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戀戀不舍

一個月後, 已經入夏。

詞裏最近在工作方面走大運，因為意外的人事波動，組裏三位同事分別休産假、出國深造、休病假,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她頭銜連升四級，組長也愈發地器重她。

正趕上一個周末, 戚庭問提醒她晚上七點他已經約了跟他姑姑一家人在城西餐廳吃晚飯, 白天他也有空, 可以陪她一起逛逛街，挑一套合适的衣服去見家長。

……

“見面禮我已經事先準備好了，你現在不用再費心思在我姑姑和姑父身上, 專心買你自己的東西就好。”

戚庭問和詞裏一前一後走在市中心高奢的商場一樓，途經一家珠寶玉石金飾店, 詞裏在不期然間駐足，眼神亮亮的，目光停留在一小塊6厘米大小的白玉觀音上。

她前幾天假裝不經意地問過戚庭問他姑姑的喜好，聽說他姑姑喜歡拜觀音, 最近就經常留意着這些仙啊道啊的東西上。

戚庭問很了解她，她從不信奉什麽, 她家裏人也不信這些，她忽如其來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就知道她肯定不是要買給她自己的。

詞裏抿下唇角，目光還沒收回來。

這個價格她還是能接受的……

“可是上一次你跟我父母見面的時候, 禮物就是你準備的, 這一次還是你準備，不太好吧……”

“我已經買好了，蘇小姐, 難不成你還想讓我退嗎？”戚庭問輕笑一聲，揉揉她的頭頂，仿佛在愛撫一只有意在暴雨天出門玩的小狗狗。

詞裏長睫輕垂，收起撐在膝蓋上的雙手，喃喃地道：“這倒是……”

怪只怪她最近工作太忙，組裏人手不夠，近一個月的工作都忙得腳不沾地。

戚庭問捏着她的肩膀，将她帶離珠寶店，朝上樓方向的扶梯口走去。

詞裏呆呆地被他拖走，心思還沒有收回來，眼睛還戀戀不舍地回望着珠寶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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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詞裏駐足，下意識仰起頭向頭頂看去，從指縫中看到了戚庭問的臉。

他笑盈盈的，深郁的眉眼過分好看，薄唇湊到她耳邊輕聲低語：“走路別三心二意的，萬一摔倒了怎麽辦，婚禮的日期也很近了，你該不會想傷痕累累地穿婚紗吧。”

“……”

詞裏怔了一瞬，欲言又止，回想起上一次他與她父母見面。

也就是一個月前在她們從警局出來之後的那個晚上，第一次正式見家長，戚庭問在酒店包廂裏跟她父母說了好多好多的話，言辭懇切，至誠至信，一席肺腑之言，說到最後，她媽都被他說哭了。

她爸媽是多麽愛錢的人啊，詞裏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除了錢之外還能有第二樣東西足以打動他們，她也是很感動，她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她這個不争氣的女兒竟然是遠比錢更重要的。

當然了，在得知戚庭問不僅長得帥、又靠譜并且還挺有錢之後，她爸媽就更高興了。

她爸媽走後，戚庭問就在酒店的私人花園裏向她求了婚，詞裏懵懵懂懂的，情緒還沉浸在他之前對她父母說的那番話中，沒有多想什麽，很高興地就答應了。

事後杜杜和琦姐都說她應該再矜持一下的，怎麽能那麽輕易地答應，但是她都已經答應了，也不好再出爾反爾了吧……

而且她确實已經跟戚庭問牽絆了整整十年，再艱難的考驗她們也都熬過來了，在她眼中，戚庭問早已是一個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人。

“距離婚禮的日期還有兩個月呢。”詞裏拉下他的手，紅着臉小聲嘟囔。

戚庭問最近時不時就要提結婚的事兒，好像生怕她忘了，巴不得時時刻刻提醒着她。

戚庭問點點頭。“我知道，我日子數得比你清楚。”

詞裏皺了下鼻子。“可是你的語氣會讓我誤以為好像我明天就要嫁給你了。”

“要不是婚紗照的後期太耽誤時間，你昨天就應該嫁給我了。”

“你怎麽不說前天呢？”

“行吧，那就前天吧。”

戚庭問明擺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詞裏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想捶他胸口，反倒被他先一步握住了手，拽到面前，低下頭，溫柔地親吻了一下。

“……”

詞裏赧然，臉頰又紅又燙。

緩緩地擡起眼眸，小心翼翼地回望着他。

戚庭問笑了，她也不禁莞爾。

其實，要不是他們之間曾經有那麽多阻礙，有那麽多難關要克服，嫁給他這件事，她一直都很樂意的。

……

晚上，詞裏和戚庭問早早地就到達了約定好的餐廳，因為戚庭問的姑父臨時加班，他姑姑又不會開車，兩個人一同遲到了二十分鐘。

戚庭問的姑父一進門就解釋了原因，表示了歉意，詞裏笑着說沒關系。

以前都是鄰居，詞裏對戚庭問的家人還是有印象的，見面時并不陌生。

戚庭問的姑父一如十年前一樣，高大，健談，愛笑。只是他姑姑戚紅肉眼可見的清瘦了許多，少言寡語，氣質也有些陰沉。

戚庭問有些心不在焉，狀态也不算很好，好在全程由他姑父講笑話控場，晚餐過程中并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

