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52)
事情?”
許屹沨幾步走到他面前,和他對視:“你許妟之什麽不是我給你的?沒有我,你哪來顯赫的家世和廣泛的人脈?你那張卡裏的幾百萬零花錢都是我給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卡給了他?我沒凍結那張卡是我給你留的最後的面子。許妟之,是我給了你錢、也給了你權。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許妟之不屑地笑了聲,許屹沨鉗住他的下巴把人往書櫃上一抵:“哪怕是你這張臉,都是我給的。”
許妟之拍開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你都可以拿回去,我不稀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給我這些是為了什麽麽?”
許妟之微微前傾身體,逼近他的父親,語氣極度冰冷地說了句:“為了你自己那卑劣又肮髒的虛榮心。”
“你...”
“我說錯了麽?”許妟之雙手背在身後,靠在書櫃上,不屑地笑道:“在外,你見慣了衆多人對你做低伏小,阿谀奉承。那些人誇一句許總不僅經商了得,更是教子有方,能培養出一個和自己這麽相像的兒子。他們不知道的是,你一邊培養我,一邊防着我。怎麽?難道我不是方便你向別人炫耀的工具?還是說...你在畏懼我?”
許屹沨掐住他的脖子把人猛地按在沙發上。他一手撐在沙發邊上,一手用着力道掐着許妟之的脖子:“我畏懼你?”
“想讓我接你的位,又怕我超過你。你可不可憐,累不累?”
“我有什麽可憐,又怎麽會累?你在自以為是些什麽?就憑你也想撼動我的位置,不自量力。”
許屹沨看着許妟之輕蔑的神情,內心的狂躁和暴虐陡然增強,他的語氣愈發陰郁,“我看着你這張臉用這幅神情就來氣。”
許妟之輕笑了聲:“聯想到自己了?”
許屹沨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他俯下身輕蔑地看着許妟之:“跟我幾乎一樣的臉,你卻毫無還手之力。許妟之,真讓我心寒啊。”
許妟之笑了聲,啞着聲說:“有本事你今天就掐死我。”
“好啊。”許屹沨笑了笑,“我成全你。”
許屹沨突然猛地收緊了自己的手,他手上青筋暴起,許妟之剛伸出一只手被他一把按在沙發上。許妟之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大到指甲都嵌進了許屹沨的皮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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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缺氧,許妟之的臉憋得通紅。他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沈聽白的窒息感,原來他的小白承受的痛苦遠比他想象的更大...
小白...他瞬間紅了眼。
“哭什麽?不是你讓我掐死你的麽?”
許妟之發不出聲音了。他緊緊攥住許屹沨手腕的那只手開始脫力,眼神開始無法聚焦。就在他即将無法看清面前這人的時候,書房外傳來盤子破碎的聲音。
11歲的許樂安,捧着一碟小點心想送到書房來給爸爸和哥哥。許樂安覺得甜品可以治愈一切,他希望他們吃了甜點可以心和氣和地講話,不要再彼此生氣了。
可他看到的卻是他的爸爸想殺了他的哥哥。
許屹沨看到許樂安呆住的樣子,立刻松開了手。許妟之喘上氣猛烈地咳嗽。
許屹沨向書房門口走了幾步:“安安...”
許樂安害怕地後退了兩步,許屹沨不敢上前了。他暴躁地把許妟之從沙發上揪到地上對着門口說:“去哄!”
許妟之跪在地上,看着門口的許樂安,搖了搖頭。許樂安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被吓到了,開始大哭。
許妟之踉跄着起身往書房門口走。許屹沨愈發煩躁,抄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朝門口砸去。
許妟之牢牢護住許樂安,把人圈在懷裏。茶杯摔在許妟之背上,彈到門框上,砰地一聲炸開,碎片四濺。碎片擦過許妟之的脖子,留下血痕,卻絲毫沒傷到許妟之懷裏的許樂安。
“別哭。”許妟之把人抱在懷裏,抱回許樂安的卧室。
許屹沨在他身後兇狠地說:“惡心的東西。”
舒清跑上樓,看到嚎啕大哭的許樂安,對着許屹沨說:“你跟我出來!”
