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節

。她與袁白遠的差距逐漸拉大，她一心撲在掙錢上面，他卻在為未來考慮。葉清林迅速成長，如同破皮而出的黃豆，發出嫩綠的芽。

畢業面臨的問題，究竟是找工作還是繼續學業。葉清林選擇了前者，袁白遠選擇了後者。在踏出校門的那一刻，她說：“袁白遠，不管将來我們發生了何種變故，我都不會怪你。”畢竟，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後面這一句話，她當然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袁白遠的選擇受到了父母的影響，當初她跟袁白遠說畢業之後就找工作，他是答應的，誰知第二天就變了卦。她沒有去問為什麽，她對自己說過的話表示後悔。沒有什麽是不會變的，就連她一直都深信不疑的袁白遠，也會在某一天給她個措手不及。

而她口中的“我不會怪你”，也在那個男人離開之後變了，她心裏痛恨他。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葉清林懷揣着自己打工掙的一萬塊錢回家，她已經有半年時間沒有見到父母。一路奔波至樓下，卻發現漆黑一片。媽媽是個怕黑的人，就算沒人在家也會開着燈。她開始莫名慌了起來，小跑着爬上樓，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的确沒有人。她按開家裏所有的燈，嘴裏不斷喊着“爸爸媽媽”，毫無回音。恐慌加上擔心，以前從來不會出現的這樣的狀況。她開始給認識的人打電話，手還沒碰到，電話就響了起來。她顫抖着手拿起來，剛剛“喂”了一聲，就不再說話，随即是一滴又一滴的淚水。

她扔下電話，瘋狂地跑下來，橫沖到馬路中間，不顧來往的車流，迅速攔到一輛車。司機看到她之後吓了一跳，頭發淩亂，滿臉是淚，仿佛是個瘋子，葉清林卻不停地說“我有錢，快去醫院……”車行駛到醫院還沒有完全停下來，她就扔下一百塊錢奪門而出。

醫生說：“是葉儒湘的家人嗎？他們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她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趕過來，但是仍沒見到他們最後一面。她顫抖着雙手掀開覆在上面的白布，剛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哭聲。她跑到醫生面前，掏出口袋裏的錢，遞到醫生面前：“醫生，求你救救我爸媽，你看我有很多錢，求求你……”她邊哭邊喊。走廊上過往的醫生、護士似乎已經對這種畫面司空見慣，沒有人上前去理會這個剛剛因為失去雙親而大哭的人。痛苦總是會過去，難過的是正處于痛苦之中。

葉清林不知道哭了多長時間，直到忙碌的走廊變得冷清，直到她癱軟在地上再也無法起來。她撥通袁白遠的電話，那頭卻傳來已經關機的機械回答。那一刻，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回想起來，仍有一種天塌了的感覺。

葬禮在一周後舉行，袁白遠得知的時候，葉清林已經從之前的打擊中恢複了過來，只是精神仍有些沉郁。他坐在她旁邊，握着她的手，感受到無比冰涼，他一下子也失去了主張。他沒有問為什麽葉清林在出事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他更不知道葉清林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為另一個女孩而心煩不已。

葉清林無精打采地蹲坐在火盆上，不斷向裏面扔着冥紙。袁白遠走到她旁邊蹲下來，說：“清林，你休息一會吧，你都一整夜沒睡了，我在這守着。”葉清林已經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能力，面對袁白遠的好言相勸，她無動于衷，只是重複着手中的動作。葬禮上來了什麽人，她一概不知，她做的也就是打了幾個電話，能來的就來，不能來的就算了。打完電話之後她就一直呆在遺體旁邊，什麽也不做。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孤兒。

她不敢回家，一回家就仿佛看到了他們的影子，父親練習書法、讀書的背影，母親唠叨、打麻将的聲音。就連她此前最不喜歡母親責罵父親的場景，如今看來都已成為奢望。她辛苦賺來的一萬塊錢，看來也毫無用途。她躺在S市五星級酒店的床上，袁白遠從後面抱着她，一直在她耳邊說：“清林，清林，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一個晚上，他只說這一句話，直到葉清林閉上眼睛。