用餐快結束時，戚庭問主動下樓買單。戚紅接到通電話，緊接着也走出了包廂。

姑侄倆在樓梯口相遇，戚庭問視若無睹，徑直朝樓上走，表情冷漠得似看見陌生人一般。

戚紅神情凝重，收起手機。詫異地開口道：“你就是這麽對待長輩的嗎？我以前就是這樣教你為人處事的？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戚庭問停下了腳步，背對着戚紅，脊背挺立如山。

“姑，我已經在努力尊重你了。”

“一句招呼不打叫尊重？十年了，整整十年沒見，你這些年到底是怎麽了？你是我的親侄子，這世上只有親緣是斬不斷的，你知不知道什麽叫血濃于水？我現在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你對我這種态度，你爸媽泉下有知，要多心寒？”

戚庭問閉上了雙眼，雙手緊握成拳頭。

戚紅還好意思提他爸媽……

倘若他爸媽真的泉下有知……

……

從酒店回公寓的路上，戚庭問始終繃着臉開車，雙手緊握着方向盤，一言不發。詞裏察覺出他的異樣，借口想買根冰淇淋，讓戚庭問先停下車。

車子停到了路邊，詞裏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下車。

“怎麽了？”戚庭問看過來。

詞裏傾身湊過來，仔細地觀察着他的神情。“你不開心，倒是應該我問你你怎麽了？你跟你姑姑之間好像有些不愉快，我好早之前就看出來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

“沒事兒。”戚庭問嘆口氣，伸手想要幫詞裏把安全帶系上，卻被她先一步給攔住了。

“你不要再瞞着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執着的，你不告訴我我就會一直問下去。而且你之前追我的時候不是都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再對我有秘密了，你不能言而無信，我也不想再被你蒙在鼓裏。”

戚庭問知道，他也知道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是紙包不住火。

他淡淡地垂下眼睫，坐回原位，将車子熄火，眼底裏一閃而過一絲憤怒與哀傷。

“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詞裏點頭。“你說。”

“這個故事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從前有一對雙胞胎，他們的父母在一場意外裏身亡，哥哥緊接着走失了，只剩下弟弟一個人被好心的姑姑一家收養，弟弟一直很感謝姑姑一家，也致力于考上警校将來報效祖國報答姑姑一家。然而在他後來的工作中，他接觸到了越來越多的人證物證，他發現，原來他父母當年意外身亡的案子裏其實一直另有隐情，曾經有人知情不報，耽誤了他父母被救治的最佳時機。他哥哥的走失也不是一次偶然，而是有人故意遺棄。只因為有人那時候無法生育，備受公婆非議，又不想領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于是領養侄子便成了她最好的選擇，然而大侄子曾經親眼目睹過她的知情不報，并且性格活潑不服管教，所以姑姑只想養聽話又什麽都不知道的小侄子，不想養另一個……”

詞裏一臉震驚地聽着戚庭問給她講這個曾經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如鲠在喉，簡直駭人聽聞。

戚庭問苦笑一聲，回望着詞裏。

“她今天還問我懂不懂什麽叫血濃于水，還要我珍惜她這個人世間僅存的親人。然而如果因為不是她，我也不會變成孤零零一個人，我父母或許還有得救，戚庭遇也不至于敗類到那種地步。”詞裏，詞裏也不至于險些被戚庭遇給欺負……

戚庭問抑制不住奔潰的情緒，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詞裏立即抱住了戚庭問。

“不說了，不說了，我們不想這些事情了。”

戚庭問抱緊了她。

戚紅應該是還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真相。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她對他有養育之恩，他早就會将她做過的這一切公之于衆，而不是僅僅十年沒跟她見一面罷了。

詞裏這輩子反應都沒有這麽快過，“你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你還有我，我已經答應嫁給你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我爸媽就是你爸媽，你還會見識到很多七大姑八大姨，逢年過節，親戚多到你嫌煩的那種。”

戚庭問啞然失笑。

“我有你就夠了。”

“好，我是你的，以後就只是你一個人的。”詞裏緊緊地抱着戚庭問的脖子，努力地安慰着戚庭問，她嘴笨，也不知道這樣的安慰有沒有用。

戚庭問沉默半晌，将她手臂從身上拉下來，眸光愈發專注，用粗粝的指腹輕輕地摩挲着詞裏粉嫩的唇瓣。

詞裏微笑，黑眼眸亮晶晶的。“我說到做到，我保證。”

他低頭吻住了她。

“嗯，我相信。”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