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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母啐了一口說:“造孽喲!”捂着眼睛轉身下樓了。
宗玉衡反應更是慢,才啊地叫了一聲推開馮濤。倆人七手八腳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啥的。
宗玉衡一邊套上睡衣一邊說:“你媽怎麽會出現?你給她這裏的鑰匙了?”
馮濤套上褲子說:“沒有——我剛剛倒了垃圾,也許門沒鎖上,你也知道那個門有的時候不咋好使。”
宗玉衡說:“那你媽媽自己走進來不在客廳呆着又摸上樓來幹什麽?”
馮濤已經有點鎮定下來了,過來幫宗玉衡對付他的睡衣領子,給整理好,說:“就只是巧合——你不是總想讓我出櫃?”
宗玉衡有點臉紅,羞怒地說:“可是我不想通過這種方式啊……都怪你!一大早的發什麽情?禽獸!”嘀嘀咕咕的各種埋怨。
馮濤下樓前好心建議宗玉衡就不要下去了,他一個人去面對。
宗玉衡拒絕了,說這種情況還是兩個人一起面對;再說這是他的家,他可以随意到喜歡的房間。馮濤想說啥,然而終究還是沒說,倆人就下樓去了。
馮母在那愣愣的,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在看到自己兒子和那有錢人間愛的少爺扯扯把把地出現的時候她不淡定了,走過去二話不說揪起馮濤的手就走。
馮濤說:“媽,你這是幹啥?總要講講道理。”
馮母氣得都有點說不出話來,上手就一個巴掌直接糊上去了,狠聲說“我跟你講個P理喲!”然後就拍着大腿抑揚頓挫地哭嚎起來,嘴裏屋裏哇啦地也不知道在罵着啥,也許就跟忐忑似的,不需要聽懂歌詞,只需要聽懂情緒就好了。
馮母此舉充分表達了一個受了很大刺激的農村老太太的悲憤失望以及對不小兒子的控訴什麽的。
宗玉衡沒見識過這樣的陣仗,本來還覺得自己挺勇敢的,當時就給吓得不會了,下意識地就從樓梯最後一個臺階退會三個臺階去,就好像自己家被洪水給漫坡了,下面已經無安全落腳之處一樣,再危險點他就随時得抽身跑到二樓再爬上屋頂去避難了。
相比之下馮濤卻要見多識廣一些,因而鎮定許多,對控訴他的母親耐心地勸慰。
馮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索性巴在他身上啊啊地幹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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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濤說:“媽,咱有話說話,你這樣解決不了問題——我先說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們倆是那個關系。也不瞞着你了。”
馮母聽了這話眼睛立刻瞪圓了,哭聲戛然而止,罵道:“白養你這麽大!坐下這種不是人幹的事!不要臉!丢人現眼的!你現在馬上跟我走!跟我走!!”
馮濤說:“那不可能。再說我和他在一起——”他頓了頓,“不是為了錢。”
馮母說:“那能是為了啥?為了啥愛情啥啊?你多大的人了?!腦子有毛病幫吧!書都念狗肚子裏去了?!男人跟男人——呸!”她啐了一口在地毯上,“擱以前就是流氓罪,挂破鞋游街判刑挨槍子兒喲!和諧社會把你給救了呀!!歪門邪道的你還要這麽走下去?!”
