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
人有了許妟之。原以為一家三口的日子會過得更好,但是許屹沨好像不喜歡這個兒子。舒清有次問過他為什麽,許屹沨只是模糊回答說太像他了。
爸媽回了北城,許妟之一個人留在家裏。鋼琴老師來教完課就走了,許妟之送走老師,對柳姨說:“柳姨,我出去一下。”
“诶,好。我讓老李送你。”
“不用了柳姨,我就在附近,去朋友那裏。”
“哦,好。是江家小少爺嗎?”
“不是江執,我去小白那裏。”許妟之說着轉身上樓換衣服。他換下白色短袖襯衫,套上黑色卡通短袖打算出門。
“好,要小心啊。給,錢拿好。”柳姨笑着看他,心想小妟有新朋友了,幾個月後還會多一個妹妹,她很開心,因為她覺得這孩子太孤單了。
許妟之路過江執家,江執趴在二樓陽臺上沖着許妟之喊:“妟之,你去哪兒啊。”
許妟之停下腳步,說:“去太古。”
“又去啊。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去騎馬啊?”江執又喊了一聲,許妟之這小子很久沒跟他一起玩了。
“下次。”許妟之說完就走了。
太古社區存在很久了,房子都有些老舊。彎彎曲曲的小巷,四通八達。這裏的房子都是一棟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房。住在這裏的人大多認識,鄰裏間經常往來,蹭飯,聊天,好不熱鬧。許妟之轉了幾個彎,到了一個拐角處停下。這裏有個小賣鋪,三個小孩坐在門口。
“又是重複的卡!”沈聽白氣得跳腳。
“我也是重複的卡。”楚添源在旁邊坐着,一臉郁悶。
“嘿嘿,當當當當~看我,我的卡!”林喬得意地把自己手裏的卡展示給他們看。
沈聽白和楚添源異口同聲道:“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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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是吃不到宋江!!!”沈聽白郁悶極了,他已經連着兩個月,每天晚上來買兩包幹脆面了。
楚添源垂頭喪氣道:“我缺宋江,還有林沖。”
“喬喬,好喬喬。換換嘛。”沈聽白雙手合十,拜托拜托。
“做夢!宋江多難啊,不行!別的卡都行,這個不行!”
談判顯然是失敗了。許妟之走過去,沈聽白看到他,前一秒還在難過我的宋江,後一秒喜笑顏開:“小燕子來啦。”
林喬和楚添源都打了個招呼,然後給他騰了個位置。許妟之坐到沈聽白旁邊,問:“怎麽了?”
“我吃不到宋江。”剛恢複活力的沈聽白一秒變得焉了吧唧的。
許妟之一頭霧水,林喬便跟他解釋了。
“嗯,小白,你等我一下。”許妟之轉頭進了小賣鋪。
“老板,麻煩幫我拿幾包幹脆面,和他們一樣的。”許妟之遞出一張百元大鈔。
老板:...你拿百元大鈔來買5毛一包的幹脆面?
“咳,小孩。這個錢,哪裏來的?爸媽給的嗎?”
“嗯。”許妟之點點頭,眼睛還看着那一大箱幹脆面,“老板,這一箱可以買麽?”
“可以可以。”老板笑得可開心了,零錢找了半天。
許妟之抱着一箱幹脆面就出來了。
門口的三人:......
沈聽白:“你幹嘛?”
