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狠心

最終陳姨娘還是答應下來。

她立即迫不及待的問“瑾娘，大爺的事……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蕭瑾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姨娘，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想我能知道，是我娘在天上保佑，也是我大哥死得屈，他……”

說到這兒，蕭瑾忙掩了口，不再說話，只給陳姨娘留下無限遐想的空間。

難道是蕭炜死得冤枉，給蕭瑾托夢了？

陳姨娘想到此，暗暗驚出一身冷汗。自己和許如月都對此諱莫如深，是絕對不會有不該說的話傳出來！

而且最先發現蕭炜異狀的就是許如月的人！說不準當時蕭炜已經有所驚覺，認定了害他的人是許如月！

自己不過是被許如月拉下水的……陳姨娘越想越恨，許如月也太歹毒了些！原本她找自己時不過是發現蕭炜看了些下作的書，只引着他去青樓，毀了他的名聲，炘兒才有希望繼承家業！

她并沒有說要蕭炜的命！這樣的誘惑，自己當時确實動心了！現在想來也奇怪，許如月沒有兒子，毀了蕭炜的名聲豈不是平白給自己做了嫁衣裳？

雖然許如月說蕭炜的死是個意外，可這恐怕是她一早就計劃好的！這樣一來，她就有了拿捏自己的把柄！

蕭瑾輕輕啜了一口酸梅湯，滿意的看着陳姨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輪番換過各色的表情。

看來自己所料不錯，陳姨娘就是被拉的墊背。許姨娘不動則已，一動便能讓陳姨娘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瑾娘，你放心！我定然幫你還大爺一個清白！”陳姨娘賭咒發狠道“再不放過那個毒婦！”

蕭瑾露出一絲感動的神色，只是并未到達眼底。

幫她？是為了借着她的手除了許如月罷！

等到蕭瑾從青桐院出來時，陳姨娘親熱的挽着她的手，親自把她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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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把青桐院的一衆人看得咋舌。

“姨娘留步！”蕭瑾壓低了聲音道“烨兒的事，姨娘緩緩和父親說就是了，我想開春才送他出去！”

陳姨娘點頭不疊，态度比從前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放心！”

蕭瑾笑吟吟的欠身離開，可心頭那一抹陰郁并沒有散去。

猶豫再三，蕭瑾還是向蕭烨透了些口風。

她曾試探着問過蕭烨，哪知道剛開口，說讓他和自己分開一段時間，他立刻嚎啕大哭。

看着蕭烨兔子似的紅着一雙眼，惴惴不安的看着她，蕭瑾敗了下來。

蕭瑾一個頭兩個大。她只好先安撫蕭烨，答應不把他送走。

只是從此之後，蕭瑾開始狠下心來，一日日漸漸疏遠蕭烨。

“小姐，四爺還在發熱！”紫蘇被紫菀纏不過，來蕭瑾這裏求情“四爺都燒得迷糊了，嘴裏還是叫着您！”

蕭瑾半垂着眼，手指輕輕摩挲着一方精美的蘇繡手帕，似乎沒有聽到紫蘇在說什麽。

蕭烨這次發熱是因為他跑了一身汗，又故意和蕭瑾賭氣在風口脫了外衣，這才着涼了。

紫菀秋明盧媽媽等人自然是圍着蕭烨忙活個不停，請醫用藥，唯獨一向最疼蕭烨的蕭瑾，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

蕭烨口口聲聲哭着要自己的姐姐，紫菀秋明等人心疼不已。沒辦法，紫菀求紫蘇在蕭瑾面前說幾句好話，讓蕭瑾去看看他。

紫蘇雖然知道蕭瑾的用意，但看着蕭烨實在可憐，便硬着頭皮跟蕭瑾開口。

“您教導四爺也不在這一時半時！”紫蘇見蕭瑾不說話，心中已是有些打鼓。

蕭瑾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紫蘇焦灼的等在一邊，正巧浣月進來，匆忙揪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外拽。紫蘇原本還是一臉的不服氣，卻敗在了浣月陡然淩厲的眼神下。

“誰讓你去小姐面前亂嚼舌根！”浣月恨鐵不成鋼的道“難道你心裏沒譜兒，四爺病了，最心疼的就是小姐！”

“可……”紫蘇猶自梗着脖子争辯道“我也知道小姐是在教導四爺！可是，四爺病的厲害，小姐去看看也不為過！”

浣月氣得直搖頭，“小姐去看四爺時，你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呢！”

紫蘇愣了一下。

“別人不知道倒也罷了，你還給小姐添亂！”浣月壓低了聲音道“四爺病了多久，小姐就有多久沒有合過眼！你沒看見，小姐的眼圈兒都是青的！”

