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年

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整個上平城洋溢着節日的氣氛，到處張燈結彩，街上賣煙花爆竹的，買各種糕點的，連花燈也有賣的，到底是天子腳下，街上人潮湧動，個個喜氣洋洋的，雲璃早就按耐不住了，求着柳盈秋要出去逛，柳盈秋被她磨的頭疼，看到旁邊魚音睜着水靈靈的眼睛也有些希冀的眼神，忍不住松了口，讓王媽媽親自跟着，芽兒也去，葉玄知道了就讓崔副将也跟着去了，俨然一副大陣仗。

雲璃和魚音都穿了厚厚的紅夾襖，套了兔絨的褙子，又戴了帷帽，一行人就從西側門出了府，沿着小巷走了一段就上了上平城的主街華陽街，只見人頭攢動，小販的叫賣聲，讨價還價聲，遠處的爆竹聲，熱熱鬧鬧的，魚音驚奇地長大了嘴巴，下山的時候在馬車裏只匆匆而過，現在看來真是熱鬧非凡，雲璃看她驚喜的樣子只覺得滿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沿着街邊的攤鋪逛起來。兩人買了一對瓷的小鹿擺件，畫着蘭花的花燈，雲璃又為魚音選了個紫檀木的簪子，上面雕了只小魚，簪子磨的光滑，雕工精湛大方，魚音喜歡的不得了，當即插在頭上，雲璃也覺得好看，摸了摸魚音的頭。雲璃和魚音跑得快，人又多，不一會兒就和王媽媽她們走散了，芽兒急得不得了，崔副将看她急得團團轉不由出言安慰：“小姐武功不弱，不會有事的。”誰知芽兒瞪了他一眼，“主子都跟丢了，崔大人說這樣的話，你心也太大了吧！”轉頭就拉着王媽媽去找了，崔副将有些愣，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跟了上去。

卻說雲璃魚音根本沒發現身後沒人跟着，只高高興興地往前走，魚音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雲璃看到有賣糖葫蘆，就拉着魚音走過去買了兩個，遞給魚音一個，魚音看着紅紅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層透明的糖漿，晶瑩剔透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好吃極了，雲璃看着魚音塞得鼓鼓的小嘴，不由得笑着為她擦去嘴邊的糖漿。突然不知誰喊了聲：“前面廣場舞龍開始啦！”只聽遠處一陣鑼鼓的響聲，人群擠擠嚷嚷地朝廣場湧過去，雲璃和魚音就在街中央，拉着的手瞬時就被掙開，雲璃被擁着往廣場，轉頭眼睜睜看着魚音消失在人海中，急得大喊一聲：“魚音！”魚音聽到她喊聲時已被擠到街角，看着面前人山人海，右手還舉着糖葫蘆，左手還殘留着雲璃的溫度，沒有害怕，卻被一種沉沉的孤寂包圍，心像空了一樣，慢慢被恐懼填滿，恐懼的是再也見不到雲璃，突然覺得臉上一涼，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待雲璃急急忙忙找回來時就看到這樣的情景，一個小姑娘站在灰撲撲的街角，手裏緊緊攥着糖葫蘆，無聲地哭着，哭得滿臉淚水，前襟都濕了一片，像一只被遺棄的小貓，卻眼神空洞，目光似透過面前這滾滾紅塵，了無生息。雲璃只覺得胸口突然一陣針紮似的疼，疼得她說不出話來，疼得她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像不受控制地踉跄奔過去，一把将魚音抱在懷中，感受她小小身體的溫暖，才覺得像找回了自己遺失的心。魚音挂在雲璃脖子上，把臉埋在她脖頸裏，聞着熟悉的幽蘭香，才漸漸緩過神來，目光也有了焦距，輕輕喊了一聲：“璃姐姐？”雲璃沒有反應，只緊緊地抱着她，像要把她納入胸骨才罷休一般，魚音有些喘不過氣，又喊了一聲：“璃姐姐！”雲璃才反應過來，退開點和她對視，又見她凍的紅紅的臉頰滿臉的淚痕，忍不住一點一點吻上去，魚音閉着眼睛，感覺血液又回到了自己體內，好像飄零千年的靈魂終于回到自己身上，雲璃的吻暖暖的，帶着點小心翼翼，又有些急急的，像是把自己當做捧在手心裏的珍寶，魚音瞬間覺得有股暖流繞着自己的心房流動，把之前的恐懼陰霾一點點驅散。雲璃見她不再像剛剛那般，慢慢有了生氣，才輕聲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魚音卻說：“璃姐姐，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雲璃本想逗逗她，卻見魚音嚴肅的神色，不由得也鄭重得道：“好，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魚音似是放心了，又埋進了雲璃懷裏，雲璃轉頭看見了掉在雪地上的糖葫蘆，就說：“我再給你買只糖葫蘆可好？”魚音想了想才喏喏地答道：“好。”雲璃不由失笑。

這邊王媽媽三人回府時才知小姐已經回去了，都松了口氣。宮裏又來了賞賜，雖說只是一桌年夜飯，卻也代表着皇上的恩寵。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守了歲，用了飯，又放了爆竹接神，才各自散了。雲璃和魚音剛上炕就睡着了，半夜的時候，魚音做了噩夢，口中不斷喊着璃姐姐，雲璃只得緊緊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拍着，魚音才漸漸平息下來，小手攥着雲璃的衣襟不撒手，雲璃嘆了口氣，看着她汗涔涔的小臉，暗暗許諾永世不分，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