許妟之一邊拆幹脆面,一邊回答他:“給你找宋江。”
許妟之拆開一包,三人一看——宋江。
許妟之拆開第二包,三人一看——又是宋江。
沈聽白靠在許妟之肩膀上捧腹大笑:“喬喬,你看,我有兩張宋江了。”
他給許妟之比了個大拇指,拿出那兩包拆過的幹脆面,将一張宋江給了楚添源,還有一張放在許妟之手裏。然後他憋了一嗓子,抱着那箱子就進了小賣鋪。
“老板老板!這個可以退掉嘛。”
“不行不行,這怎麽行。賣出去的東西哪裏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沈聽白可憐巴巴地看着老板:“老板,求求你了嘛。買太多,回家會被老媽揍。”
小孩子的撒嬌對這老板似乎十分有用,他開始動搖。沈聽白趁熱打鐵,繼續賣慘,終于把剩下的錢換了回來。
他得意地走了出來,把錢塞進許妟之的褲子口袋裏,然後對許妟之說:“走,跟我回家吃飯。”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沈聽白領着許妟之回了自己家,楚添源家就在沈聽白旁邊,近得很。
沈聽白沖着廚房喊:“媽,我回來啦。”
“诶,等會兒啊,媽還有兩個菜就做好啦。你先洗洗手。”白蘭心女士在廚房忙活。
“兒子!你帥氣的老爹回來啦!”沈山河剛下班,還穿着髒了的工作服。
“老爸!”沈聽白從浴室出來,身後還跟着許妟之。
許妟之頗有禮貌地喊了聲沈叔叔好。
“喲,阿妟也來啦。”沈山河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後對着廚房說:“老婆!做兩個不辣的菜!阿妟來了。”
“阿妟來啦。”白蘭心從廚房探出個腦袋,“阿姨今天炖了玉米排骨,你要多吃一點哦。”
“謝謝白姨。”
許妟之不是第一次來沈聽白家裏。沈聽白每次出去玩,只要撿到了在附近的許妟之,都會往家裏帶。他覺得這個小孩好像很孤獨,又不愛講話,他老爸話那麽多,家裏會熱鬧一些,說不定許妟之聽多了也會多講一些呢。
忙活了一陣,菜終于好了。兩葷一素還有一個湯。玉米排骨湯不辣的,先做的黃魚和青椒炒肉都是辣的,白蘭心最後做了個不辣的拿手好菜——西紅柿炒雞蛋。
“開飯啦。”
四個人圍着一張方桌吃飯。
沈聽白指了指青椒炒肉:“媽,鹹了。”
白蘭心嘗了一口,确實鹹了點:“哦,抱歉抱歉。”
“臭小子,你媽辛辛苦苦做的菜,怎麽會鹹呢!”說着,沈山河夾了一筷子的肉進嘴巴,然後對着白蘭心說,“老婆,好吃!來點水,老婆!”
白蘭心笑着給他倒了水:“嘴貧。”
“沒事,以後等我下班了回來做飯。沈聽白這小子晚一點吃飯又不會餓死,老婆別太辛苦。”
沈山河真的很喜歡他媳婦兒,用他的話說就是,畢生的運氣都花在了追老婆這件事上。
“小妟呀,多吃一點。這兩個辣的菜不太能吃,就吃這兩個不辣的。”白蘭心把桌上的菜調換了位置,兩個不辣的菜就到了許妟之面前。
“謝謝阿姨。”許妟之吃飯很斯文,小口小口,細嚼慢咽,也不講話。
飯後,白蘭心趕走了兩個要幫忙收拾碗筷的小屁孩,讓他們出去玩。沈聽白就帶着許妟之坐在自家門口看冒險小虎隊。兩個小孩在坐在門口移解密卡找線索。
楚添源吃完飯過來蹭門,“在幹嘛?”
沈聽白神情專注,頭也不回說道:“噓,解密呢。”
“讓我看看。”楚添源探個腦袋過去,被沈聽白一拍。
“幹嘛!”楚添源捂着腦袋。
“你擋着小燕子了!”沈聽白把書移過去一點。
“往左移一點。”沈聽白聽許妟之這樣說,就照做。
“還真是!小燕子好聰明啊!”沈聽白一拍許妟之,把人一下子拍到了地上。許妟之也不惱,拍幹淨屁股上的灰就自己站起來了。
“小白,我想打個電話。柳姨可能在等我吃飯。”
“爸爸媽媽都不在嗎?只有柳姨在?”沈聽白大概知道這個小孩家裏好像經常會有大人不在。
“嗯。”許妟之點點頭,臉色平靜,似乎一點也不難過。
“那你晚上住我家吧。”沈聽白覺得這個小孩太可憐了。
許妟之猶豫。只見沈山河洗過澡走了出來,穿了個白色背心,大花褲衩,踩着雙人字拖,“阿妟,晚上就住這兒吧。小源就別過來了,你跟沈聽白老打架,吵你白姨睡覺。”
把臉洗幹淨的沈山河其實很帥氣,眉目十分銳利,長相硬氣,笑起來很爽朗。沈聽白的長相其實是随了媽媽,五官柔和,眉眼都帶笑。只是笑起來和他老爹一樣,清爽得很。
“我才不跟他睡,他睡覺亂動。”楚添源小嘴一翹,走掉了。
“嗯,好。”許妟之不好再推脫,于是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來,阿妟。這是小白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的。去洗澡吧,洗完澡就上樓睡覺。”白蘭心溫柔地說,“小白,你帶阿妟去浴室。”
“跟我來。”沈聽白走前面,許妟之乖乖跟在後面。沈聽白發現許妟之走進浴室後,抱着衣服站着不動。
“幹嘛?”沈聽白一臉疑惑。
許妟之弱弱地問了一句:“...你不出去嗎?”
