硬是把我帶到了張府門口,還塞給我十兩銀子說是報酬。

我哪見過這麽多的銀子?于是收下然後一個人進了屋子,就看見有個嬰兒從側室肚子裏鑽了出來,接着那位大官兒也進來了,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關上,那嬰兒先是活生生折磨死了側室,再跳到大官兒脖子上咬着他,扯着側室的腸子勒死了大官兒,最後又來撓我,我後來暈死過去,一覺醒來就發現裏面的人都已經死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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