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風頭

“唐......唐老師，您怎麽過來了？”其實苗苗大概想問的是為什麽沒有敲門。

“我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回應，你們倆這是在幹什麽？”

今天真是夠熱鬧的，連平日裏不怎麽來公司的唐老師也突然出現了。

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趕緊分開，曲參開心地笑着，走過去摟住唐老師的胳膊，“老師，我倆就是鬧着玩兒呢，您別在意。我正打算中午約您吃飯呢，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聽說你回來剛又和吳閣發生了争執，我就趕過來了。”

“老師怕不是來做說客的吧？”

唐老師坐在了曲參的工位上，曲參則坐到了桌子旁邊的沙發上，苗苗很自覺地跑去沏茶了。

屋子裏就剩下曲參和唐老師兩個人，一陣沉默過後，唐老師還是開了口，“小參，該堅持的是要堅持，但堅持得太過了也不好。我們畫漫畫就是為了有人看，自娛自樂那不餓死了？我知道你很愛護《長生》這個作品，你也想讓更多人知道它吧，現在把它拍成劇，不是正好可以帶動起漫畫的銷量，也能提高你的知名度，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嘛。”

“老師，我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曲參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個話題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她的理由其實唐老師心裏也清楚。

“誰都怕劣質的作品毀了自己的心血，但是現在，小參，機會不等人，你覺得會有人執着地一直等着你嗎？愛情裏沒有，商業利益面前更沒有！”

曲參一怔，明白唐老師這是話裏有話。

比起一直游離于經營決策之外、專心搞創作的我，唐老師則越來越把自己的精力側重于公司的經營發展，近兩年，她和唐老師之間的鴻溝似乎也越來越深。

也許正像是唐老師所說，機會不等人，但是曲參心裏明白那個機會可能永遠等不到了。

“你總不能指望陸祤商來演男主角吧？”

唐老師冷冷的一句話拉回了曲參的思緒，陸祤商，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心跳依然會漏上半拍。

“你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咖位，我們把所有的預算都投進去也請不起他。更何況，小參，過去的都過去了，今時不同往日，你和他的距離已經很遠了。”唐老師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曲參，半晌，起身走過來坐在了旁邊，用雙手包裹住曲參的手，“小參，你們兩個人同樣的優秀，只是你們的走的路不一樣，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就不要再那麽執着了。《長生》的劇改是肯定的，你遲早得下這個決心。小參，這些年，我和吳閣怎麽對你的，你心裏應該也清楚，現在正是公司困難的時候，你難道忍心看着我們這樣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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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似乎有東西梗在了嗓子眼，曲參一時說不下去。如果說唐老師和她正面硬剛，她可能會迎頭反擊，但像唐老師這樣的語重心長，卻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小參，你也知道現在公司為了能夠維持經營，也做了很多努力，引進了很多人才，這裏面不乏有雄心勃勃的人。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人像你一樣只專注于創作。現在公司需要你，你說什麽做什麽都可以，一旦有一天其他人取代了你的地位，那麽你認為還能由着你任性嗎？但是如果你現在答應了這件事，拯救公司于危難之中，你就是公司的功臣，你的地位誰都無法撼動。”

剛剛還一直處于悲情之中，想着要壯士斷腕的我，聽到後來竟有些想笑，“唐老師，我感覺您說的我好像是要繼承大統，鞏固政權似的。”

“小參，我說的都是現實，”唐老師摸了摸曲參的頭發，“怎麽看，都還像是個學生，你已經脫離校園兩年多了，不要再孩子氣了，嗯？”

“唐老師，我會認真考慮的。”

還沒等曲參第二天說出我的決定，公司裏就傳出李海荞的作品《風荷》被一家影視公司選中，李海荞很爽快地答應出售影視版權，并不幹涉影視化的投拍工作。

接下來幾天，吳閣忙于和影視公司代表商談，不是開會就是應酬，很難見到他的身影。

不過這個時候，曲參見他也是自讨沒趣，也許她已經錯過了唐老師說的那個機會，不過這樣反倒讓她松了一口氣，勉強得來的機會終歸不是她想要的。

收拾好心情，便忙于搭建把新書的大綱和框架。日子過得匆匆忙忙，也就無暇顧及其他。

倒是苗苗經常這些天來一直情緒低落，尤其是受了“麻鮮師”的冷嘲熱諷以後，更是氣得恨不得把桌子掀了。

好幾次看到她那怒氣沖沖的樣子，曲參都很自覺地護住了自己的手稿，生怕一時失控就被苗苗大卸了八塊。

這一日，商談似乎已有眉目，晚間的時候，苗苗回到工作間說吳閣要請大家吃飯。

曲參本來不想參加，在公司裏，熟悉的也就是經常會有工作聯系的那幾位，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就是點頭之交，這些年總是跑外的生活也讓她不太适應這種場合，直覺就想推脫。