“哦,大男子漢害什麽羞啊。”沈聽白說着就把門關了。
洗完澡,和沈聽白的爸爸媽媽道了晚安,兩個小孩就上樓去了。房間裏開了個臺燈,兩人坐在窗臺邊,看星星。電風扇呼呼地吹,窗外蟬聒噪地叫。
沈聽白指着天空,問:“你看天上,天上除了星星,月亮還有什麽?”
許妟之看着漆黑的夜空,說:“天。”
沈聽白扶額:“笨蛋,是太陽!”
許妟之認真地說:“現在是晚上,沒有太陽。”
“有!我爸說太陽一直都在,只是晚上也需要睡覺,它就鑽到雲裏面去了,所以我們看不見。等我們睡醒,太陽也睡醒了,就來發光啦。”
“原來如此。”許妟之認真地點了點頭。
“笨死了你,睡覺。”沈聽白困了,打着哈欠爬上床。
“嗯,晚安。”許妟之把風扇調小了一檔,對着沈聽白的腳吹。又拉了一點被子蓋到他肚子上,之後平躺在外側的床上。
☆、上小學
第二天一早,許妟之被熱醒了。沈聽白手腳并用架在他身上,小薄被子早就跑不見了。他輕輕地把沈聽白的手腳放回去,在他的肚子上蓋好小毯子,然後動作輕巧地起了身,下了樓洗漱。
沈山河早就去上班了。他現在是車間主任了,其實可以稍微晚一點去,但是沈山河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他說:“主任就該以身作則,怎麽能偷懶呢?”
許妟之在樓下遇到了剛買早點回來的白蘭心。白蘭心招呼他過來坐:“阿妟,起得這麽早呀,過來喝豆漿。”
許妟之走過去坐着慢慢吃着早飯。白蘭心看着這個小孩喜歡得緊,也心疼得緊。太懂事了,不是7歲小孩該有的懂事。這個年紀的小孩就該吵鬧、闖禍,讓父母來教導他們,引導他們慢慢成長。可許妟之不是,他跳過了父母引導的階段,不吵鬧、不闖禍,安安靜靜地自己長大。
許妟之安靜地吃完早飯,才對白蘭心說:“白姨,謝謝。我等會兒有外語課,要先走了。麻煩白姨幫我和小白說一聲。”
“好,白姨送你過去。”白蘭心開了一家小花店,營業時間很随意。
白蘭心伸出手牽着許妟之往他家走去,步行大概15分鐘不算遠。許妟之一路都很安靜,除非白蘭心問他,他才會說話。白蘭心将許妟之送到小洋房門口,許妟之道了謝便走了進去。
過了三天,許屹沨和舒清回來了。住在附近的江卓凡一家過來拜訪。晚間,兩家人一起聚餐。江執和許妟之坐在一塊兒。
江卓凡笑着說:“小清,沨哥,恭喜。你們許家又要有一個像妟之這麽乖巧的男娃娃了。”
“凡哥,我想要個女兒的。”舒清雖然這樣說,嘴上卻是挂着笑。
“可不是嘛,最近小清和我一塊兒逛街買的嬰兒衣服都是粉色的呀。”說話的人是江執的母親,賀芸,和舒清關系極好,就和親姐妹一樣。
賀芸的母親和舒清的母親是表姐妹,這兩人小時候也常在一起玩,後來賀芸先嫁過來寧城,以為和舒清不太見得到了,哪知沒過兩年,舒清也嫁了過來,兩家人便把房子都買在了一塊兒。
“小清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歡。”許屹沨笑着說道,大概他說這話的時候可能沒想過許妟之。
許屹沨看了一眼默默吃飯沒有表情的許妟之,繼續說道:“卓凡,再過一個月,妟之和小執就要上一年級了。學校定好了嗎?”
“定了,”江卓凡接過話,“寧城私立外國語小學。妟之和我們江執一起吧?”
