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9

一家很有格調的星巴克裏，一身黑色襯衫的男人與一身紅裙的女人對面而坐，女子的嘴角有随意的笑容，精致的容顏上，淡淡的妝。

她撐着下巴看着對面的男人，饒有趣味：“沒興趣？”

男人彎彎嘴角，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輕抿了口卡布奇諾，他挑眉：“我記得我們當時是各取所需，而且……”靠在椅背上，他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我跟你說過，別因為那種事來找我，沒聽懂？”

王沁宜撐着額頭笑得有點尴尬，一直有意無意蹭着他小腿的腳從前方收回來：“難不成那個女的比我的技術還好？看不出來啊，那麽稚嫩的一個小姑娘。”

路遠柏看着她，眼神深邃，好若暗湧在黑夜裏靜靜流淌，帶着悲憐，帶着冷酷：“這與你無關，而且，什麽時候你的行情這麽差了？差到需要同一個小姑娘計較？”

“我……”王沁宜臉上的笑容一僵，想辯駁，卻被他冷漠的眼神給震懾住。

适時，路遠柏的手機響了，凝視那個閃爍的號碼須臾，才緩緩接起：“喂，藍貝琪。”

“遠柏。”那邊藍貝琪的聲音熱情洋溢，他沒有親眼見到，卻仿佛可以想象她此刻彎彎的雙眸以及笑容點點的臉：“我在參加慈善會，你要不要來？”也許突然想到什麽她聲音降低了些：“如果你沒空的話也沒關系。”

路遠柏笑了，修長的手指撫摸着咖啡杯，指間染了微微涼意，泛出一點蒼白，他瞅着，突然就很想逗逗她：“你是想見我，所以找了個好借口？”

果然，那邊突然不說話了，耳邊只有她呼吸間輕輕的氣息，恍惚中似乎聞到一種清爽而寧靜的味道，是深谷中幽蘭盛開時，說不出的幹淨自然。

手指敲敲桌面，正欲開口卻聽到那邊的人聲音低低的說：“我是想你了啊。”有點不好意思。

她都這麽接話了，路遠柏也不好再玩下去，對她說了句“我就來”就收了線。起身，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與王沁宜說。王沁宜也沒喊住他，只是端着咖啡杯，凝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嘴角隐有笑意。

無風亦飄渺，無月亦清雅，這個男人，無疑是天之寵兒，就這麽随便一站，也能潑就一方水墨畫，墨色深深。

路遠柏到的時候，看到的場面讓他有點意外。一般來說，千金小姐參加這種兒童慈善會只是做做樣子，走走過場罷了，不會真的融入其中。可是，眼前的女人卻不一樣，她沒有穿漂亮奢華的衣裙，只是一身随意的裝束，深色牛仔褲，以及印着“志願者”字樣的白色t恤。可是，那一頭漂亮的長發紮起，旋成一團像個小花苞，陽光在上方打着旋，異常晃眼，像是一方潑墨濃雲。眉眼間盡是笑意。

藍貝琪正在同一群小孩子嬉鬧，突然偏頭看見他，本就水汪汪的大眸子睜得更大，似溶了星輝，她莞爾，背對着光亮的笑容俏麗明媚：“遠柏。”她朝他揮手，連聲音都在笑：“我在這。”

拉長的尾音像一把小勾子，無暇可愛。

路遠柏抿唇一笑，雙手插入兜中，正欲邁步走過去，手邊卻走上來幾個人，他認識，都是香港的大富豪。商人的談話裏涉及的永遠不會是感情，只會是利益。這就是他不經常出席活動的原因，今天沒有拒絕她也只是因為自己昨晚虧欠了她。

見他在跟幾個中年人講話，沒有看自己，藍貝琪的神色有點蔫，但是餘光一看到眼前笑容真誠的小孩子們，所有的陰郁瞬間都消散了，又重新跟他們鬧成一團。

“啊！”一聲驚叫聲突然打斷了正在交談的一群人，路遠柏擡眸望向前方，見藍貝琪正倒在地上，嘴唇緊抿，身旁有個小男孩紅着眼在說對不起，不由得皺了皺眉。欲擡腿走過去，一抹身影卻從眼簾裏竄過，急切的步伐，那個人他認識。

路遠柏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原地，眸色淡淡，旁觀者的姿态。

“你是怎麽搞的？”藍淩風一把車停下就看到這麽一幕，直接拎起後車座上的醫藥箱，連車鑰匙都不拔就疾步跑過來，怒目瞪她：“手伸出來！”

擡起眼皮偷偷瞅了瞅前方的路遠柏，見他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咧嘴一笑，甜甜的黏黏的像蜜糖一樣。

蜜糖？！這個詞，路遠柏覺得很新鮮。

“還笑得出來！”狠狠瞪了這個完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女孩，藍淩風動作蠻橫的将她的右手拉過來，看着她流着血又嵌着小沙粒的手心，所有的責罵都化作一句無奈：“姑奶奶，你就可勁兒的折騰我吧。”

藍貝琪摸摸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聲音嚅嚅：“哥哥，你最好了，不會告訴爸爸的吧。”

“上藥呢，別動。”沒回答她的問題，藍淩風兀自忙活自己的，拿棉花擦了擦她傷口邊緣的血液，擡眸看了她一眼：“疼就忍着。”

棉花往她傷口處一觸，藍貝琪縮了縮手，疼的倒抽了口氣。不好意思的用纏着紗布的左手摸了摸頭，她開口，視線卻是落在前方那始終挺立的身影上：“其實一點都不疼哦。”怕他倆還不信，又嚅嚅的補充：“真的不疼呀。我還可以跟孩子們玩。”

