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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個賣盒飯的小店，林苗叫停了司機，說：“馮總，今天還是吃這家的盒飯吧？你們說說都要哪種的，我去買。”

馮濤說随便，司機說要鍋包肉的，宗玉衡就不說話。

林苗之前也是伺候過他的，知道他的小脾氣，就好言勸說，“內個，宗特助，你別看這個店小，實際上是我們去下一個工廠的路長最好的一家，一個盒飯要十五塊錢呢！不是便宜貨，也挺衛生幹淨的……呃，我們出來一般都是在車上吃工作餐的，因為日程很緊……”

宗玉衡還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林苗轉眼去征詢馮濤的意見，馮濤意外地沒有批評宗玉衡，而是對司機說，“去市區找家像樣的飯店。”

又吩咐林苗，“跟廠家打個招呼，說我們晚一個小時去。”

林苗有點擔心地說：“可是這樣的話之後的日程都要壓縮了。”

馮濤不為所動地說：“那就壓縮。”

林面心裏不服地吐槽，當老板就是好哦，嘴一張一閉，“那就壓縮”——是啦，知道啦，心疼你的老情人啦！也好意思麽！

然而心裏不服，行動卻是很服從的，只見她動作很麻利地撥了幾個電話，将需要更改之預約全部搞定。

然後還很捧場地說：“馮總，今天請我們吃什麽好吃的啊？！”

馮濤狀似随意地說：“你決定吧。”

林苗就決定了，“我們XO苑吧。”

馮濤點頭應允。

皆大歡喜。

——這一車四個人，三個人知道宗玉衡喜歡吃XO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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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苗是知道的，馮濤幾乎從來不在工作忙的時候抽出時間來吃正餐，有時候連盒飯也吃不上，像這樣六菜一湯地大出血犒勞員工更是沒有過——這是宗玉衡時代的風格，無論多忙都要好好吃東西。

林苗并不覺得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鳳凰落地還是鳳凰，她跟着借點光何樂不為，于是放心大膽地點了六個菜，并且很狗腿地點的都是宗玉衡從前愛吃的菜。

馮濤也并無異議。

然而他們的好心并沒有得到宗玉衡的積極響應，他一副挑挑揀揀沒胃口的樣子。

最後那道湯上來的時候馮濤拿起勺子率先盛了一碗，然後順手給要給宗玉衡送過去——這還是他做副總時期的習慣性動作，沒想到現在還在受這慣性的支配，真是可怕。

林苗一時沒掩飾好，有點目瞪口呆地看着湯碗。

馮濤也發現了自己的路徑不對，身為老總的怎麽能給自己的副手盛湯！難道不應該是反過來麽？！太不像話了！

于是他招式未老，臨時變卦，那碗湯轉了個圈回到他自己的面前。

林苗低頭猛吃東西。

宗玉衡……根本就沒發現這碼事，仍舊用筷子撥弄着碟子裏的菜。

馮濤有點窩火地說：“宗特助，你對這些菜有什麽不滿的？”

宗玉衡心不在焉地說：“沒有。你吃你的，管我幹什麽。”

司機是之前不熟悉宗玉衡，因此聽了這話大為意外，林苗是懂的，就圓場說：“我記得之前也跟着宗總來這裏吃過飯呢，宗總好像挺喜歡這裏的，呵呵。”她一時嘴瓢說順嘴了。

宗玉衡瞄了她一眼說：“林秘書我之前小看你了，以為你是個笨蛋，現在看來是我看走了眼，是個很會抱大腿的人嘛。”

馮濤皺着眉，說：“難道你不是麽？原來以為你不會說話，現在看來你根本就不會做人。”

宗玉衡立起眉毛回嘴，“你！——我警告你不要侮辱我人格！”

馮濤說：“烏鴉站在豬背上，一張嘴就會說別人，你侮辱別人人格的時候怎麽不說？”

宗玉衡說：“我沒有！你當然舒服了，被她很狗腿地圍着恭維，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馮濤說：“那你當初被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時候怎麽說？”他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的措辭有點那個，稍有後悔了。

好在宗玉衡思想簡單，司機又是個無辜的啥也不知道，就只有林苗的內心在吶喊“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舒舒服服的、舒服的……”。

宗玉衡拍桌說：“所以才說你們是一丘之貉！又不是我要求你們這樣做！當初是你有所求才那樣卑躬屈膝！你可以有骨氣啊！那樣說不定我還更看得起你！”

馮濤冷笑，“然後呢？你看得起之後難道不會讓不服從你不尊敬你的人卷鋪蓋卷滾蛋嗎？你那種傷害別人的看得起不值一毛錢！——再說我可從來沒聽過你稱贊過那些不能忍受你的辱罵辭職的人，你不是說他們是沒有能力的笨蛋麽？”