“可以呀。那最好了,他們呀從小一起長大,學也一起上,長大了也一起娶老婆。”舒清說到這兒忍不出笑了,賀芸也跟着笑。
飯桌上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兩位家主交流着生意上的事情。兩位夫人交流着舒清肚子裏的小寶寶,聊着兩個小孩上小學的事情。
許妟之沉默地吃着飯,有些失落。他想:如果他去了外國語,見小白的機會還多嗎?
“在想什麽?”江執撞了撞他的胳膊。
許妟之搖了搖頭:“沒。”
“咱倆一起上小學多好啊,跟你一起我媽就不會念叨我了。”江執兩眼放光,自由就在眼前了!
許妟之不答,繼續吃飯。晚飯過後,江執一家就走了。許屹沨在書房裏批閱文件,舒清在後花園裏看時尚雜志。
許妟之走過去,站在媽媽身邊,輕聲問她:“媽媽,我一定要和江執一起上外國語小學麽?”
舒清合上雜志,拉着他的手問:“阿妟怎麽啦?你不想和小執一起上小學嗎?”
許妟之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怎麽啦?”舒清把許妟之拉過來抱在懷裏,溫柔地問他。
許妟之沒講話,舒清也不再問了。她的兒子一向這樣,不樂意說話的時候怎麽問也沒有用。
二樓書房裏的許屹沨探出半個身,對許妟之說:“許妟之,下來。你媽媽懷着孕,你幾歲了還要媽媽抱嗎?”
許妟之小心地下來了。
“屹沨,你能和阿妟好好講話嗎?你今天在餐桌上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忘記了嗎?”
那句話指的是許屹沨說只要是小清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歡。可是他連最基本的,和孩子好好講話都沒做到。
“媽媽,我去洗澡了。”
舒清看着許妟之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許妟之的鋼琴老師請了假,他下午就空了出來。他和媽媽打了招呼,就去找沈聽白了。
許妟之在涼亭裏遇到了楚添源和林喬。
“小燕子,你怎麽來了?”楚添源問,“你下午不是都要練鋼琴麽?”
“我不叫小燕子。今天老師有事沒有來。”許妟之回答他,卻看着林喬。
林喬此時兩眼通紅,應該是剛哭過。
“你怎麽了?”許妟之問林喬。
“我...嗚哇嗚嗚嗚。”林喬說了一個字又開始哭了。
“別哭。”許妟之遞出手帕,林喬攥着他的手帕,一把鼻涕一把淚。
“哭什麽啊,男子漢大丈夫,你哭得像個女娃娃。”楚添源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楚添源跟許妟之解釋道:“他們家要搬走去隔壁的杭城了,明天早上的車票。”
林喬嚎啕大哭:“嗚嗚嗚嗚,我舍不得你們。”
“小燕子!”背後傳來一聲爽朗的聲音,是沈聽白來了。許妟之回頭看他,發現他手裏捧着一個盒子。
沈聽白跑過來,把盒子給了林喬:“喬喬,別哭了。這個給你。”
林喬抽噎着打開盒子,裏面是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卡片。
“我都齊啦,你一直缺的盧俊義也在裏面。宋江那張你有了,就不給你啦。”
那天許妟之随手一拆兩包都是宋江,沈聽白把一張給了楚添源,還有一張放在許妟之那裏。後來許妟之去沈聽白家裏,又給他放了進去,剛剛好108張。
“嗚哇哇哇,小白你真好!”林喬抱着沈聽白哭得更起勁了。
林喬懷裏抱着沈聽白的盒子走了,哭得很傷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會記得你們的,你們要來找我玩啊。”
林喬走後,三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特別是楚添源,他難過又生氣,難過林喬走了,生氣沈聽白那一整盒的卡片:“沈聽白,我的林沖呢?你怎麽不給我林沖!”
沈聽白撓撓臉,略有些尴尬地說:“嘿嘿,林沖就一張,不好意思啦。走走走,請你吃棒冰。”
沈聽白先一步跑到小賣鋪,拿了最後兩個火炬甜筒。塞了一個給許妟之,然後對後到的楚添源說:“添源,你自己拿啊。”
楚添源一看,火炬沒了。沈聽白火速把火炬藏在身後,一臉壞笑。
“你!”楚添源搶不到沈聽白的火炬,扭頭一看,旁邊的許妟之乖乖地拿着沒拆過的火炬站在一旁。他二話不說,從冰櫃裏抓了一個草莓白巧棒冰塞到許妟之手裏,然後搶了火炬就跑,邊跑邊說:“謝啦。我先走了!”
