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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宗玉衡對比以前可謂是脫胎換骨自力更生的典範了。做錯一點事就會被馮濤打壓,他也盡量隐忍,看在錢的份上不去計較。他面上雖然倔強然而下次他就會很注意不被抓住錯處,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就這樣,他以驚人的速度一日千裏的進步着。

本來他也不是特別笨,只是做了幾乎三十年的少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靈魂深處鬧革命了。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很出乎人意料。馮濤有一次甚至變相地表揚了他,“你現在的程度,做部門主管還弱了些,也就勉強在我身邊做個特助的水平了。”

宗玉衡已經聽慣了他這種帶優越感的話,反正也跟他沒有一毛錢關系,現在他都能不疼不癢地接上一句半句的,“那就謝謝宗總你這麽委屈自己了。我辭職那天你馬上去找個能力夠的好好伺候你。”

馮濤說:“你想的倒遠,還完債再說吧——不過我針對你指定的管理策略還是不錯的,你看你這個星期都還沒被扣過錢,有進步嘛。”

宗玉衡眼皮都沒擡地說:“我要是放任馮總你把我的錢扣光,我們家逗逗難道要去喝西北風麽?還是說我領着逗逗去你們家吃?”

馮濤想象了一下,突然不自在起來,活動了下領子,轉移話題說:“對了,你也差不多該開始加班了吧?”

宗玉衡擡起頭,給了一“?”的表情。

馮濤說:“這有什麽意外的麽?你看這個公司裏哪個人不是從月初加到月末的?做咱們這一行加班就是生命力。”

宗玉衡說:“我做老板的時候就沒要求你們加過班。”

馮濤說:“所以你的公司才破産了——再說那是你做大BOSS的個人決定,我做你副手主管技術部不是經常組織他們加班麽。”

宗玉衡說:“我不想加班。”

馮濤說:“有加班費。”

宗玉衡鄙夷地說:“馮總你有點天真了,并不是所有時候金錢都能橫行無忌的。我不想賺那筆加班費。”

馮濤說:“可是這個也是工作需要,你忘了合同裏寫的要服從工作需要之內的安排?”

宗玉衡說:“知道當初為什麽我忍着羞辱到你的公司來上班?我明明可以去做模特或者出國賺美金都沒有去,就是因為我要照顧家庭!——我有弟弟要照顧,每天接他上學放學,我還有爸爸躺在醫院裏,現在雖然不能每天去看一次,可是至少一個興趣要去看兩次——所以你看我很忙的,沒時間給你加什麽班!”

馮濤說:“逗逗那孩子不是上小學了麽?那就送去住校吧,反正你一個人笨手笨腳的照顧孩子也勉強。你爸爸那裏不是也有護工什麽的,你可以用加班費請個高級點的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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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衡捏着拳頭,說:“我不介意損失五百塊錢——馮總你現在真的很欠揍。”

馮濤一副不怕的樣子說:“我也不介意扣你五百塊錢,不過你自己要想清楚,多揍我一下你就晚一天自由。”

“不管你說什麽,我就是不加班,你愛怎樣就怎樣!”宗玉衡威武不能屈地說。

馮濤嘆氣說:“你還說自己對得起那十萬塊年薪?哪個老板請個特助是只能用八小時的?哪個不是鞍前馬後家裏家外一把抓的?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當初是怎麽做你副手的——從大學開始就盡心盡力的,你幾乎就是我養大的……”

宗玉衡實在受不了了,罵道:“你要不要臉了!狗才是你養大的!——呃!”他罵完後覺得好像有點不大對勁,也不确定是罵了馮濤還是自己。

馮濤就噗地輕笑了一下,然後還很鄭重地點頭,“那好吧,就當我養大的是狗。”

……那一天,宗玉衡被扣了六百塊錢。

宗玉衡也不是沒有發現這個公司,不,這個行業中普遍存在的加班現象,有的時候甚至他前一天晚上走了之後第二早上來了一看,馮濤帶領技術部的人在散發出熬夜特有的暗黑氣息的會議室裏人仰馬翻地昏睡着,明顯就是一宿未眠之後的慘況。

宗玉衡一邊覺得活該誰讓你們非加班不可來着,一邊又不自覺地起了點同情心,從前他做老板的時候這些加班啥的事都是馮濤在負責,而他那時候也還沒進化到現在這樣不分晝夜不眠不休的終極狀态……看來幹啥都不容易啊。

這是宗玉衡越來越能容忍馮濤閑得蛋疼嘴欠的原因之一——他這個老板當的可比當年的自己要辛苦多了,人總是有補償心理的,這邊少拿一點,那邊就要多拿一點。付出那麽多吃了那麽多苦,當然對下面的人就多刻薄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回想當初自己不也是覺得財富權勢是自己與生俱來的特質,當他被剝下官二代的皮,見識了一些人間疾苦,他才初步地覺得自己之前的驕傲有些沒必要了,很多事情也能稍微能理解并用寬容一點的心态去看待了。

現在的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讓人罵廢材,賺自己該賺的錢,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他當然是這麽想的,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而江湖八卦最盛行的地方其實就是——公司的茶水間。

宗玉衡正要進去給馮濤泡咖啡的時候聽到裏面兩個部門的主管在閑聊,A就說:“那個宗特助真的是馮總的內個麽?”

另一個B大概是曾經跟過宗玉衡的老人,就笑而不語,又被追問了,才諱莫如深地說:“你不覺得宗特助的臉蛋皮膚什麽的不像三十歲的男的?”

A就會意而淫邪地笑了,“你是不是想摸一摸啊?”