宗玉衡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紅紅白白的。

林苗再次出來補天，說：“都怪我都怪我，其實宗特助對我的評價還是有道理的呵呵。”

馮濤看了她一眼制止她給宗玉衡找臺階的行為，繼續教訓說：“宗特助，你可能做老板時間久了，下來也接不了地氣了。你好好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和你自己的身份地位，這裏是什麽地方？”他手一攤，“這裏是鋼筋混凝土的叢林！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要想在這個叢林裏生存下去就要遵守叢林法則。你會什麽？”

宗玉衡惱羞成怒，眼圈已經有點紅了，恨恨地回說：“我用不着你跟我說什麽叢林法則！你以為你是誰？！”起身就要走，馮濤按住他的手不讓，非要說到底的樣子。

林苗對司機使眼色，倆人悄悄地從戰場上撤退了。剩下的倆人進入戰鬥模式，也根本顧不上他們的動向。

馮濤反唇相譏，“我不是誰，只不過是你的老板。叢林法則之一：人有義務尊敬對自己有生殺大權者。對上司表達出順從和敬意是作為社會人最起碼的道德，你口中所謂的抱大腿才是美德，而你那種反倒要老板來看你臉色的行為并不能體現你高尚。如果你不想對任何級別高于你的人付出敬意，那麽你就不适合出來工作——就只有兩條路給你走，自己開公司，或者回家失業吧。”

宗玉衡用自由的那只手擡起桌子上的水杯，一下子潑出去，眼淚就在眼圈裏轉了。

馮濤訓練有素地一躲，那水就都潑到了後面，他成功地避過襲擊，冷笑着說：“你這樣有意思……”話聲未落宗玉衡的直拳已經轟上他的面門。

司機和林苗在車裏等。

“林秘書，剛剛那是咋回事啊？”司機驚魂未定。

林苗搖頭說，“上面的事情，我們下面人就不要随便亂講了。總之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裝作沒事就好了。”

那司機也很神秘主義地點點頭，不過心裏也在那琢磨，“這是有仇啊？還是有恩啊？還是有愛啊……呸呸！倆男的……”他想着想着也臉色發白。

然後不一會就看他們馮濤和宗玉衡一前一後地出來了，馮濤鼻子裏塞着一團紙巾，好像出血了。

馮濤一邊走一邊訓斥說：“我告訴你，一直以來你打我我就是讓着你，你也知道我的力氣比你大！要是下次你再敢跟我動手，我就還手了！這次就算了！”

宗玉衡很瞧不起地瞥了他一眼，哼道，“像個男人一樣！”

林苗和司機倆人兩眼很正直地看着前面，非禮勿視非禮勿的樣子。

馮總二人上了車，暫時是消停下來，互相別着臉，往相反的方向看。

林苗一本正經地請示：“馮總，按既定的日程去下一個工廠嗎？”

馮濤颔首。

一路無語，十分鐘後坐在他旁邊的宗玉衡的頭突然枕到他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回頭看，才發現宗玉衡昏昏睡去。他想了想，還是一動不動地給當了枕頭，并且不自覺地控制自己肩膀的肌肉，自動開啓了減震功能什麽的。

司機的視線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自己老板和他的特助那個姿态，冷的汗都出來了。

二十分鐘後到了目的地，停了車，林苗有點不會了，不知道能不能回頭請示啥的。

她一點點地轉動脖子，用餘光瞟着啥的，也不敢多看。

馮濤捕捉到她的偷窺，揮揮手，又做了個小心的手勢。

林苗就輕手輕腳輕拿輕放地下了車，又順便對司機打手勢做暗號啥的。

司機也有眼色地退了。

最後撤的是馮濤，他也很技術地把宗玉衡扶到一邊去睡，過程中沒弄醒他。

馮濤看着他的睡臉，還有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很濃密的睫毛，想——大概昨天真的沒睡飽吧。

然後他也下車了。

他對司機吩咐在外面看着，然後就帶着林苗進工廠了。

林苗在後面忍不住露出狼尾巴搖晃搖晃地，“馮總你其實對宗總還是很關心的嘛，都不忍心叫醒他哈。”

馮濤一臉正氣地說：“反正他跟過來也沒有什麽用。還不是累贅一個。”

林苗撇撇嘴，真不坦誠。

馮濤繼續辯解，“再說我的管理理念還是很以人為本的。”

林苗嘀嘀咕咕地，“以人為本？我看是以某人為本吧……”

馮濤皺眉，“你說什麽？”

林苗一甩頭，“沒啥……馮總我們趕快工作吧，把落下的進度趕回來。”然後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