“楚添源!你給我回來!”沈聽白放聲一吼,楚添源跑的影兒都沒了。
沈聽白回頭一看站在原地的許妟之,一臉恨鐵不成鋼地付了錢把他帶走了。走出小賣鋪,他問許妟之:“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許妟之搖搖頭。
“搖頭是什麽意思?不喜歡就說不喜歡。”
沈聽白交換了一下兩人的棒冰,許妟之又給換了回來。
“幹嘛?你不是不喜歡嗎?”
“你喜歡火炬。”許妟之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好濃的草莓味道。
沈聽白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他覺得這小孩沒救了。
兩個小孩吃着棒冰并排走着,許妟之突然問:“小白,你上什麽小學?”
沈聽白含着棒冰,口齒不清地說:“唔,應該是江東一小吧。”
“之前沈叔叔說想送你去寧城第一小學,不去嗎?”
“不想去,離家太遠了。江東一小就在旁邊,走路10多分鐘,回家方便。”
“嗯。”
沈聽白看着他:“怎麽了?我明年才上小學呢。”
“沒事。”許妟之低着頭看手上的白色棒冰,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任何情緒。
沈聽白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你是不是想和我上一個小學?”
“嗯。”許妟之很認真地點點頭。
“那你先去江東一小,我明年就來。”沈聽白小手一揮,十分壯氣。
許妟之低下頭,抿了抿嘴。
沈聽白側過半個身子到他身前,歪着腦袋疑惑地看着他:“啊?”
許妟之這會兒又搖搖頭,不講話了。
“诶,”沈聽白小孩子嘆氣,“小呆瓜。”
過了幾秒,許妟之低聲說道:“他們想讓我和江執一起去外國語。”
“你不想去嗎?”沈聽白說着,舔了舔快化掉的火炬。
許妟之搖搖頭,說:“我想和你一起上學。”
“哦,許叔叔同意嗎?”
許妟之又不講話了。
“小燕子,不喜歡就要說不喜歡,不想去就不要去。”沈聽白認真地看着他說:“我爸說小孩子老是搖頭會把腦子搖傻的。”
許妟之點點頭。沈聽白徹底無語了,丢下一句笨瓜呀你就走了。
許妟之站在原地,輕聲地說:“我不想去,我想和你一起。”
☆、一個約定
當天晚上回去以後,許妟之想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媽媽。他到家發現媽媽不在,問了柳姨才知道媽媽和賀阿姨一起出去逛街了。
正當他和柳姨講話的時候,父親回來了:“你找你媽什麽事?”
“爸爸。”
柳姨接過許父的公文包挂好,許屹沨解開領帶,他坐下,柳姨倒了水,便退到廚房,客廳留給父子二人。
許屹沨靠坐在沙發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上,雙手交叉擺在腿上,看着許妟之,道:“說給我聽聽。”
許妟之站在他父親面前,低着頭不答。
“說。”許屹沨這個字不急不躁,沒帶一絲感情,許妟之卻突然緊張起來,兩只小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後,他注視着他的父親,說道:“我不想去讀外國語小學。”
“理由。”
“太遠了。”許妟之頓了頓,“我可以讀附近的江東一小。”
“混賬話。外國語什麽水平,江東一小又是什麽水平。”
“江東一小也有國際部,我可以讀國際部,爸爸,您讓我去讀吧。”
許屹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想都別想。”
“爸爸...”
許屹沨突然加重了語氣,厲聲道:“跪下。”
許妟之就跪下了。舒清提着一些嬰兒用品回家的時候,正好聽到許屹沨說這句話。
“屹沨!你幹什麽!”舒清趕忙拉起許妟之。
“讓他跪。”許屹沨對着許妟之說,“我看你最近是玩得太開心了,腦子都玩昏了。好好跪着,想清楚了再起來。”
“許屹沨,你!你太過分了!阿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為什麽總是這樣對他?”
