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別管刑文飛做老總的時候是否有頭腦和決策力, 但他在生活上, 的确很嬌氣。
回到院子裏, 刑文飛就撈起自己的褲子,讓秦素看自己腿:“你看,被你家的鵝啄紅了。”
秦素無言以對, 心想你的毛腿有什麽好看的。但居然是真的被啄紅了。他些許愕然,“要是實在很疼的話,去消下毒吧。”
刑文飛:“你家的鵝讓我受傷了, 你要負責任。只是消下毒肯定不行。”
知道他又是沒事找事故意的, 看來他是太閑太無聊了,不插科打诨混下時間是不可能的, 秦素要給他個白眼,“你又想怎麽樣?”
刑文飛湊到他的耳邊去, 笑着說:“親我一下就好了。”
秦素心想他真是作死,紅着臉瞪他:“這是我爸媽家, 你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被看到了怎麽辦?”
刑文飛說:“那你欠着,等回去了實行也可以。”
秦素沒應, 一擡頭, 就對上了在二樓陽臺上的秦父的眼,秦父正一臉複雜地看着院子裏的他和刑文飛。
秦素難得地心下一慌,叫他:“爸,你回來了?”
刑文飛也擡頭去看,于是正好和秦父的目光對上了, 秦父此時正在仔細打量他,這個年輕人長得高大英俊,穿灰黑色夾雜些許鐵鏽紅的襯衫,外面是灰色的大衣,配黑色長褲,但他此時把褲腿拉起來了,一看就有點輕浮,他不喜歡。即使兒子這麽多年從不找女朋友不結婚是因為喜歡男人,那他也應該找一個和他一樣的沉穩內斂能扛事的同齡男人,找這麽個只是皮相好的小年輕算怎麽回事?他以前真沒有想過,兒子是這麽膚淺的人,找對象只看對方的皮相。也許正是總想着兒子很優秀,他什麽事都能自己解決,所以沒有在他的擇偶觀上給予教育,他才變成了這樣。
子不教父之過,秦父一邊自責,一邊又想麻痹自己,希望自己是多想了,也許兒子和這個年輕人并不是戀人,是自己想多了。
刑文飛意識到了秦父不太看好自己,但這是秦素的父親,他趕緊釋放了乖巧的善意,叫他:“叔叔,您好!”
秦父保持了他的禮節,對他用毫不掩飾的審視的姿态和蹩腳的普通話說:“你好。”
“你是秦素的朋友?”
秦父就站在陽臺上,居高臨下。
刑文飛已經整理好了褲腿,看秦父不是秦媽媽那麽和藹的人,知道對着這種人不能扮乖,反而要表現出自己的優秀穩重和靠譜,當即就彬彬有禮地回答:“是的。”
秦父繼續用蹩腳普通話道:“你看着比秦素小不少,我之前以為你是他的學生,沒想到居然是朋友。你們怎麽認識的?”
秦素已經意識到他爸的無禮了,肯定是他的那個小領導病又犯了,他想要替刑文飛回答,刑文飛已經說道:“我是做醫療行業的産品,和秦素在行業會議上認識,因為性格相投,就做了朋友。”
秦素又替他說道:“他是哈佛的管理學和商科的高材生,在我的實驗室管理上給我了很多幫助。爸,你別看人年紀小,其實他很能幹。”
秦素這麽擡刑文飛,刑文飛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心裏卻是甜滋滋的,知道他是故意幫自己。
果真,秦素那麽一誇,秦父看刑文飛的眼光就有了一點不一樣。
心想刑文飛之前和秦素那麽鬧,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是國外長大的呢,外國人比中國人奔放,所以他比較奔放。
秦父不再站在樓上了,說:“外面冷,到房子裏烤火吧。我下來給你們泡茶。”
樓梯是在廚房,秦父下樓,秦媽媽一回頭,看他手裏還拿着剛才拿上去的海帶,不由皺眉:“你這個人啊,是癡呆了嗎,剛才不是拿海帶去樓上晾,怎麽又拿下來了?”
秦父一看,發現自己手裏果真拽着海帶,他幹咳一聲,用普通話說:“秦素走了,我倆也要吃,一個月就能吃完,即使放在廚房也放不壞。”
于是把海帶扔到籃子裏去,“我之前那個好茶呢?我去給兩人泡茶。”
“你說什麽普通話啊,又講得不好,還沒我講得好。”秦媽媽:“茶葉都是你自己收拾的,我哪裏知道你的茶在哪裏?”