許妟之把人抱到床上,抹去他的眼淚,啞着嗓子問:“安安,告訴哥哥,有沒有傷到哪裏?”
許樂安頭搖成了撥浪鼓,他語無倫次地說:“哥哥...爸爸...他...脖子...他想...”
許樂安哇地哭了起來:爸爸他想殺了哥哥嗎...
許妟之連忙把人抱在懷裏,拍着背哄:“沒事,安安別哭,哥哥沒事。”
“哥哥我怕。”許樂安圈住許妟之的脖子,把人抱得緊緊的,“我第一次見到爸爸這樣,他好兇,他不像我的爸爸了。”
“安安,不哭了。我們睡一覺,醒來把這件事忘記,好不好?”
許樂安哭着點了點頭,許妟之把他塞進被窩裏,許樂安牢牢抓住他不肯讓他走。于是,許妟之就抱着他一起睡。許樂安哭到抽噎,許妟之哄着一下一下給他拍着背。
舒清站在花園裏,許屹沨坐在椅子上。周嬸給他倒了茶,他正品了一口。
“你怎麽能這樣說你兒子?”
許屹沨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他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
舒清走近兩步,坐下,拍了拍桌子:“是你不認他!”
許屹沨不講話,喝着茶看報。
“別看了!”舒清奪走他手裏的報紙扔到一邊,“我在跟你說話!”
許屹沨無法,放下茶杯:“好了小清,你身體本來就不好,不要動怒。”
舒清一只手架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拍着胸口,似是氣的心痛:“你兒子到底要做到什麽地步,你才能滿意?他從小就已經比大部分人優秀了,你提的要求,他都一樣不落地做到。你說要他一年學完小學六年的課,他學完了;你說考試只能考第一名,他也一直都是第一名;你說競賽必須拿金牌,他項項都是衛冕的;現在高考只扣了兩分,你還不滿意?你告訴我,你那些朋友們,有誰家兒子比我們阿妟優秀?”
“可他喜歡男人!”許屹沨突然拍了下桌子,動了怒氣,說道:“混賬東西!”
“是我們欠他的!”舒清強忍着眼淚說,“從小他就沒在我們這裏讨到一點愛,你和我扪心自問,我們算合格的父母嗎?那個叫沈聽白的孩子說的沒錯,我們不算!我們根本不配做阿妟的父母。我們都沒問過他願不願意,喜不喜歡。你!你一直把你想要的強加給他!他還那麽小,我們就不管他了,把他一個人丢在寧城。這麽多年他都是一個人撐過來,他太孤單了。他想要身邊有個人陪他,他依賴那個孩子,那又怎麽了?他不配嗎?他有什麽不配的?”
“那他也不應該喜歡個男人!漂亮女人一抓一大把,他許妟之什麽女人找不到?男人喜歡男人算什麽回事?惡心!兩個男人有未來嗎?能生孩子嗎?我許屹沨打拼了幾十年的産業難道要交到一個斷子絕孫的不孝子手裏?你要我怎麽向股東們開口?介紹說這是我兒子和他的...怎麽說?!你說說看!”
“你...”你怎麽能這樣說自己的兒子?
舒清不知道怎麽反駁。是啊,許妟之作為許家的長子,未來是要繼承家産的,如果他沒有妻兒,帶着沈聽白怎麽出席酒宴?這該怎麽辦呢?
“那還有樂安,我們還有小兒子啊,你不能因為阿妟是長子就對他過于苛刻。”
“許樂安?”許屹沨輕笑一聲,“你那個小兒子的心思在哪裏你不知道嗎?我們千般對他好,萬般為他好,他一心只想着玩,只想着搞藝術。考試成績差成那樣,是經商的料嗎?”
舒清答不上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大兒子天生就是經商的料,從小嚴格對待各方面都優秀;小兒子錦繡叢中養大的寶貝,很聰明但是心思全在玩兒上。花園裏一時陷入僵局。
許樂安卧室的窗戶沒關上,許妟之就抱着許樂安聽花園裏的兩個人争吵。
許樂安抓了抓許妟之的衣服,小聲說:“哥哥...”
許妟之蒼白地笑了一下,啞聲道:“我沒事。”
“哥哥,其實我...”