舒清想去拉許妟之,許妟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又搖了搖頭。
懷孕的前三個月是很不穩定的,再加上舒清本身體弱,生許妟之的時候留下了一些病根,這些年怎麽補都沒補回來。舒清一生氣,不小心動了胎氣。她捂着肚子扶着沙發緩緩地蹲了下來。
“媽媽!”許妟之用膝蓋往前滑了滑,伸出手想去接他的媽媽。
“小清!”許屹沨瞬間從沙發上起身,接住他的妻子,他發現舒清的臉色蒼白,額頭上還滲出了密集的汗珠。
老李送夫人回來後還沒走,聽到響動急急忙忙進來,許屹沨抱起舒清沖着許妟之說:“跪好。”
柳姨着急從房間裏拿出了去醫院要用的一些證件,跟着老李的車一起去了醫院。偌大的家,頃刻間沒了聲音,只剩下許妟之一個人,跪在那裏。
第二天一早,賀芸來的時候看到許妟之還跪在地上,只是靠着沙發睡着了。
她小心地想抱起許妟之,哪知道一碰到許妟之他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輕聲喊了句:“賀姨。”
“哎。妟之,賀姨帶你去看媽媽好不好?”賀芸心疼壞了,想把許妟之抱着走。
“好。”許妟之強打起精神來,他對着賀芸搖了搖頭,從她懷裏下來自己走。
跪了一夜,腿都麻了,他踉跄着走了幾步之後扶着門框朝賀芸看了看,“賀姨,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好。”
賀芸皺着眉,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身拉起他的手,溫聲說:“來,賀姨牽着你走。”
許屹沨在病床前守了一夜,早上确認過舒清已經沒有大礙後他又去公司了。這會兒病房裏,只有舒清一個人。她躺在那裏,眼睛閉着,嘴唇慘白,臉上看不見一點血色。
賀芸輕輕推開門,領着許妟之進去。門一開,舒清便醒了,想來是一直在等許妟之。
“阿妟,過來媽媽這。”舒清說得很輕,招了招手。
許妟之看到自己媽媽的臉色,着實心疼了。小跑過去,拉住媽媽的手:“對不起,媽媽。”
“小傻瓜,你哪裏錯了呀。是爸爸不好,讓媽媽生氣了,不是你,阿妟不要難過,媽媽沒事,妹妹也沒事。”
母親的溫聲細語,是兒子最大的安慰。許妟之小心地靠在媽媽懷裏,不講話。
“吃早飯了嗎?”舒清摸了摸他的小臉蛋。
許妟之搖搖頭後,小聲地說:“沒有。”
“那等下和媽媽一起吃,柳姨去買早飯了,馬上回來。”
“小清,妟之跪了一晚上,沨哥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賀芸不滿地說,“他為什麽對妟之這麽....”賀芸說不下去,是讨厭。為什麽許屹沨這麽讨厭許妟之呢?
舒清搖搖頭,賀芸也就不說了。等到柳姨回來,賀芸說要回去督促江執起來練小提琴,就先回去了。母子二人一起吃完了早飯,舒清便詢問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昨晚爸爸為什麽叫你跪下?”
許妟之低着頭,小聲說:“因為我說不想去讀外國語。”
“嗯?能告訴媽媽為什麽嗎?”舒清靠坐在床上,拉了拉許妟之的手。
許妟之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因為離家很遠,因為我想和好朋友一起上學。”
“好朋友?你去外國語不是可以和江執一起嗎?哎?還是說,你說的這個好朋友是那個叫小白的小朋友?”
許妟之擡起頭看着媽媽,點了點頭,說:“媽媽,我想和他一起上學。”
“看來我們阿妟很喜歡這個叫小白的小朋友呢。”舒清笑着摸了摸兒子柔軟的頭發。
許妟之低下頭,臉紅了紅,又點了點頭。然後,他小聲地問:“媽媽,我可以和他一起上學嗎?”
“當然可以呀,阿妟有新朋友了,媽媽替你開心。”
“媽媽,那我晚一年上學可以嗎?我這一年在家裏,會提前把課都學起來,不會落下功課的。”
“可以,媽媽相信你。只是這件事,還是要爸爸同意才行,我們一起努力讓爸爸同意,好不好?”