馮濤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代人的感情你不懂——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鬧,今天是你自己走上樓,自己要撞破的。既然這樣,咱們也不必兜圈子了。我和他就是這樣的關系,已經一年多了,我們倆過的也挺好的。你就別跟着攪合了。這事不是你能攪合黃的。”
馮母眼前一黑,她本想着兒子多少會顧及下自己的感受,至少表面上給表個态,錯了啊再也不這樣了啥的,可是沒想到這個兒子翅膀太硬了,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她不由得有點後悔自己的剛剛非要上樓看個究竟的做法。沒說破的時候,他多少還忌憚點,現在可就是放開了造了。她一個婦道,而這兒子卻早多少年就成為家裏的經濟支柱了,經濟決定政治,要真的說起來,誰能治得了他呢?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她自己招惹來的,卻沒有處理的力度。
馮母怔愣着表情,這次卻去了表演的成分,真的有點無計可施地絕望了,眼淚很樸實地掉下來。她發愁地說:“你這麽不聽話,可怎麽辦啊?……我們拿什麽臉去見人……”
馮濤采用的是彈簧政策,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見她的态度軟弱下來,也就軟了口氣勸慰,說事情沒她想但麽嚴重,大城市裏對這事的态度很寬容,外國倆男的都能結婚呢,算不上什麽。
馮母哭着說,我沒去過外國,我就知道咱村裏那點事,反正是沒臉見人了。
馮濤說,那就不回去,在城裏住着,你出去看看街上有多少人,誰認識你啊?你不覺得丢人,就沒人覺得你丢人。
馮母還是抹眼淚說,別人不說啥,自己咋回事還不知道嗎?我生的是好好的一個兒子,咋變成二倚子了?都是錢鬧的!為了錢你連臉都不要了。
宗玉衡此前一直作壁上觀看這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過招,他也插不上嘴,而且剛剛也有點被震住了。之前基本上就沒有人當着他的面用這麽粗俗的語言說同性戀不好丢臉什麽的,就連他爸爸在知道他和男的發展戀情的時候也很理智地接受,和馮濤在一起的事情也是,雖然他爸爸開始反對,不過很快就送來了祝福,所以他有點一廂情願地認為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就只要孩子幸福就好了。
馮母這樣傷心地說馮濤是為了錢啥的,宗玉衡終于有點忍不住了,說:“伯母,馮濤和我是真心在交往的,他并不是為了錢,我也沒給過他什麽錢。”
馮母飛快地瞥了宗玉衡一眼,這一眼并不是她想看,而是出于本能地對人類聲音做出反應,所以看完這一眼她就更加止不住地犯各應,腦子裏就出現剛剛倆小夥子耍流氓的場面,這個宗總,一看就知道是個男狐貍了,哪有男人長得那樣好看的?說不定天天晚上偷偷往臉上摸霜啊粉啊的,想想就惡心!要是早點看穿他這二椅子的本性就不該讓兒子跟他混,結果現在……白瞎她一個好好的兒子了!
可是她同時也深知這個二椅子是不能随便臭罵一通随心糟踐的,有錢有勢的人家都是不能輕易得罪了,就好像村長家的狗就算咬了人也不是說打就能打的。
于是她就這樣一邊忍耐着厭惡,一邊壓抑着怒火,就不去睜眼看宗玉衡,一個勁地讓馮濤跟她走,“走!你現在就跟我走!!錢就那麽好?!錢比你爹媽還親?!你這樣過日子,就算是掙了個金山銀山回來又能怎麽樣?!”
宗玉衡也有點煩躁了,覺得自己有點被忽視了,這好歹還是自己的家呢,自己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人的事情,為什麽會被人莫名地就給指責了——雖然馮母沒有直接斥責他,然而他也能感覺到那個意思,總之不是很善意的。
他勇敢地走下臺階來加入戰局,很大聲地宣布說:“伯母你真不要這樣!你要相信你自己兒子的品行。馮濤是個很正直的人,他對我很好,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為了功力的目的。我們倆的感情是真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我很尊敬您,因為您是馮濤的媽媽。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我和馮濤的感情。”
馮母就不看着他,只看着一旁的牆角很生硬地說:“接受啥?接受你做我兒媳婦?!等你能生出孩子的時候再說!”
宗玉衡倒吸一口冷氣,馮濤就過來拉他的手往樓梯上送,說:“這裏你不要管了,我來應付,你回去吧。”
宗玉衡就很不甘心,馮母覺得兒子簡直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何況這還不是啥正經媳婦,簡直是着了魔了,她哭天抹淚的,“你、你是要氣死我啊!”她一邊哭着一邊哀戚地向外走。
馮濤見狀又連忙追過去,“媽、媽你聽我說。”
……那一天的出櫃子的混亂場面以馮濤強行送他母親離開結束…
馮濤設法把宗玉衡安撫在屋子裏,然後只身一人去送母親。
馮母在路上落了無數的淚,仍舊試圖喚回迷途兒子的心,“老大,你別再跟那個宗總混下去了。他是有錢,可是終究是個男的,要找你就去找個富婆也比他強啊,那怎麽也算是個女的。”
馮濤嘆氣,“媽你就別跟着攪合了,這樣沒意思。剛剛我當着他的面不好意思說,難道我不知道這條路不好走,這種關系不長久?你知道像咱家這樣出身的人想要幹出點事情來有多難!”