“我知道。”
許樂安睜大了眼睛,問他:“哥哥知道什麽?”
許妟之低下頭,看着他道:“你考試故意考差這件事。”
許樂安往他懷裏鑽了鑽:“我...對不起,哥哥,我可以為你去做這件事。我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将來我也可以...”
“許樂安。”許妟之看着他,認真地說:“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你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不要為了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接受你這樣愚蠢的為我好。”
“哥哥。可是如果我不做,你和小白哥哥怎麽辦?”
許妟之疲憊地閉上眼,再睜開眼時,眼裏堅定一片:“我不會放棄他的。”
“哥哥,痛麽?”他伸手輕撫過許妟之的脖子,然後輕輕擦去許妟之還沒落下的眼淚,“別哭,哥哥。”
許妟之搖搖頭,突然鼻子一酸:“我只是...太想他了。”
“哥哥。”許樂安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個小東西捧起來給許妟之看,“小白哥哥在這,不哭了。”
許妟之伸手拿過沈聽白給許樂安做的那個鑰匙扣,把臉埋進被子裏,卻聽不到他的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 阿妟和他爹其實真的很像,他們兩個都有極其偏執、冷血的一面,心裏都是有暴虐因子的,但是他們在自己喜歡在乎的人面前都把陰郁的一面收了起來。阿妟對小白的親密接觸都是隐忍又克制的,因為是小白,所以他的一切都變得溫柔。許屹沨對許妟之的感情很複雜,也很病态:父親嫉妒兒子。因為大兒子和自己太像,他一邊嚴格要求他成為自己,一邊又怕他超過自己,所以一直在打壓他,許屹沨不會對自己的妻子小兒子動粗,只能把內心的施暴欲全部發洩在許妟之身上。但他不會真的掐死許妟之的,怎麽說還是自己兒子,他還是有人性的。
☆、死了算了
許妟之沒有填寫高考志願。北城大招生辦找到他,他點點頭就同意了。隔壁清大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北城大的招生人員拉着走了出去:“別進了別進了,他去我們學校了!”
清大後悔萬分,怎麽自己沒早點來?但實際上,你早八百輩子來都沒用,他一定會去北城大。因為他的小白說在北城大見。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江執背着個斜挎包來找許妟之玩。
許屹沨問他怎麽來玩還背這麽大個包,江執笑笑說:“沨叔,我裝了好些樂高,拿來和妟之一起拼。”
到了許妟之房間,他拉開包的拉鏈,裏面竟然裝了個筆記本,他遞出那個銀色的筆記本:“給你。”
“謝了。”許妟之打開筆記本,登了QQ。
“你老爹也太狠了吧,把你困家裏,不給玩手機,也不給玩電腦的。你一天到晚在家裏幹嘛?”
“自學專業課。”
“悶瓜。”江執靠在他床邊,玩着手機,“最早一批志願的錄取通知書都陸陸續續到了,你急也沒用。”
他看了消息,還是沒有沈聽白的。怎麽回事?他正想着問問吳憂,吳憂就發了消息過來。
吳憂:有件事,我不确定,但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下。沈聽白有可能沒去北城大學。
許妟之:?
吳憂:楚添源說的,他可能改了志願。他媽媽的病情不樂觀,他走不開。
許妟之看到這條消息,皺了下眉。
許妟之:病情?
吳憂:沈聽白從二模以後就開始學校醫院兩頭跑,具體不太清楚,只聽說他的媽媽一直在住院。
許妟之:他去哪裏?
吳憂:不知道,一直聯系不上他。
吳憂: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會去寧大。
許妟之:為什麽?
吳憂:以他的成績,如果留在寧城,只有去寧大了。
許妟之:我知道了,多謝。
許妟之走到書桌上一邊寫字一邊說:“江執,幫我打個電話給林教授。”
“啊?林教授?”江執想了想,“你是說和你家老爺子是至交的那個林仲翰教授麽?他不是醫生麽?你找林老爺子做什麽?你生病了?什麽病啊?嚴重到要林老爺子出馬了?”
“不是我。”
“哦,我不知道林教授電話啊。我們兩家老爺子今天在聽曲兒,要不我打電話問問他們?”
