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宗玉衡被車子的發動聲弄醒的，他揉揉眼睛，看看四周還在移動的景物，嘟囔着：“奇怪，怎麽睡着了……還沒到麽？”

馮濤冷笑，“沒到？我們已經辦完公事正要離開。”

宗玉衡一下子醒了，難以置信地連忙看手表，一看不要緊，吓了一跳，居然睡了一個多小時。

他怪馮濤，“你們怎麽都不叫醒我？”

馮濤說：“我們怎麽敢叫醒你，你不是號稱有起床氣，睡不好會發脾氣麽？”

宗玉衡理虧地說：“我、我也不是不分場合發脾氣的……”

馮濤說：“你對自己的評價還挺高——也是你一向都挺自命不凡的，連公然在上班時間偷懶睡覺都能把錯怪到別人頭上——你還挺會享受的，老板和同事頂着太陽在外面幹活，你吹着空調睡着覺。”

宗玉衡被說得臉青一陣白一真的，有點羞愧的樣子。

馮濤繼續冷嘲熱諷的，“再說你跟着去也不會起什麽作用，只會耽擱進度而已，還不如放你在這裏睡覺省點心BLABLABLA……”

林苗心裏翻了個白眼，從來不知道馮總是這麽一個愛翻小腸唠唠叨叨的人，明明是他不讓叫醒人家的，結果反過來還因此找人家的碴——老板你還敢再別扭點麽？

宗玉衡最後忍無可忍，爆發了，“喂，你夠了！我不過是不小心睡過去了，你啰嗦個沒完算什麽？！——司機給我停車！”

司機迫于他BOSS即被的魄力，條件反射地聽了話，把車給停到路邊。

宗玉衡打開車門跳出去，氣呼呼地走了。

馮濤就追下去對他喊：“你幹什麽？！想造反麽！別忘了你現在是上班時間！”

宗玉衡停下裏冷冷地回答他：“什麽上班時間？明明我今天的工資已經被你扣光了！之前我都只是在做白工而已，你還跟我擺老板的架子！去死吧！我不伺候了！老板！！”最後兩個字重重咬下來，很鄙視的樣子。

馮濤雙手叉腰對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只能喊了聲：“今天就暫時算了！你記得明天早點上班，不要遲到！！”

Advertisement

宗玉衡頭也不回地給了他一根中指，潇灑走了。

這一天還剩下小半天時間，宗玉衡去托兒中心把宗逗逗接出來，想想回家也沒什麽事，就領他去游樂園玩了。

宗逗逗已經好久沒來游樂園了，開心得不得了，玩得上蹿下跳的，宗玉衡怕他太瘋了，就給他買個個冰激淩，哥倆坐在長椅上一人一個地舔着吃。

宗玉衡說：“你喜歡來這裏玩麽？”

宗逗逗就重重點點頭，“嗯！媽媽以前會帶我來玩。”

宗玉衡想了想說，“我小時候我媽媽也會帶我來這玩。”

宗逗逗說：“哥哥，我想媽媽了，你想她麽？”

宗玉衡說：“我想你媽媽幹什麽？！我自己也不是沒有！”

宗逗逗就有點不明白了，“咦——咱們不是一個媽媽嗎？你不是媽媽生的嗎？可是你不是我哥哥嗎？老師說哥哥什麽的就是和我一個爸爸媽媽的孩子。”

宗玉衡嗤之以鼻，“那是你們老師沒見識！——你聽好了，我跟你是一個爸爸，可是不一樣的媽媽……懂了嗎？”

宗逗逗眨眨眼，裝懂地點頭，“嗯！”

宗玉衡用手帕給他擦擦臉蛋上沾着的冰激淩。

宗逗逗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眼神很亮地提議，”哥哥我們以後天天來游樂園玩可以嗎？”

宗玉衡就嘆氣說：“哥哥還要上班，沒有時間出來陪你玩。”

宗逗逗說：“那你就不要去上班了。我們就一起玩好了。”

“不上班的話，就掙不到錢，沒有錢我們就會餓死，你是不怕餓不怕死的話，你哥我就不去上班了。”

宗逗逗就害怕了，“那哥哥你去上班吧，要好好上哦。賺錢回來給逗逗買吃的……”

宗玉衡哼了聲，“我欠你的麽？”

宗逗逗就蔫了，眼淚汪汪地舔冰激淩。

宗玉衡又心軟了，小孩子什麽傻點就好了，搞什麽這麽敏感啊！然而抱怨歸抱怨，他還是逃不過欺負小孩的負疚感，只好說：“好吃嗎？——要不要再給你買個草莓味的？”

宗逗逗搖搖頭，“逗逗吃一個就可以了。冰激淩好貴的，哥哥上班賺錢很辛苦。”

宗玉衡倒吸一口冷氣，這孩子……太會噎人了！

他咳了咳，說：“那麽你吃完了，咱們再去玩碰碰車吧。”

宗逗逗馬上不記仇地高興回應，“好啊！”