B說:“嘿!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想過,當年他還是宗總的時候底下多少人心猿意馬呢……不過都沒有敢動手的就是了。”

A用肩膀撞撞B,“那現在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你去試試呗。”

B搖頭說,“現在不還有馮總守着呢嘛,要不然就姓宗的那個性格,你以為還能剩下嗎?早就被你一爪子我一爪子地給瓜分拆吃入腹了吧。”

A說:“确實。馮總雖然表面上對宗特助嚴厲,可是真是挺護着的,據司機老孫說有一次去工廠宗特助在車裏睡着了,馮總就一動不動地當枕頭,然後還讓他在車上睡個夠,自己去幹活。”

B說,“這算什麽!當年馮總跟着宗總的時候那才叫貼身伺候包身長工。”

A說:“可是就算他們倆有點啥也不要帶到工作裏吧,這麽明目張膽的——連加班都不用他做,這不是赤果果的嘛!做咱們這一行的居然不加班!堂堂一個公司的特助居然留下老板加班他自己到點打卡下班了……馮總啊,一世英名啊!業務上技術上我是真服他,是大英雄!可就是……英雄難過美男關!”

B說:“端誰的碗服誰的管,你不是老板管那麽多幹什麽,再說那個宗特助的業務水平我是知道的,你還以為他加班能加出效益麽……”

林苗對躲在門外的宗玉衡說:“宗特助,為什麽不進去呢?”她最近已經調去人力資源,只是偶爾會在這裏碰到。

AB臉色一變,面面相觑,尴尬地胡亂地招呼了生,就雙雙逃離茶水間。

宗玉衡面無表情地走進茶水間,默默泡了杯咖啡,又一言不發地端着往回走。

林苗知道他心情不好了,于是就乖乖閉嘴。

宗玉衡把咖啡往馮濤桌子上一放,說:“要我加班也可以,可是我不能送逗逗去住校,他放學要跟我來公司。”

馮濤有點意外,不過很快冷靜地說:“公司能放得下一個孩子,可是加班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不能讓孩子跟你在公司熬夜。我建議你還是送他去寄宿學校。”

宗玉衡生硬地說:“他上的是OO小學,不是寄宿制。”

馮濤說:“那就轉去XX小學,那裏可以寄宿,而且條件不錯。”

宗玉衡說:“你又沒有小孩,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馮濤說:“……我是為我大侄子打聽的。”

宗玉衡完全沒想到馮濤的侄子才一歲多一點的事實,轉而滿腦子想的都是寄宿學校什麽的。

他本人是在高中的時候才上的寄宿學校,然後就遇到了王磊那個惡魔,所以他對于上寄宿學校是很沒有好感的,覺得那裏的孩子都是被父母辦抛棄的那種,很可憐。

他搖搖頭,“我不會把唯一的弟弟送去寄宿的。如果我答應加班,你也得答應我把他帶來公司。”

馮濤看了看他,“那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你對那胖小子這麽好還真是讓人挺意外的,我記得你當初不是一點都看不上他們娘倆?你有沒有想過讓邵穎娘家的人來帶帶孩子?聽說逗逗他姥爺姥姥都還在……”

宗玉衡大聲說:“那女人的問題是那女人的,她本來就是個壞女人,所以才會做出抛棄年幼的孩子和重病的丈夫逃跑的事情來,可是逗逗始終都是姓宗的,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抛下他不管的。你少管我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

馮濤盤算,也罷,反正調教什麽的還是慢慢來吧,就說:“随便你要親自帶孩子就帶吧,只要你保證小胖子乖乖的不鬧就行——你放心,加班費我會付給你的。”

宗逗逗從OO小學出來就看到他哥哥玉樹臨風地站在一群爺爺奶奶中間,他就一下子撲過去腦袋正好到宗玉衡的胯部,他仰頭很自豪地叫:“哥哥。”

他知道他的同學都在說他哥哥長得好看,順便的他的地位也高了,因為他宣稱,等他長到哥哥那麽大也會那麽好看的,有的些女孩就對他比從前好,還送給他糖吃什麽的。

所以宗逗逗每次都很自豪地抱哥哥的大腿,像二王子一樣被大王子帶走。

宗玉衡摸摸他的腦袋,說:“你今天乖,哥帶你吃好吃的,然後咱們一起去哥哥的公司。”

宗逗逗說:“不回家麽?”

宗玉衡就蹲下來很鄭重地說:“今天先不能回家了,哥哥要加班,你就跟哥哥一起在公司待到加班結束吧。”

宗逗逗懂事地點點頭,“嗯!哥哥好好上班,我不搗亂。”

宗玉衡就又揉了揉他的腦袋,“乖!”就站起來領着走了。

夕陽下一大一小拖着相依為命的影子。

宗玉衡在把宗逗逗安頓在馮濤和他的辦公室裏,在小茶幾上給他擺了點水果啥的,讓他好好寫作業,然後就轉身投入隔壁會議室的修羅戰場。

出門前他看了眼被獨自一人留在偌大辦公室的宗逗逗,那孩子的眼睛裏全是留戀和寂寞什麽的,可是看到哥哥的眼睛,還是笑着揮手說:“哥哥你去好好工作吧,我一個人也行的。”

宗玉衡不是不心酸的,可是他還是要離開孩子去他該去的地方。

他其實是帶着一股不不服輸的怒氣在加班的,那些八卦男在背後把他說的那麽難聽,還暗示說不加班是因為他被馮濤給“罩”了什麽的,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實際努力來讓他們看看,別人加班他也加得,不能讓他們說他這樣那樣的人繼續這麽看低他!他宗玉衡從前不好說,現在就是靠自己在打拼!

他們姓宗的,也許窮了敗了沒有社會地位了,可是整個因為如此對尊嚴和名譽就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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