許妟之遞給他紙,點了點頭:“嗯。”
江執看着紙上的內容走出去打了個電話,許妟之憑着記憶大概寫了一些白蘭心CT診斷上的內容,他在網上輸入後,看着屏幕:“轉移性CA...癌細胞轉移,CA...Cancer?”
江執走進來,有些緊張地說:“妟之啊,這個是誰的診斷結果啊?”
許妟之擡起頭:“說。”
江執坐到他面前:“林教授說提示胰腺癌晚期。”
江執看着許妟之眼神裏茫然一片,又看着他眼裏逐漸染上痛苦的神色,“你怎麽了?講話啊,許妟之。”
許妟之低下頭,低聲說:“白姨...騙了我。”
“白姨?誰啊?我認識嗎?”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手機給我。”
許妟之借江執的手機給沈聽白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他又回想了一下楚添源的號碼,撥了過去。
“喂?”電話那頭傳來楚添源的聲音。
“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許妟之試探開口:“小...”
剛說一個字,他聽到楚添源那邊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醫生!醫生!李醫生!”
是沈聽白的聲音。他不敢相信地問:“小,小白?”
楚添源陰郁、狠戾地說了一聲:“你給我滾。”
楚添源一共說了五個字,就挂斷了電話。許妟之再打過去,無人接聽,一直無人接聽。
許妟之一瞬間猜到了最壞的結果。他沖下樓,對坐在沙發上的許屹沨說:“讓我去寧城。”
許屹沨淡淡地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哦?”
他急忙道:“放我去寧城,馬上。回來以後你怎麽罰都行。”
許屹沨注視着眼前的人,“理由。”
許妟之握着拳頭,胸口起伏着:“讓我...去看看。”
許屹沨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到許妟之的神情,惶恐不安。他在示弱,有點意思。從寧城回來那一天起,許屹沨就沒再見過他這幅樣子,他來了興趣。
許屹沨勾起嘴角,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想怎麽樣。
“行啊,我跟你一起去。”許屹沨撐着自己的腰,笑着臉:“你說的,就看看。”
他擦過許妟之的肩膀,語氣裏竟有一絲歡快的情緒:“敢做別的事情,後果自負。”
許妟之低着頭,松了口氣:“知道了。”
見許屹沨慢慢走上樓,他連忙說道:“現在就去。”
許屹沨背對着他,漫不經心道:“你這位大少爺不是很體恤辛苦的勞動人民麽?怎麽?現在又舍得大晚上讓他們從家裏趕來開飛機?”
“......”
“我要睡覺,明天再說。”
“明天一早就去。”
許屹沨側過臉,勾了下嘴角,遺憾道:“我年紀大了,吃不消起那麽早。”
“中午之前。”
“看我心情,”許屹沨轉過來,抱着手臂看站在樓梯口的許妟之,“看你表現。”
許妟之幾次微啓嘴唇,壓抑着心中翻湧的情緒,低低地說了一聲:“求你了。”
他喉結滾動,緊握着手,粉色的甲床因為用力過度都變的蒼白。
他終是喊了一聲:“父親。”
許屹沨心情頗好,轉身上樓:“成交。”
許屹沨帶了他那兩個保镖,一行四人在午後到達寧城。
許妟之剛走出機場,匆忙攔了一輛出租車:“麻煩,去寧城第一醫院。”
許屹沨看他如此着急,愈發好奇怎麽回事了。他對兩個助理說:“等下他如果除了看,敢做別的事情,你們兩個,給我往死裏打。”
其中坐在副駕駛的那位有些不确定地問道:“這...許董,大少爺畢竟是...”
“不用手下留情,我兒子我說了算。”
“是。”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後排一眼,心想:這難道是心狠手辣的□□老大和他兒子起了争執嗎?不能問不能問,保命要緊!
到了寧城第一醫院住院部,許妟之正想往裏走,被許屹沨叫住:“就站在這裏。”
許妟之回過頭問:“我不上去怎麽看?”