豈料吳閣親自打了內線，說她難得趕上一次聚餐，絕對不能缺席，之後唐老師也來了電話，讓她務必參加，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掉鏈子，讓人看了笑話。

苗苗也是嘟着嘴，嚴正聲明，如果曲參不參加，她也不參加，如果她何苗要是在“多元”混不下去了全都是拜曲參所賜。

曲參被左右夾擊，如果再推辭就顯得有些太矯情，想想自己也真是難得遇到一次公司聚餐，倒不如去感受一下真正的社畜生活。

聚餐的場所是在B市一家比較知名的餐廳裏，公司裏有六十多人，到場的有五十多人，吳閣包了一個廳，占了五張大桌子。

這場聚會嚴格來說，更像是一場慶功宴，而李海荞無疑是這場慶功宴的主角。

李海荞的面容一直帶着淡淡的微笑，大方接受着大家的祝賀。

她的助理“麻鮮師”穿着入時的職業裝，化着精致的妝容，眉梢眼角都帶着揚眉吐氣。

開場一直到中間的氣氛都很好，大家邊聊邊吃着，到了後來，吃飽喝足了，因為廳裏自帶卡拉OK設備，喜歡熱鬧的人便歡唱了起來，其他人則開始穿插着敬酒，三三兩兩閑聊。

聚餐的時候，曲參最頭疼的就是敬酒這個環節，兩個人舉着酒杯一頓寒暄，有話沒話都要說幾句，實在是很尴尬。

不過好在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李海荞那邊，索性樂得自在，吃點小菜，聽聽歌，還比較惬意。

不過曲參這種自得其樂并沒有維持多久，就見麻老師款款走了過來，看樣子像是要給她敬酒，曲參忙端起杯子，站起身迎接。

沒想到，麻老師卻是閃過她身邊，向曲參身邊的另一位同事敬起了酒。

曲參有些尴尬地舉着手裏的杯子，笑了笑，又放下，坐了下來，繼續吃飯。

坐在曲參另一邊的苗苗卻是忍不住，站起身來。

曲參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拉得坐了下來。

苗苗撇了撇嘴，瞪了麻老師幾眼，終于還是沒有作聲。

這時有人提議李海荞唱首歌，李海荞羞赧地推脫，還是被人拉上了臺。

李海荞選了一首《漂洋過海來看你》，這首歌很符合她的個人氣質，唱起來也是委婉動聽，驚豔了衆人。

沒想到的是，李海荞唱完以後，竟有人提議讓曲參也去唱一首。

曲參活了二十四年，要問她最怕什麽，一是鬼，二是唱歌，不過要是讓她在去見鬼還是唱歌裏選一個，她寧願選擇見鬼。

曲參堅決不唱，開玩笑，她要是一開嗓，估計廳裏這麽多人都得去見鬼。

最後還是耐不過大家的熱情，被拉上了臺，選了一首唱的還算順溜的歌，NFO的那首《Happy Together》。

“陸祤商啊啊啊......”

“啊，我喜歡的洛時星。”

“姜錦宸，姜錦宸，我為姜錦宸打call......”

