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劫數

剛滿三歲的小包子蹦蹦噠噠朝園子裏跑，左手拿着一把小小的紅漆雕花弓箭，右手攥着一塊蛋黃糕，後面跟着個□□歲的小丫鬟，小芽兒一邊跑着，一邊喊：“小娘子慢些跑，夫人讓您把羊奶喝了再去玩兒。”心下還疑惑着明明自己腿長一些，怎麽就追不上。這邊雲璃卻已進了園子，朝葉海撲去，一聲爺爺叫得葉海心軟軟的，抱起雲璃在半空劃了一圈，逗的小丫頭咯咯直笑。葉海心想到抓周禮上小奶娃抱着小木槍不撒手的樣子，就暗暗想着定要把孫女兒培養成一代女将，雲璃卻沒想到爺爺這偉大志願，正仰着臉，抓着他的衣袍，嚷着要學射箭。葉海呵呵笑着教小娃娃姿勢，小娃娃眉眼認真，學的像模像樣。

說這葉雲璃就對弓箭兵器上心，別家小娘子愛不釋手的繡帕玩偶瞧都不瞧，整天纏着爺爺學功夫，聽他講戰場上血腥場面聽得兩眼放光，最愛的鞭子弓箭從不離手，睡覺也要放在枕頭邊陪着。白天裏跟二叔家的二哥上樹下河，昨天從樹上掏了鳥蛋孵，今天又抓了陽春養的大黃貓來研究，弄得那貓看見她就跑。這樣的淘，柳盈秋對她身體羸弱的擔憂煙消雲散，老太爺只說不愧是葉家的女兒，葉玄卻認為該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有空就圈着她看看書，念叨着請個媽媽教她繡花，二老爺看她和二兒子玩的好也高興，大兒子到底大了點，常被雲璃捉弄得無奈嘆氣。

這天晌午，柳盈秋邊擺弄手裏的針線，想着給葉玄添件家常衣穿，一邊等着雲璃回來吃飯，忽聽外院傳來紛複的吵嚷和腳步聲，急忙喚了聲：“楠心，出什麽事了？”楠心應着：“奴婢這就出去看看。”話音剛落，就見老太爺抱着雲璃龍行虎步誇進屋來，面色陰沉，懷裏的小娃雙眸緊閉，眉頭微皺，衣服上還帶着草葉，柳盈秋當下聲音就帶了淚，意“這是怎麽了？”老太爺小心翼翼地把雲璃放在美人榻上，正要說話，葉玄一陣風進來，手裏還抓着一個驚魂未定的禦醫，葉海就對禦醫說：“太醫，我家孫兒從馬上摔下來，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你快來給看看。”太醫連忙上前把脈，揪着胡子想了好一會兒，面露疑惑地說：“并未傷及五髒六腑，四肢筋骨也未受損傷，頭部也無傷痕淤青，按理說這一刻之後就會醒來。”柳盈秋忙接道：“那為什麽還不醒？”太醫語噎之際，楠心進來向着柳盈秋禀告：“夫人，守門的婆子來報，有位姑子在西側門，自稱是露涼山靜因師太，要幫貴府渡過此劫。”葉海和葉玄征戰沙場，自是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當即就要派人趕走這裝神弄鬼之人，柳盈秋勸阻道：“總歸試一試也無妨，若不管用，大不了再趕走就是了。”葉玄才松口讓人把靜因師太請進來。待靜因師太款步進來，衆人只見一身材修長的婦人，四十來歲，面孔光潔卻普通，帶着女尼帽，掉在人堆裏找不出來的模樣卻莫名地讓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柳盈秋試探地問道：“師太，請您看看小女，您說的劫是何意？”靜因師太并沒有瞧雲璃，只胸前豎了手低眉自顧說道：“貧尼乃是露涼山琉璃庵的尼姑，緣塵師太是貧尼的師父，師父叫我下山西行百裏處渡劫，施主家正是西方一百裏處。”柳盈秋連忙問道：“什麽劫，該如何化解？”靜因師太并未作答，只從懷裏掏出一塊手掌大小的白布，楠心接過遞給柳盈秋。只見紙上寥寥幾筆寫着：“柳葉河邊三棵柳，一點痣血定乾坤。”柳盈秋心下疑惑，與葉玄商量：“這兩句什麽意思，之間也沒關聯？”葉海說：“城中是有條柳葉河，河邊倒是有五六棵柳樹。”葉玄當機立斷：“來人啊，去柳葉河邊那幾棵柳樹下挖一挖。”汪管事忙帶着幾個家丁出門而去，心下還尋思着：“挖什麽呢？”

果然，不出一刻鐘，汪管事急匆匆跑進來，邊擦着汗邊猶豫地說：“将軍，我們還沒挖呢就在西邊第三棵柳樹下發現一個女嬰。”說着汪婆子進來，懷裏抱着個紅襁褓，柳盈秋抱過來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剛滿月的樣子，不哭不鬧，只安安靜靜地睡着，眼角邊一顆淚痣格外地紅。柳盈秋說：“誰家忍心丢棄這麽漂亮的孩子？”葉海說：“莫不是要取這痣上的血？”葉玄面色有些松動，柳盈秋也有些不忍：“委屈這孩子了，若是能救雲璃，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定讓你幸福地長大。”葉玄對太醫使了個眼色，太醫上前用銀針取了血，又用上好傷藥擦了，才把血喂到雲璃口中。奇怪的是雲璃當即睜開眼睛，似剛睡醒一樣，更奇怪的是，襁褓裏的小娃娃只睜着大眼，似并未覺得痛一樣。葉玄和葉海也暗暗松了口氣。雲璃醒來後看到柳盈秋懷裏的娃娃只感驚奇，湊上去看，又覺得玉雪可愛，問道：“娘，她是誰呀？”柳盈秋看着娃娃，越看越覺得喜愛，“她可是救了你呢！”雲璃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和臉上的傷藥，似懂非懂地說：“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吧！”娃娃只定定地看着雲璃，晶瑩的眼眸倒映着雲璃認真的臉。

靜因師太面色平靜地立在一旁，似這世俗之事如過眼雲煙一般，待下人散去才對柳盈秋說：“貧尼有一事相求，”柳盈秋才回過神來：“師太救了雲璃，我自當感激，師太不如留下用些齋飯，我定會給琉璃庵多送些香火錢。”靜因師太搖了搖頭，“師父在我下山時交代過，若這樹下是女嬰，她心思純淨，受不得這紅塵浸染，就讓貧尼帶她回琉璃庵撫養。”柳盈秋一聽就犯了難，庵中自不比王府安逸，自己還想着錦衣玉食地養着她呢。雲璃這邊也鬧着要留下她。靜因師太只擺了不容置喙的臉勸道：“師父說，若将這女嬰留在紅塵俗世恐怕活不過五載。”柳盈秋一聽當即答應了。

就這樣，紅襁褓娃娃走這将軍府一遭只不過半個時辰，卻在府中衆人中如落花流水般泛起了漣漪，成了下人一年的談資，坊間更傳頌成神仙下凡普渡人間般神乎其神。更在雲璃幼小的心田裏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随着她長大，慢慢生根發芽，直到有一天開出蝴蝶般美麗的花，一朵朵飛出她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