“那我不管。”許屹沨擡起一只手扇了扇風,漫不經心道。
“許董,請喝水。”其中一位助理給許屹沨打着傘遮陽,另一位則站在許妟之身邊,時刻盯着他的舉動。
許妟之站在烈日下,出了好多汗,毫無察覺。他死死盯着住院部的大門。
“大少爺,請到這邊來,小心中暑。”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助理說完還遞上水。
許妟之現在什麽也聽不進去,沒有回答。
“別管他。”許屹沨淡淡地說,看了眼手表,“再給你20分鐘,沒看到就走了。這麽大太陽,我可不想曬。”
20分鐘後,“時間到。”許屹沨淡淡道,“許妟之,你浪費了我一天的時間。”
許妟之沒講話,他在想往哪裏跑。
四周都是矮小的灌木叢,這兩位穿着西裝的男士看着文質彬彬,有多能打他能不能打過他不知道。他要往哪邊跑才能跑得過這兩個人。
“帶走。”許屹沨轉過身。他竟然把時間浪費在許妟之身上,太可笑了。
“大少爺,麻煩跟我走。”
許妟之站在原地沒動,他算了一下從這裏到住院部大門的距離,差不過跑過去7秒,他要試試,他今天必須見到沈聽白。
正當他打算跑的時候,看到了楚添源。
“等等。”許妟之看着楚添源從另一邊往住院部大門走去。
許屹沨聞聲轉了過來。
楚添源剛走到住院部大門口,只見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拖着一個行李箱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的手臂上戴了一塊黑布。
許妟之猜到了最壞的結果:白姨...不在了。
許妟之看到沈聽白的那一秒就想沖出去,不過旁邊的助理動作太快,他剛往前沖了一步就被按住。
許屹沨站在他身後淡淡地說:“不許動。”
有意思,他這兒子平時八風不動,竟然還會這般着急?
許妟之眼睛死死盯着門口那兩個人。沈聽白瘦了,肉眼可見的瘦了。
他的身上還穿着自己的短袖,原本就有些寬大,這會兒風一吹,衣角飄起來,他很怕風再大一點,沈聽白就不見了。
怎麽會瘦成這樣...
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沈聽白臉上的神情。只能看到楚添源接過他的行李箱,抱了一下沈聽白,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揉了揉頭發。沈聽白雙手自然下垂,動也沒動。他看起來很累,都有些站不住。楚添源一手揉着他的頭發,一手架着他的腰,才讓人勉強站住。
許屹沨戲谑道:“喲,你的那位這麽快有新歡了?”
許妟之漸漸看不清兩個人的身影,眼裏模糊一片。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過去抱抱他的小白。
“小白!”白字的音還沒發完,許屹沨擡腳就是一踹。
“拉到那邊去,給我打。”許屹沨接過助理的傘,“不知好歹的東西。”
住院樓門口,沈聽白的臉從楚添源肩上微微擡起,看向左邊那棟白灰相間的樓,只見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撐着傘站在那裏,被建築擋住了一半身子,背對着他,看不清臉。
他看着那個背影,覺得好眼熟。
“怎麽了?”楚添源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沈聽白搖搖頭。一定是聽錯了,他們怎麽會在寧城呢。
“放開我。”許妟之一拳打在一個助理臉上,掙脫開束縛,不料被另一位直接踹到牆上,背部和後腦直接沖擊堅硬的牆壁,痛得他一瞬間眼前一黑,意識不清。
“得罪了,大少爺。”那位被揍了一拳的助理爬起來,上去架住許妟之,另一位朝着他肚子狠狠地掄了幾拳。
許妟之痛到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五髒六腑像被打碎了一樣。他垂着頭,身體也無力地垂着,手臂被兩側的人架着,堪堪讓他半站住。
“你真的好可憐啊。”許屹沨說着,蹲下身去看他兒子的臉,竟是笑了起來。
笑夠了之後,他一手擡起許妟之的臉,讓他看着自己。只見許妟之連睜開眼的力氣都不太有了,但能看得出眼裏通紅,臉上混着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遍布他的臉。
“知道自己有多廢物了麽?”許屹沨心情大好,看着他笑着說:“喜歡的人就在眼前,被別人抱着,你卻只能在這裏挨揍,什麽事都做不了。你真是弱到我都不屑動手打你了。你告訴我,你怎麽反抗我?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畏懼你?嗯?”