這一天晚上宗玉衡早早洗洗上床，把鬧鐘手機什麽的都用上設了好幾個鬧鈴，誓要睡個好覺，明天早早起床，絕不遲到什麽的。

第二天當馮濤看到宗玉衡按時到達公司的時候還略微有點意外，“這還差不多。”他冷冷地評價，“來了就好好工作吧。要對得起自己的薪水——這是你自己說的。”

于是就丢給他一沓文件讓他按字母順序整理。

宗玉衡不示弱地說：“你不要看不起人！我會讓你知道我也是有工作能力的！——不會讓你有機會再找茬扣我薪水的！”

馮濤一邊三頭六臂地開展工作，一邊冷笑說：“那還真是拭目以待，太上皇級別的人做禦前侍衛到底有怎樣的工作能力。”

宗玉衡覺得自尊心再次受挫，就不甘心地說：“既然你這麽看不起我為什麽還要花那麽多錢雇我？”

馮濤不為所動，仍舊三頭六臂十項全能地在幹活，一邊說：“那還用說嗎？到目前為止的投入都在做義工啊，我不雇你難道還有人能雇你嗎？雇了你你又能做下去嗎？”

于是上班打開才不到十分鐘，宗玉衡又差點被馮濤給弄得心裏有點凄風苦雨地慘。

他覺得，活着，可以接受別人的打壓摧殘甚至是踐踏鄙視，可是他唯一絕對不能接受的就是憐憫和同情。不管到什麽地步，他都要帶着自己的驕傲活下去。

忍住眼淚宗玉衡冷冷地說：“說的好聽，其實就是為了報複我吧？每天侮辱我的人格、耍我那麽讓你有快感嗎？！——既然你覺得我根本就是沒用，那我辭職。”語氣堅定而決絕，臉上也帶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聖潔感什麽的。

結果馮濤本來氣場全開地奮力工作着，聽了這話才放下手裏的一切活計，擡頭看着宗玉衡，像聽到一個不是很好笑的笑話似的，懶懶地用鼻子哼出一個笑意，“辭職？你拿什麽辭職？——不要忘了你第一天就透支了五萬多，我一個月扣你五千，你還要做足十個月才能還完債。不幹行啊，還錢來。”他輕輕松松地說着威脅的話，實際上心裏一瞬間爽得不得了！金錢的好處成功的好處這一刻他是切實體會到了，并且覺得之前的一切辛苦和隐忍都是值得并可以得到回報的，多年的怨氣一吐而快。

宗玉衡被徹底打擊了，神、神馬……五萬塊錢……那确實是他從馮濤這裏借去給宗逗逗上學用的……五萬塊，就只有五萬塊他就被綁定了不能脫身？在從前不要說五萬五十萬五百萬也不過只是數字而已，而現在的五萬塊卻有了具體的意義，能讓他的弟弟接受良好的教育，能讓他暫時得以安身立命，不用生活在水電煤氣都斷掉的赤貧裏……什麽不屈的風骨，什麽清高的抉擇，在這五萬塊錢面前都不堪一擊了。

在馮濤因這五萬塊錢而脫胎換骨位列仙班的同時，宗玉衡也因為這五萬塊錢徹底走下了神壇，走向升鬥小民工薪階層的隊伍了……

宗玉衡各種負責地說：“你、你之前就盤算好了，誘惑我跳你的陷阱，然後困住我是不是？！”

馮濤把身體向後靠在大班椅上，一個自信舒服的姿勢，好整以暇地說：“我誘惑你做什麽？從你開始的簽合同到這幾天的培訓，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是合理合法的？你這種脾氣和能力，在我這裏做不好難道以為在別的地方可以做好不被罵了？——想要別人尊敬，很簡單，拿出讓人尊敬的本事來。做好了自然就沒人罵你了。”

宗玉衡說：“好！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實力！我在你這裏做夠十個月，還完債我就會辭職的！你這個卑鄙小人！”

馮濤說：“從現在開始，你對我說出一個辱罵人身的話，我要扣你一百塊錢。”

宗玉衡大驚失色，“憑什麽？！”

馮濤說：“公司章程裏就有一條——要尊敬上司；而你簽的合同裏有一條，要自覺遵守公司章程，否則的話要接受相應的懲罰——這麽簡單1+1的問題你不會算不明白吧？所以我對你的懲罰是——罵一句，一百塊錢。”

宗玉衡咬牙切齒，“你！”

馮濤情緒穩定地看着他，好像在說，你罵啊罵一下試試，二百塊錢哦！

宗玉衡生生忍下這口氣，冷淡而疏離地說：“我現在不和你一般計較，不過你記得我不會永遠讓你得逞的。”說完這撐門面大過實際功能的話，他就轉身不理那得志便猖狂的老板，轉身默默投入工作中。

過了一會，馮濤補充說：“打我一次的話扣你五百塊。”

宗玉衡捏住拳頭，控制那想把一桌子的雜物砸到馮濤身上的沖動，他安慰自己說，等到他自由的那一天，前腳領完最後一筆工資後腳就一定把馮濤打罵個夠！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