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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衡進一步把找工作的範圍擴大到其他行業，餐飲酒店五金建材……可是他又沒有相關的工作經驗，一問就基本上不知道什麽。雖然他長得年輕，可是身份證上顯示也快三十了，這把年紀還出來從零開始，就算他有這個勇氣，人家雇主一方還沒這個勇氣呢。

為了弟弟而崛起的宗玉衡經過又一天的尋找未果，垂頭喪氣地踟蹰街頭，覺得生活壓力好大啥的。

要是沒有把那十萬塊投進股市就好了——他這樣微微後悔着，那樣的話至少能把第一年的擇校費湊出來。

現在人海茫茫天大地大，讓他去哪裏找錢？

“這不是宗少麽？”

宗玉衡嘆氣，不知道又撞上了哪個宿敵了……他這陣子宿敵特別多，累得慌。

然而這次情況沒有這麽嚴重，“景老板？”

景海鷗從搖下的車窗裏看過來，“真巧。我可是有一陣子沒見到你了——這麽說你家裏确實出了點事情吧？”他的語氣磊落不見一點冷嘲熱諷什麽的。

算了反正也是事實，這麽日子來宗玉衡聽到難聽的話多了，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他嘆口氣，“既然你都聽說了——就是那樣呗。”

景海鷗跟着嘆了口氣，“你上來，我請你去店裏喝一杯。”

宗玉衡搖搖頭，“不了，我還要去凱文那裏接我弟弟回家——今天我找了一天的工作，沒辦法帶他。”

“凱文？——他也不像個會帶孩子的人啊！”

宗玉衡撓撓臉，“可是他是唯一個現在肯幫我帶孩子的人——而且他今天休息。”

景海鷗點點，“也是，你也沒得選——所以說患難見真情。這個凱文是不賴——這樣，讓凱文也去我店裏接洽，我也請他喝一杯…”

宗玉衡有點猶豫，可是景海鷗不等他回答已經自作主張地給凱文打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就表示這事定了。放下電話見到宗玉衡還一臉豫色，就聳聳肩，“喂喂，我這麽好心的時候可不多哦——其實現在店裏還沒正式營業，你也難得放松下心情。”

事情也就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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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酒吧裏的等暖暖的，客人還沒有，第一酒保在吧臺默默地擦杯子，看見他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禮貌地招呼，“宗少。”

在不算太長久的時間前宗玉衡明明對情景再熟悉不過，眼下看起來卻有點恍如隔世。

景海鷗摘下黑超，很閑适地坐在吧臺的高椅上，右手臂搭在吧臺上，吩咐說：“給宗少今晚的酒我請了。”

最開始的過意不去之後，宗玉衡也就泰然受之了，“那就和從前一樣就好。”

倆人就開始閑聊，景海鷗說：“你在找工作？”

宗玉衡點點頭。

“看來不順利咯。”

宗玉衡忍不住就大概說了下自己求職的事情，“我之前一直就是做老板，現在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景海鷗真心實意地說：“不過宗少你已經很不錯了，好到讓我刮目相看。”

“開什麽玩笑……還是說你在諷刺我我沒聽出來？”

景海鷗略誇張地笑了笑，嚴肅地說：“我像開玩笑的人麽？——說真的，我還以為你那種會從此一蹶不振，藏在家裏不敢見人，然後自生自滅，最後就滅了的那種嬌花。”

宗玉衡大怒拍桌，“我根本就不是！”

景海鷗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看到你很認真地生活下去，努力地振作起來，就覺得人果真是不可以貌相，這才是真的漢子。”

宗玉衡大聲說：“那當然了，我本來就是很有男子氣概的！”

第一酒保簡短地吐槽說：“呃！”

宗玉衡又要拍桌，景海鷗安撫他說：“內個，工作上的事，今後有什麽打算？”

宗玉衡又有點癟了，“順其自然吧。”

景海鷗說：“如果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哦。”

“幫忙？——你是說讓晉波雇我？”

“我認識的人可不只他一個——不過你大概能做什麽職位？介意從最底層做起嗎？還有就是——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工作的時候脾氣很大，我做他副手的時候自以為做的夠好了，他一個不順心還是挨罵，嚴重的時候還動手……”他搖搖頭，“不過我想他不至于打你。”

宗玉衡==，“還是不要不麻煩你了——如果做不好的話，不是讓你難做？如果要靠關系的話，我也能找到那樣的人……你肯這樣說我已經很感激了。”

景海鷗又笑了笑，支着下巴打量了下，“其實我覺得你這樣應該離開這裏地方，到外面去闖蕩怎樣？走得遠遠地……你會西班牙語嗎？”

“呃？”他搖搖頭。

“英語？”

“那個還馬馬虎虎……”

“那我可以介紹你去別的國家做外勞。我在南美有個朋友家裏是大軍閥，現在他棄武從商，開了礦，還是個大農場主，生意做的很大，前幾天還讓我介紹人過去給他做翻譯。如果你想的話……”

宗玉衡搖搖頭，“我走不開的。我弟弟需要在正常的環境中長大，要受好的教育，跟着我去國外的話就像農民工的孩子了，上學都成問題——就算這個無所謂，我爸爸躺在醫院裏，我不能留他一個人。那樣的話，就算我賺到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景海鷗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說：“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呢。”