秦父“嗨”一聲,面子上挂不去,跑去小冰箱裏找茶葉去了。
秦父在樓上陽光房裏招待秦素和刑文飛喝茶,秦父是很喜歡低調地顯擺的人,但秦素一向很少誇他什麽,老娘兒就更不可能誇他了,不罵他算好的,所以當刑文飛進了陽光房,就把裏面的所有東西都誇了一遍後,他完全轉變了之前對刑文飛的偏見,只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愧能幹,哈佛這種世界名校的學生,就是不同凡響,和山窪窪裏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有品位,有格調,有見識。
秦素沉默地坐在藤椅裏,打量了這個陽光房,裏面一邊放着一張電動麻将桌,麻将桌是兩年前雙十一他在淘寶給兩老口買的,面前的茶桌只是一般的松木桌,上面擺着的一整套茶具,也是秦素買的,并不是多麽有品位的名貴的東西,茶桌配了一整套藤椅,藤椅是老兩口開車去隔壁縣買回來的,除此,裏面還擺了幾個木架子,木架子上放着幾盆花,花也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
刑文飛說他在學校裏的房子是租的沒好好打理過,他爸這個陽光房,設置也沒比他學校的房子好到哪裏去,刑文飛居然把這裏誇出了花來了。
所以這些靠嘴皮子吹出花來掙錢的人,話的可信度到底有多高?
秦素哭笑不得,端着茶杯默默喝水,聽他爸和刑文飛談股票。
秦素完全不懂股票,有錢也最多買個理財算不錯了,他爸其實也并不精通炒股,秦素認為他最多算會買賣股票而已,沒想到和人胡吹起來,還挺像個專家。
村裏的時間,過得總是很慢,秦素在陽光中的藤椅裏睡了一覺起來,太陽還沒下山,他爸和刑文飛還在講話,只是他身上蓋了一床毯子。
當晚,一家四口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準備工作都由秦媽媽負責,炒菜由秦父負責,最後收拾竈臺和洗碗洗鍋由秦素和刑文飛負責。
刑文飛邊洗碗邊說:“我應該給叔叔阿姨買個洗碗機。這樣就不用自己洗碗了。”
實驗室倒是有全自動洗平板瓶子試管等的設備,但秦素這還是第一次知道有洗碗機,就問:“居然有洗碗機?”
刑文飛:“我那裏廚房裏不是有洗碗機嗎?就是在咖啡機旁邊呀。我們每次喝完咖啡,我都把咖啡杯扔進去洗了。你居然沒發現?”
秦素還真沒注意到,說:“洗得幹淨嗎?”
刑文飛:“我覺得很好用。”
秦素:“這個問你,我覺得意義不大,應該問陳姐才對。大部分時候應該都是她在用吧。”
刑文飛:“你要問嗎,我有她微信。”
秦素失笑:“我只是說說而已。”
看刑文飛的袖子要沾到水了,擦完竈臺的秦素就走過去替刑文飛挽袖子,又說:“我來洗吧。”
刑文飛不願意:“我來就行了。”
秦素就站在旁邊将洗好的碗放進架子瀝水。
秦媽媽要和老伴說話,一轉頭發現老伴沒在卧室裏,就出來找他,走到和廚房相連的樓梯間,看到老伴正偷偷摸摸地站在牆後小心翼翼打量廚房裏的情景,很現實又偷聽又偷看。
秦媽媽一驚,心想出什麽事了?
她過去一巴掌拍在秦父身上,秦父驚得趕緊回頭,瞪了她一眼,做了個噓的手勢,拉着她回卧室:“做什麽?”
秦媽媽一臉莫名其妙:“我問你做什麽才對?神經兮兮的,剛才看什麽呢?”
秦父看了什麽也不明白的老娘兒一眼,說:“我看什麽,我什麽都沒看。”
秦媽媽不理他的陰陽怪氣,指着卧室裏五鬥櫥櫃子上放着的東西:“都是小文帶來的禮物,我看了下,裏面有個包,說是給我的,還有根皮帶是給你的,其他就是些茶葉和酒了,看起來……”
秦父:“看起來什麽?”