“藥方、大夫！小姐哪裏不是先看過、問過！你怎麽能在小姐面前說出那樣誅心的話來！”

紫蘇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蕭瑾沒有心思再去管別人怎麽看她。

烨兒病了，她比誰都要難受！可是她很清楚，她不可能繼續寵慣着烨兒！這次烨兒是為了和她賭氣故意受涼發熱，自己若是心軟，那可就前功盡棄！

他必須要學會懂得，并不是他賭氣使性子，就能得償所願！

蕭烨病了兩日，蕭瑾已經有兩日沒有合過眼。一閉上眼，就是蕭烨那張傷心哭泣的小臉。

可蕭炜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于是蕭瑾又硬下心腸，不聞不問。

只在入夜後蕭瑾偷偷的隔着窗戶看過幾次，聽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自己的名字，蕭瑾心痛得無法自抑。一股頹然無力的疲憊之感湧上心頭。

“小姐，您別擔心，四爺喝了藥，已經睡下了！”浣月端着熱茶和點心走到了蕭瑾身旁，柔聲勸道“您也該好好保重身體，四爺以後還要依靠您！”

蕭瑾只顧出神，許久才輕輕的嘆了口氣，苦笑道“烨兒以後怕是要恨死我了！”

“小姐！四爺長大後會明白您的苦心！”浣月用了勸過蕭瑾數十次的話繼續勸道“四爺現在還小！一時回轉不過來也是有的！”

蕭瑾點了點頭。

“你跟我去看看烨兒！”踟蹰了片刻，蕭瑾還是沒有忍住。

暖閣中盧媽媽和紫菀、秋明正都守在蕭烨身邊。

“小姐，您來了！”盧媽媽首先看到了蕭瑾，忙福身道“四爺剛睡穩了！”

紫菀和秋明也連忙起身給蕭瑾行禮，只是二人眼中都閃過一絲怨怼。

原先把四爺捧在手心裏疼的是小姐，如今對病重的四爺不聞不問的也是小姐！

蕭瑾看在眼裏，只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小心的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無聲的側身坐在蕭烨身旁。只見蕭烨一張小臉紅紅的，似乎還冒着熱氣。蕭瑾小心翼翼的把手探到他的額上，還是滾燙得厲害，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

蕭烨睡得并不安穩。

他的小手在被子中亂動，口中還自顧自的嘟囔着。蕭瑾俯下身去細細聽，等到聽清楚時，她鼻子一酸，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我乖乖的、乖乖的……姐、姐姐不要讨厭我！”

蕭瑾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鋼針一齊紮過，頃刻便密密麻麻的疼痛起來。

這樣的烨兒如何不讓人心疼！她也想把烨兒捧在手心中寵着，如果可以，她也想把烨兒放在身邊慢慢教導他，不讓他受委屈！

可是，那樣只會害了烨兒！

“烨兒……”寵溺的低喚哽咽在喉嚨中，蕭瑾捂住嘴，淚水漫過指縫流淌。

盧媽媽看得心痛，她側過身，眼淚也忍不住落下。

原本對蕭瑾還存着怨氣的紫菀和秋明，心中也開始動搖。

小姐守在四爺的身邊傷心的哭泣着……昏暗的燭光下，她的身子顯得更是單薄，微微顫抖的肩膀，淚流滿面的一張臉……

小姐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女！大爺去了，夫人去了，錦榮院只剩下小姐苦苦的支撐！

或許，她們錯怪小姐了……

一時間屋子中充斥着悲傷的氣氛，在場的人都暗自垂淚。

還是盧媽媽先止了淚。

她強笑着寬慰蕭瑾“小姐放心，四爺好好的呢，有奴婢陪着四爺，小姐就放心罷！”

蕭瑾也收了淚，微微點頭。

也許是藥的作用，也許是蕭烨折騰了兩天也累了，他終于沉沉的睡着。

他小臉兒上淚痕已經被蒸幹，蕭瑾俯下身去，輕輕的親了親他的臉頰。随後蕭瑾便起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烨兒……對不起……原諒姐姐的狠心！

蕭瑾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紫菀和秋明心中不是滋味，她們沒有立場去指責小姐。她們能做的也只有照顧好四爺！

當秋明伸手再去給蕭烨掖被角時，卻發現蕭烨臉上新添了一道閃亮的淚痕。

蕭瑾腳不沾地的走出暖閣後，忽然踉跄了一下，要不是浣月扶得及時，她險些就摔到了。

“小姐！”浣月憂心忡忡的喚了一聲。

蕭瑾扯出一抹笑容，極淺極淡，卻是十足的苦澀。

夜空中的皓月傾瀉下皎皎的光芒，涼風徐徐吹來，隐約夾雜着花的香氣。

蕭瑾驀然就感到一絲寒意。

深入骨髓，驅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