“哥哥！”宗逗逗撲過來像小狗一樣往他腿上蹦，不過高椅有點太高了，他一時跳不上來，急得團團轉的樣子。

凱文随後到了就把他拎起來放到宗玉衡的腿上。

“哥哥~”宗逗逗很溜須地蹭蹭他哥的脖子。

宗玉衡順着他的毛，“有沒有聽凱文的話？”

凱文一臉疲倦地說：“別提了！我花了半天時間說服他，我不是拐賣兒童的壞蛋！蛋糕也不吃，汽水也不喝，哭得快發大水了！”

宗逗逗現在也有點不好意思，縮在他哥懷裏扭啊扭的。

景海鷗說：“你還是很有一套麽，這種情況下只半天就搞定了。”

凱文得意地抛了個媚眼，“因為到中午的時候給他喝了點果酒，他睡了一個下午嘛。”

宗玉衡要發火了，“什麽！你給五歲的孩子喝酒？！”

凱文說：“只有4.8°好不好！——逗逗，中午喝的果汁好不好喝？”

宗逗逗點點頭，“好喝。”

“你看！——他喝了之後才相信我是個好人的！”

“喝醉了看誰都是好人！——你這是欺負孩子！如果我們家逗逗長大了變酒鬼你要負責！”

“矮油！人家負責就負責咯，你把逗逗過繼給我養好了。我們爺倆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比跟着你舒服咯。”得意地笑。

宗玉衡又跟他吵了一陣。

景海鷗突然說：“我又想到一份工作宗少你可以試試。”

幾個人就看着他。

“我朋友彥清開畫廊的……”

宗玉衡擺手，“我對藝術什麽的沒興趣。”

“他之前是開面包店的。現在店交給別人打理，最近那裏的店長辭職單幹去了——也許你可以去那裏試試嘛，那個應該不難，賣面包什麽的。”

宗玉衡想了想，說：“我初步想找一份年薪十萬的工作，因為我弟弟小學擇校費要一年五萬，加上我們倆的生活費，最低也差不多要這個數吧……賣面包能賺到這麽多嗎？”

第一酒保插嘴說：“老板，那樣的話還不如讓宗少到咱們店裏來做個酒保，客人小費什麽的加起來還好。”

景海鷗說：“你用下腦子，就算我肯請，宗少未必肯做。”

是啊，稍微想想，這裏宗玉衡以前太熟悉，不少客人都是從前的狐朋狗友，彼此相見尴尬，甚至惹出麻煩也不是不可能。

“喂，凱文你就沒有适合他的工作給推薦下嗎？”景海鷗點将。

凱文吃下了酒杯下的櫻桃，說：“怎麽沒有，我推薦他去做模特啊，我都把照片拿給模特公司的老板看了，人家當時就說把人叫過來直接穿上衣服走臺就行了。可是是他說不做的。”

宗玉衡說：“你那一行工作時間有多不固定不用我說你也清楚，我還有孩子要帶啊……最好能是朝九晚五的。”

于是總結下來，宗玉衡的工作标準是——本地辦公，不出差，不加班，年薪十萬。

景海鷗嘆氣，“看來你暫時還只能是失業了——如果實在經濟上有難處的話，錢什麽我這裏……”

宗玉衡果斷地說：“謝了，景老板。你請我喝酒我已經很開心了。”

借錢什麽的難道不用還嗎？不管別人怎麽看扁他，認為他是一無是處的無用少爺，他自始終也要有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的，終歸還是要用自己的肩膀挑起家庭的重擔。

然而，很快宗玉衡就會明白，在這個世道之下，想要保持起碼做人的尊嚴和風骨是多麽為難的事情。好，你說你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可以去餓死了，可是你的家人呢？難道讓老的小的和你一起陪葬？……

在思考了幾天，種種道路皆不同的情況下，宗玉衡不得不再次突破人生的下限。

從早上開始天空就開始下期淅淅瀝瀝的小玉，宗玉衡坐沖着庭院打開的門廊下，手裏捏着手機，呆呆地看着外面整個世界的陰霾。

宗逗逗揉着眼睛從樓上下來，看了看哥哥的背影，敏感地覺得他可能不是很開心，于是就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可是除了桌子上一碗涼皮，什麽吃的都沒有。

逗逗很懂事地自己爬上去吃了。

不那麽餓了，他又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想一會動畫片，結果電視根本打不開。

逗逗忍了忍，終于小聲說：“哥哥，電視機壞掉了。”

宗玉衡沒有回頭，他不想跟孩子說那個事實——不是電視機壞掉了……是因為欠電費被斷電了。

接下來，水、煤氣、暖氣、什麽什麽都會被切斷。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呢……”他緩緩擡起手裏的手機，看着那個久久沒有按出去的號碼，“為了爸爸，為了逗逗！”他下定決心地想。

撥過去電話之後，馮濤在那邊接起來。

宗玉衡咳了咳，說：“上次你跟我說的工作上可以幫忙的事……我會努力工作對得起薪水的。”

馮濤就覺得遲早宗玉衡會求到自己頭上的，他勾了勾嘴角，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笑意，說：“宗總你客氣了。你趕得很巧，正好我公司裏有一個很适合你的職位。相信你會勝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