她的笑，一直都很純粹，無憂無慮。一個人怎麽可以生活的這麽無憂無慮呢？路遠柏望着她，不說話。見他和自己視線交接，藍貝琪也沒有收回眼神，依舊笑若微風，眼神濕漉漉地，無暇可愛。

被晾在一旁的藍淩風不爽了。這是怎麽個回事？！眉目傳情？隔空說愛？當他是死人還是怎的？！眼神陰了陰，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就重了，惹得她立刻轉眸看他，眉眼間盡是控訴。

始作俑者，也就是控訴人她哥卻笑了：“疼吧？活該。”話雖這麽說，但是手上的關心可不是假的。關心有，卻不代表他不會罵她：“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那麽呆？陪小朋友玩都會摔跤，切個東西都能切到手，怎的？手不想要了？那樣也好，你就不用工作了，哥養十個你都沒問題。”

在她喜歡的人面前說她呆，這點讓藍貝琪很害怕，無意識的就擡眸去看路遠柏，他還是站在那裏，如入畫卷，陽光落在他的雙肩，清輝滿衣，細碎額發下的眼濃若深潭。一片綠葉不知從哪兒打着旋來，堪堪從他身前落下，落地無聲。

藍貝琪又被驚豔了一把，吞吞口水，覺得應該為自己辯解一下：“其實我沒那麽呆的，只是……以前沒做過……學了，會很熟練……的吧。”

斷斷續續的一席話落入路遠柏耳中，明明是很簡單的字眼，可他卻忍不住彎了彎唇，淺笑的樣子如若芳華，清麗飒然的讓藍貝琪再次晃了晃眼。藍貝琪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愛慕者，如今又是他的正牌女朋友，光明正大的看他是被允許的，不可恥不可恥。于是，她赤果果的目光落在他微彎的嘴角上，倏然看到那張薄唇一張一合，聲音異常好聽：“确實是挺呆的。”

單純的小姑娘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籁給震得芳心四溢，傻乎乎的笑着，點頭：“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于是她皺眉，費力回想：“你剛才說了什麽？”

路遠柏笑而不答，反而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踏着土黃的地面，卻仿佛一寸一寸碾過她的心。

當他走到跟前的時候，藍淩風的手機好巧不巧的響起，摸了摸藍貝琪的頭，他接起，人卻是坐在原處不動。挂了電話後，還是在為她處理傷口，可微皺的眉頭說明有事。

藍貝琪抽了抽手：“哥，你有事就去辦吧。遠柏會陪着我的，你放心。”

藍淩風感恩于老妹的體貼，但不代表會感恩她的提議，輕嗤：“有他在我更不放心。”

藍貝琪：“……”

場面一時變得很尴尬，老哥一臉的凝重，路遠柏……路遠柏似笑非笑，抄着手在一旁看她。

她無奈，只好湊到老哥耳邊說了句什麽。藍淩風一聽，心情瞬間好了不少，托着她的手起身，不情不願的交到路遠柏手中，說話的語氣還是不好：“照顧好她，她呆的很。”

路遠柏瞥了他一眼，點頭。在他的位置坐下，埋首認真的替她處理傷口，那樣的認真勁兒讓藍貝琪突然想到先前看他處理文件的模樣，很專注。

此刻，她是他的文件，很珍貴的文件。真好。

“那只手也傷了？”

雖然是聽不出心緒的幾個字，但藍貝琪認為這就是關心了，原來被心上人關心是這種感覺呢，暖暖的，熱熱的，心跳也砰砰的。

唇角籌出一個甜甜的笑意：“不小心傷到的。”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解釋：“其實我真不呆。”

見他垂着眸，不說話，長長的睫毛被陽光潑灑，在眼睛下方留下一方陰翳，淺淺。像是被蠱惑了，她伸出手，往他雙眸的方向探去，觸到那片陰翳的一剎那，他突然擡眸，眼底不是深邃，不是淺笑，而是刺骨的冰冷。

他……不喜歡自己的觸碰吧？即使自己是他女朋友。心底有點不開心了，嘴唇一抿，想要把手收回，卻被他抓住，那力道，仿佛是怕她消失了一樣。

“遠柏，你弄疼我了。”他怎麽了？

路遠柏沒有松開她，只是将她望着，一眸星光，灼亮而深邃，仿若他眸中映出的自己是一方清水，被他眼中的波光攪拌，釀水成酒。

“遠柏，你……”怎麽了幾個字還未說出口，腰間卻是一緊，當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緊緊貼着他，額頭相貼，四目相對。

他的手指停在她唇畔，摩擦着，缱绻，溫柔，像立在畫紙前，心無旁骛的給一幅名畫勾邊。

心情很激動，心跳的很快，快的她可以聽到那陣旋律，一下一下的，像要突破障礙沖出來。

“想我了嗎？”

他這麽紅果果的問句，讓藍貝琪這種毫無戀愛經歷的小人兒瞬間臉上爬滿紅緋，她害羞的垂眸，嘴角卻一直向上揚起，她點點頭。

可他卻似乎對這種反應不滿意，又湊近了一分，唇角貼着她的，說話間，氣息噴灑，碰觸一陣一陣：“想我了嗎？”

羞赧又甚了一分，但這次卻是開口了：“想，很想很想。”

路遠柏這才笑了，抵着她的唇道：“你想我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