許屹沨嫌棄地甩開他的臉,起身道:“是我高估你了。原以為你以後能對我有幾分威脅,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窩囊廢。”
許妟之的愧疚和心疼淹沒了他的理智,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幹脆讓許屹沨打死自己。
他的小白沒有家人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小白一個人操持自己母親的葬禮,又一個人來醫院收拾母親的遺物......
他低下頭壓着聲音在哭。許屹沨就這樣看着他,沒有一句安慰。
良久,許妟之擡起頭,臉上淚痕遍布,他雙眼死死盯着許屹沨,卻未說一字。
許屹沨俯視他,絲毫不覺得這眼神有什麽威脅,只不過是被獵豹咬住喉嚨的軟弱羚羊,最後露出的哀痛又不甘的眼神罷了。
心髒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哀痛,許妟之突然嘔出一口血。
“大少爺!”一位助理立馬蹲下身給他擦拭,許妟之撇開臉。
許屹沨看着他這幅樣子,皺了下眉:“帶走。”
許妟之被帶回了北城。他還沒走到家門口就栽了下去,吓得舒清直哭。許屹沨說是中暑了。
舒清都來不及具體問許屹沨怎麽回事,趕忙請了醫生來家裏。許妟之躺在床上,醫生正給他輸液。
他睜眼雙眼,看不清。他想:怎麽會看不清呢,怎麽會看不清......
“阿妟,怎麽了?阿妟,別哭...媽媽心疼。”舒清哭着擦掉他的眼淚,擦不幹淨。
“哥哥...哥哥!”許樂安抓着他一只手,哭的比許妟之還兇,“哥哥怎麽了?哥哥別吓我。”
許妟之沉默地流着眼淚,突然又笑了起來,笑着笑着開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血!怎麽會有血,醫生,快,他吐血了,救救他,快,救救他...”舒清邊哭邊喊醫生,吓得有些語無倫次。
“哥哥,哥哥,別吓安安啊,哥哥...”許樂安抱着許妟之的手,嚎啕大哭。
醫生見狀不好:“送醫院,快!不是中暑。”
救護車來的時候,許妟之已經沒有意識了。他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周圍好黑,沒有一點白色。
到了醫院,舒清讓醫生給他裏裏外外、仔仔細細地都檢查了一遍。
醫生說:“有些皮外傷和輕微腦震蕩。內髒無大礙,吐血是因為氣急攻心。這麽年輕的孩子,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會急成這樣?”
舒清哭着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道是在和醫生說對不起,還是在和許妟之說對不起。
許屹沨把她扶到座椅上休息,舒清靠着他的肩膀痛哭。
“我沒有打他。”許屹沨拍了拍她的背,繼續說:“我查過了,那個孩子的母親癌症去世了,他大概是難過,所以才這樣。”
舒清哭着斷斷續續說:“阿妟,我的阿妟太痛了...他從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我好怕,好怕阿妟會有什麽事。屹沨,算我求你,成全他們...好不好?算我求你。”
許屹沨抹去她的眼淚:“他乖乖在北城把大學讀完,然後來公司幫我一起處理事務,我會讓他進董事會任職。過幾年,如果他還堅持...那就,随他吧。”
舒清點點頭,泣不成聲。許屹沨透過窗戶看病房裏還帶着氧氣面罩的許妟之,因為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這樣,他許妟之終究是成不了大事,随他去好了。
許妟之剛恢複過來就說要回家。剛進家門,他就對身後的許屹沨說:“我不去北城大學了。”
“你說什麽?”許屹沨脫鞋的動作停了一下。
“我要去寧城大學。”
許屹沨脫了鞋,都沒來得及穿拖鞋,兩三步走到許妟之面前,指着他說:“你再給我說一遍?”
許妟之剛恢複,臉色還很蒼白,但他直直看着許屹沨,道:“我不去北城大學。”
“你!”許屹沨左看右看,抄起門旁邊插着的高爾夫球棍直接掄了他一棍,“我就不應該對你心軟!”
許妟之吃痛,扶了一下沙發,又撐着站直。
“別打!”舒清趕緊護住許妟之,“他剛出院,你幹什麽!”
“他死性不改!混賬東西!”許屹沨丢掉球棍,坐到沙發上,“你這個暑假就呆在家裏哪裏也別想去!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給我滾去上學!”