秦媽媽小聲說:“看起來不是便宜東西呢。小文開車送秦素回來,又給我們帶了東西,照說,我們也該給他包個差不多的紅包才像話,但我看他給我們買的這些東西,都太貴了。我們要給小文包多少紅包呢。”
秦父過去看了看那些東西,他對奢侈品品牌的了解程度,只在名表、名煙酒和名手機上,因為以前廉政建設上,這些都是學習了的,其他的東西,他就實在不太清楚了。
他去看了看,茶是一個他以前都沒聽過的牌子,酒有外國酒,還有茅臺和五糧液,皮帶的牌子他以前也沒見過,他又拿着秦媽媽的包看了看,對着秦媽媽比了比,說:“你一把年紀了,好意思用這種紅色的包?”
秦媽媽這下不樂意了:“這是酒紅色,我怎麽就不能用了。我說,秦大同,你是不是非要讓我罵你幾句,你才能好好講話。”
秦父說:“行,行,你喜歡就行。”
秦媽媽:“這又不是你送我的,我喜不喜歡,都與你無關。真是的,你想想你送過我幾個包。還好意思嫌棄小文送的包不适合我!我有包用,我就高興!”
秦父尴尬道:“都一把年紀了,還要那麽多包?”
秦媽媽:“你還要那麽多茶葉呢,你再說,信不信,我就當着兒子的面把你的茶葉都扔進池塘裏去。”
秦父:“好了,好了,随便你了。”
秦素和刑文飛收拾完廚房走過來,就聽到秦父秦母在吵架,刑文飛還想去問問什麽事,秦素已經拉了他,說:“別去管他們,我們回房間吧。”
秦父這時候出來了,叫住秦素:“我讓你媽去把客房收拾出來讓小文住。”
秦媽媽跟過來說:“秦素的床足夠大,可以睡兩個人。那個客房,放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麽好意思讓小文去睡。你真是的,哪有這樣待客的。”
秦父:“那秦素去睡客房,小文睡秦素的床。”
秦媽媽:“你是沒事可做了還是怎麽的,我都安排好了,都抱新棉絮的被子放秦素床上去了,再說這麽冷的天,睡一張床怎麽了,還暖和些。就你好面子,過場多。”
這關面子什麽事,你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婆娘,沒看到你兒子和這個小文勾勾搭搭樣子就不對嗎?秦父氣得不行,又不好明說。
秦素看着秦父說:“爸,這時候時間還早,我和小文要去處理一些公事,就先回房了。你別多想了,小文不是外人,不會在意那麽多。”
秦父無言以對,“不是外人”,那是“內人”?也就是,是的了?!他是要告訴自己,就是的了?!
秦素帶着刑文飛上了樓,秦素的卧室很簡陋,只有一張一米八的床,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和一個小衣櫃。
因為秦素很少回來住,裏面使用的痕跡也不明顯,在這冬天,很冷。
秦素開了電熱毯就讓刑文飛在卧室邊的洗手間去洗澡,刑文飛從自己的箱子裏拿睡衣,問秦素:“你要不要一起洗?”
秦素正拿了筆電要做事,一言難盡地看着刑文飛:“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沒看出來我爸已經發現了嗎?也許他整晚都要疑神疑鬼,我倆一起洗澡,他肯定要氣得摔茶杯。”
刑文飛還真沒發現秦父知道了這件事,不由驚訝:“叔叔知道了?”
秦素把電腦開機:“當然。”
刑文飛:“怎麽看出來的?”
秦素:“我也不知道。”一想,又說:“估計是因為你不老實。”
刑文飛:“但看他也沒太抵觸這件事啊。”
秦素想了想說:“他以前做艾防工作,對這方面很了解,但他到底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你先去睡覺吧,我去找他問問。”
刑文飛:“我也一起去吧。”
秦素指了指衛生間:“你快去洗澡,我去就行了,以免兩個人都去,我爸情緒不好控制。”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這裏的這個“不老實”是不是只有川渝這樣使用,指不規矩,特指情人間動手動腳,也就是調情的意思。
“過場多”,川渝方言,總結了一下讀者大大的解釋,大概可以用“你這人怎麽這麽麻煩”“你這人真是個事兒逼”之類的來解釋“你過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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