陽光燦爛之處的貓

即便說着要永遠在一起，他們還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袁白遠繼續學業，而葉清林卻選擇了工作。至于那仙逝的二老留下了什麽東西，她沒有去查看過。屋裏的東西她一點沒動，還保持着父母在世時的樣子。她想，如果自己回家，仍會感受到他們的存在。

葉清林在距離公司較近的地方租了一個房子，每月将近一千五左右的房租，相當于是她工資的一半。同事問她為什麽要租這麽貴的房子，郊區明明有幾百塊錢的，她答不上來。同事接着說，你把掙的錢都花了将來怎麽辦，要買房子，要結婚，要養孩子，錢攢起來才是。她沒有說，我沒有想過以後，我只想現在好過點。對于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哪一天她突然遭遇了什麽意外，撒手人寰，存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還不如趁着活着的時候都花光。自從他們去世之後，葉清林愈發消極起來，尤其是一想到以後就感到害怕。她不去想，也不敢想。在面對他人都在為以後做規劃的時候，只有她縮在小角落裏面，假裝忙着手中的工作。

她與袁白遠見面的機會甚少，甚至保持不了一周一次的節奏。即便在同一個城市，仿佛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也成了陌生人。不能經常見面的原因是，葉清林變懶了，下班之後就回家，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不出去購物買衣服，除非萬不得已。周末的時候更是懶得一動不動，像是躺在陽光燦爛之處的貓，對一切都不敢興趣。而袁白遠則在忙着學習，忙着以後。

對于葉清林在工作上的表現，既挑不出什麽毛病，也沒有任何差錯，但她給別人的感覺卻是可有可無。而對于自己做的工作，葉清林所持有的态度如同她給別人的印象一樣，讓她做她就做，不讓她做就算了。她對一切都失去了熱情，括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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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條不紊且平靜的生活還是被打破了。那幾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俨然一副《黑客帝國》裏面樣子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本本分分地生活，還能招來什麽麻煩。他們拿出一張紙，她接過來一看，心裏想着這張紙絕對會讓老媽炸毛的。欠債還錢，就是這麽簡單。她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母親，生前打麻将的時候因為錢不夠用，便去借了高利貸，利滾利，已經翻了很多倍。

葉清林面對那幾個人高馬大的人，覺得自己估計無計可施。她只好答應先把身上的錢給他們，然後剩下的再慢慢想辦法。她哪裏是去想辦法，只不過是想逃避。她向公司請了幾天假，便躲在家裏不出來，想着那幾個人如果找不到她，說不定就善罷甘休了。等她再去公司上班的時候，卻被告知因為曠工而自動離職了。她抱着桌子上的那一盆綠蘿走在大街上，覺得自己真的無處可去。人們常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她連夜收拾了行裝，退了房子，只等待着天亮的到來。

所有的這一切，袁白遠一概不知。他沒問，她也不說。人生中總要有一段時間，需要承受莫名的苦痛，內心的煎熬，長途的跋涉，然後長大、成熟，找到另一個自我。

清林，清林……

葉清林時隔兩個月之後再次回家，卻發現小區裏已經沒剩幾戶人家。她上樓的時候看到白色的牆體已經剝落得沒有樣子了，露出裏面的水泥。原本很受小廣告歡迎的樓梯扶手，也好似被遺棄了一樣。她看着幽暗的樓梯，有些不敢上去。她拿着大包小包走到門口，發現門并沒有鎖，推開一看，裏面淩亂一片。門窗被破壞，桌子椅子被砸，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屋裏屋外明顯都被翻過。她不知道父親在家裏藏了什麽值得翻的東西，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明顯猜到了能這樣做的人。她走進卧室，看到牆體上面用紅油漆寫着：欠債還錢，否則拿命。她關上門，将扔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收拾起來。

晚上她躺在已經有些發黴的床單上，感受着破窗而進的涼風，再看看連燈光都沒有的房間，沒由來地笑了。既然所有的都想來，那就來吧。她不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好怕的，上天要奪走的都已經奪走了，她還有什麽可以失去的。睡着之前，她收到了袁白遠發來的信息。

“清林，清林，我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