“沒想到曲參姐姐居然會唱這首歌！”

公司裏小姑娘居多，一看到大屏幕裏不停出現着的帥哥，眼睛不由放光，幾個小姑娘說着笑着就跑了上來，和她一起唱。

九個人的演唱，他們亂七八糟全程吼了下來，有李海荞的天籁之音在前，曲參唱的簡直是鬼哭狼嚎，不過奇異的是竟然調動起了氣氛，苗苗跑過來，摟着她的脖子，和她一起合唱。

很多人都站起來随着舞曲扭動，跟着曲參一起唱，場面極為熱烈，連曲參這個平日裏最不喜歡吵鬧的人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唱得起勁，笑得更起勁。

一曲唱罷，有人起哄着再來一曲，曲參指了指嗓子，擺了擺手，走下臺，再唱就真的是獻醜了。

剛回到座位，就見吳閣舉着杯子走了過來。

曲參有些不好意思，本應該是她先去敬酒的，倒讓吳閣搶了先，忙舉起杯子。

“小參，我都沒聽過你唱歌，唱得不錯哦。”吳閣雖然四十多歲了，身材卻一直保持不變，面容上也甚少看到皺紋，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他愛笑，總是給人笑眯眯，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不過曲參和他認識太久了，明白笑容背後的他是個怎樣的人，除了有商人的圓滑之外，還有着殺伐決斷的冷酷。不過有一點是曲參比較贊賞的，就是他的寬容，這些年，無論她提怎樣的要求，如何的任性妄為，吳閣都能夠大方地包容。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合作才能堅持這麽久。

“收下你的贊美。”雖然知道不過是客套話，曲參還是堂而皇之地接受了。

“李海荞那本有公司看中，要先投拍了，你別有什麽想法。”

他說得很誠懇，倒讓曲參有些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吳哥，是我太矯情了一些。”

“沒關系，作者愛惜自己的作品無可厚非。從你的身上我總能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只是現在.....”吳閣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身不由己，小參，希望你能理解。”

曲參搖了搖頭，“哥，不要這麽說，我能理解。”

“那小參，我還想和你說個事。”

“你說。”

“過段時間在上海有個活動，我想讓李海荞代表公司去，你不介意嗎？”

曲參心裏一動，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吳閣曾經讓秘書聯系她，就是為了說服她去參加這個活動。

曲參很少參加活動，除了前不久去日本東京參加的國際漫展，這次在上海這個活動她本來是有心參加的。

這次的活動屬于漫友的內部交流活動，許多圈內的人到時候都會去，曲參也很想能夠面對面和他們接觸一下，希望能學到一些新的東西。

苗苗都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活動上需要的資料了，現在卻突然要臨時更換。

壓下心裏微起的異樣，曲參笑了笑，“介意什麽，一切服從公司安排。”

吳閣聽了，本來就略帶笑意的臉更是喜笑顏開，拍了拍曲參的肩膀，又和她碰了碰杯子，“好，好，小參，我就知道你大度得很。”

身旁的苗苗卻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吳總，這個活動我都已經開始準備了，我們小參本來就很感興趣，怎麽能說換就換了呢？”

吳閣的笑容瞬間僵化，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曲參。

曲參正想着說些什麽，化解一下這尴尬的氣氛，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苗苗，你這就有點大驚小怪了，有的人做什麽都推三阻四的，這個時候怎麽突然積極了？”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那位“麻鮮師”。

苗苗氣急，““麻鮮師”，你什麽意思？別以為你們今天得意了，以後就什麽都由着你們了！”

“小姑娘，風水輪流轉，不能什麽好事兒都讓你們占了。是，過去曲參是公司的主幹，現在我們來了，這情形怕不是就要變了吧，畢竟實力才是最好的證明。”

苗苗咬了咬牙，“你說誰沒有實力？”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曲參那本書談了那麽久都沒有拍成，我們這本先不說談得順順利利，就連主創都談好了，當紅男星楊叡主演。”

“麻鮮師”一句話掀起了千層浪，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楊叡啊！”

“誰是楊叡？”

“就是那個演過玄幻劇《青玉緣》的。”

“他演的是誰？”

“那個男二。”

“他好像總演配角。”

“這次不會是第一次擔綱主演吧？”

“啊......這......”

“擔心什麽，聽說人家是星二代，自帶流量。”

“話說楊叡不就是之前那個盛傳要演朱宇的演員？”

周遭的人交頭接耳，一直說個不停。

“麻鮮師”得意地朝着衆人舉起杯子，“預祝我們的《風荷》火爆全網！”

衆人都舉起杯子，附和着：“火爆全網！”

吳閣又拍了拍曲參的肩膀，似在安慰。

曲參笑了笑，和他碰了碰杯子，飲盡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