許妟之點點頭,然後睡在媽媽身邊。他小小一個,只緊緊地貼着床沿睡,把幾乎整張病床都讓給了自己的媽媽。舒清看着兒子睡得這麽小心,把他輕輕往懷裏帶了帶,眼睛紅了。
這些年,她虧欠兒子太多了。舒清年輕的時候身體不太好,懷許妟之的時候是她身體最差的一段時間。許屹沨當時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在舒清的極力堅持下,才讓許妟之順利來到了這個世上。她生許妟之的時候難産,差點沒從手術臺上下來。孩子生下來,許屹沨沒看一眼,徹夜守在她的身邊。是後來,她讓他去看孩子一眼,他才去了。再大一些,她發現自己這個孩子太像他的父親了,長相、性格都像,沉默寡言不愛說話。許妟之越來越大,性子越來越沉,許屹沨愈發不喜愛這個孩子。
妟同音厭,許屹沨從未明說過。舒清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點,可随着許妟之的長大,她漸漸明白過來,她的丈夫不只是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可能是讨厭他。
舒清以為是公司事務太過繁重,讓許屹沨勞累,所以對兒子的關心甚少。于是,她開始幫助丈夫一起處理公司事務。許屹沨很反對她工作,太辛苦了。舒清堅持要這樣做,許屹沨拿她沒辦法,只好讓她來一起管理公司。顧了事業,就少顧了家庭。父母常不在家,許妟之有些時候常常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自己的爸爸媽媽。這些年,好在家裏有柳姨和老李,還有人管許妟之的衣食住行。
一禮拜後,舒清出院。這天晚上,在書房,舒清向許屹沨提了上學這件事。不出意外,許屹沨不同意。書房裏,夫婦二人僵持不下。樓下,江執突然來找許妟之玩。
江執提着一副國際象棋,笑着說:“妟之,來下棋吧。”
許妟之搖了搖頭。
“你怎麽了?”江執把棋盤放好,開始擺象棋。
許妟之憂心忡忡地看了樓上一眼,又看了江執一眼。他咬咬牙,對江執說:“江執,我不跟你一起去讀外國語了。”
“為什麽呀?”江執搞不懂了,許妟之不是已經到上學的年齡了嗎?
“我要和沈聽白一起。”
“什麽?沈什麽白?”
“江執,對不起了。”許妟之說着,一拳打在江執鼻子上。
江執人一倒,撞翻了象棋,散落一地。江執捂着鼻子大哭起來:“嗚哇哇啊啊啊!”
樓上二人聽到動靜都下來了,舒清看到鼻血直流的江執趕忙讓柳姨找來賀芸。
“你打的?”許屹沨冷冷地發問。
許妟之點點頭。
“混賬東西。”許屹沨一個耳光打的許妟之嘴角都滲了血,摔在地上。
“先生,使不得,要打壞的。”柳姨忙上來護住許妟之。
“你住手!”舒清發怒地瞪了他一眼。
賀芸來了,看到自家兒子這個樣子,心疼得緊。但是她又看到摔在地上的許妟之,連忙道:“沒事沒事,小孩子打架,不礙事的。肯定是江執這小子先打的妟之,我帶他回去先。你們好好說,小清,你拉着點。”
舒清連聲道歉,送走了賀芸和江執。許屹沨看都沒看地上的許妟之,徑直上了樓。舒清叫來柳姨一起幫着處理了許妟之的傷口,然後上樓去找許屹沨。
舒清既生氣又心疼:“你為什麽要對你兒子這樣?”
許屹沨看着妻子落淚,很心疼,替她擦了擦眼淚。舒清擋住了他來擦眼淚的手,說:“當初是我堅持要生下他的,他從來都是無辜的。你要怪就怪我,別怪他,不行嗎?”
許屹沨說不出話。他怎麽怪?他很愛舒清,但不愛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舒清的身體受了極大的損傷。他本不該降生,卻因為母親的仁慈,父親的退讓,出生在這個世上。多麽可笑啊,給予他生命的父母,一個盼着他出生,一個想扼殺他于胚胎。
舒清潸然淚下,悲憤道:“你問過他為什麽打架嗎?你不問,那麽乖的孩子,為什麽打架,你不問原因你就出手打他,還打的那麽重!”
“如果你讨厭他,是因為當初我難産的事情,那麽你告訴我,現在,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你要不要!”
許屹沨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小清,別生氣。這個孩子,我要的。我甚至比你更期望這個孩子的出生。”
許屹沨太需要一個孩子了,一個像舒清的孩子。他愛舒清,很愛她,但是他沒法愛屋及烏的去愛許妟之。因為許妟之太像他。他不會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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