馮母忙帶着點希望地問,“老大,你是不是——他是不是逼你跟他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小時候不是挺喜歡老楊家二丫頭,你不可能喜歡個男的。”
馮濤說,“那都哪年的舊黃歷了……你不懂,這裏面的事多着呢——我和他在一起快十年,就這一年才是這麽個關系,之前都是清白的——他、人也沒你想的那麽差,有缺點也有優點,有錢人像他那樣也就不差啥了。”
馮母就又要哭,馮濤連忙說:“我又沒說以後就這樣了,暫時你就別操心了行嗎?”
馮母又帶了點希望地問,“啥意思?以後你會和他分了找個正經女的過日子吧?”
馮濤說:“你非要我的口供——”他咬咬牙,不說點啥寬寬他媽的心今天是過不去這個坎了,“好吧,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哪能一直不變呢,人和人的地位和關系也會改變的。現在我們倆……還成吧,可是人都是三窮三富的,他爸爸不會永遠在臺上,我也不會永遠開個小公司。他要是性格好一點的還不好說,可是他那個脾氣有時候又真是……媽,我這麽說你懂把?現在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我的事情我心裏有數。”
馮母想了想,也真是無奈,哀嘆說:“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幾個錢。”
馮濤覺得再說深了他媽也未必懂,反正只要結果沒差,中間的原理就無所謂了,通俗易懂點也行,就說:“你要是覺得我就只是為了錢也行。您還真別說什麽錢是王八犢子的話,我跟你說個最簡單的一個事——就現在你們和老三住的那個房子,你以為真的是我的嗎?”
他媽傻眼了,“不是你的是他的?”
馮濤說,“是我們倆的。房産證上寫的是我兩個人的名字。”
當初那房子宗濟源當賀禮送給他,他拿到鑰匙的時候就懷疑,覺得宗濟源未免出手太過大方,果真,房産證到手他才發現原來他只有一半。
他沒有也無法計較些什麽,白給的不能嫌馊,何況宗濟源說的好,他可以全權使用。
馮母此時只恨自己沒有能力給孩子提供個好的環境,不由得心酸,就不說話了。
馮濤知道她這是默許了,松口氣,進一步提出要求,“媽,這事你心裏知道就好了,先別跟我爸說,他有腦血栓,受不了刺激。”
馮母抹了抹眼角,開始冷靜下來,摩挲着手掌裏的淚水,“不用你說。我知道——老大,你聽媽的話,以後有機會,趕緊分了吧,這事終究不是好曲子。”
馮濤回到住處,宗玉衡有點緊張地走出來看着他,馮濤疲憊無奈地笑了笑,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宗玉衡警惕地說:“你媽媽最後怎麽了?她是要反對我們嗎?——你有什麽打算?”
馮濤說:“我媽答應咱們的事了。”
宗玉衡難以置信,“可是她明明說了很難聽的話。”
馮濤說:“她那是沒反應過來,可是我跟她講道理啊。她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當然要她徹底接受還是需要點時間的。不過基本上她表示會試着理解。”
宗玉衡終于放下心來,“太好了。”他抱住馮濤的脖子,心裏有點塵埃落定的安全感,“我剛剛還在擔心你要是和家裏鬧僵了怎麽好,我也不想你難做。”
馮濤說:“我不讓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的……不過暫時我還不想讓我爸知道。你知道,他是家裏思想最保守的,而且身體還不好。”
宗玉衡也不計較那麽多了,退開一點,連連點頭說:“我知道。我給你時間,我們一起等。”
馮濤就親了親他的耳朵,又摸了摸,“好了,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去把飯熱一熱,一會就好。”
宗玉衡就靠在他的背上跟着進了廚房,“我和你一起準備。”他心情很好地粘着說。
這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的是,馮濤為了盡快控制局面而采取的一點和稀泥的辦法,雖然暫時壓下事端,然而卻為不遠的将來埋下了禍根——宗玉衡祈禱可以早日融入馮濤的大家庭;而馮母則一心盼望自己的兒子結束這段不名譽的關系走上人間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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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