許妟之頭也不回上樓進房。
舒清跟在他後面,隔着一道門,說:“阿妟,爸爸他不是這個意思。爸爸他都答應我了,只要你把北城大學讀完,然後爸爸會讓你接手公司的事務,到時候你還想和那個孩子一起,爸爸說同意,他說同意。你出來好不好?你身體不好,剛恢複,你不要吓媽媽,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許妟之隔着門回答:“他不會的。”
“會的,會的。你不相信爸爸,你相信媽媽好不好?媽媽不會騙你的,你信媽媽好嗎?”
“媽,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舒清擦了眼淚,說:“好,媽媽不煩你了。但是等下要吃晚飯知道嗎?媽媽讓周嬸兒給你備了你愛吃的,多少要吃一點,好不好?”
“嗯。”
許樂安紅着眼睛坐在許屹沨對面,說:“爸爸,我以後都好好學習,你不要打哥哥了。安安不會再調皮了,你不要生哥哥的氣。”
許屹沨一看許樂安,氣消了大半:“過來,爸爸抱你。”
許樂安猶豫着走過去,許屹沨把他抱在懷裏,說:“安安,許妟之犯的錯和你沒關系。你該吃該喝該玩,不要替他求情。”
“可是...”
“沒有可是。”許屹沨态度強硬,沒得商量。
之後的整個暑假,許妟之沒接觸過手機電腦,他被隔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許屹沨每個禮拜都問許妟之去不去讀北城大學,許妟之每個禮拜都回答不去。于是,許屹沨每個禮拜都抄起球棍揍他一頓,許妟之一聲不吭。
舒清替他求情,許妟之拒絕了。他說不需要任何人求情,有本事你許屹沨就打死我。
許屹沨聽到他直呼自己的大名,愈發生氣,下手越來越重。到了後面,許妟之常常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大概是覺得許屹沨絕不可能同意他回寧城了,許妟之幹脆開始絕食,死了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快點死了,他就算他媽的只剩一縷魂也要飄回沈聽白身邊去。
打到後面,許妟之幾乎是連話都不說了。多說無益,跟他許屹沨這個瘋子有什麽好說的。
最後一次許屹沨揍許妟之的時候,許妟之幾乎無法支撐着自己站立了。舒清含着淚沒攔,丢了一份文件在桌上,說:“許屹沨,你再打一次,我們離婚。”
許屹沨終于收手,許妟之笑了聲倒了下去。
後來江執在醫院見到了許妟之,他啧啧稱奇:“瘋了,這是瘋了。你爹瘋了,你也瘋了。你倆還真是親父子,一樣的瘋子。”
許妟之懶得理他。
“好歹留條命吧。命沒了,你還怎麽喜歡他啊?一切都是扯淡。”江執坐在床邊,給他削蘋果,“他也不一定就在寧大吧,萬一在北大呢?那你這時候死了不是很虧?你這樣鬧有什麽用?你那老爹說不定真能把你打死了,你個傻逼。”
許妟之看着他削蘋果的動作,沒講話。
江執看了他一眼,繼續削蘋果:“你他嗎聰明了這麽多年,怎麽現在蠢成這個樣子?聽我一句,喜歡別人之前先把自己給我顧好了。你倒是先去北城大看看人在沒在阿,往好了想,萬一人在北城大呢?往壞了想,就算他不在北城大,那他不是在寧城嗎?那你畢業以後拼個幾年,争個股份,回寧城子公司不就行了?我搞不懂你在鬧什麽?等不了這麽幾年了?”
“許屹沨不會讓我回去。”
“诶喲我的好弟弟,你媽不是給你求來了嗎?你媽都要跟他離婚了。沨叔對清姨什麽樣,你不清楚呢?再說了,他會離婚嗎?不會,沒了舒家,他就垮了,他會不懂麽?”
江執用小刀剜了一小塊蘋果塞到他嘴裏:“你他嗎倒是給我長點腦子!”
許妟之吃完這小塊蘋果才說:“董事會不承認資歷太淺的年輕一輩,你也知道這個條例。我要争取到股份,就必須加入董事會,算起來要等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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