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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不考慮我家裏人的因素的話,你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我?”他語氣隐隐有所期待。
宗玉衡就有點臉紅了,連連搖頭,“不是不是!——你不要偷換概念,我是說你家裏的問題,不等于你就很好了。你這個人現在毛病可大了!”
“我怎麽覺得自己還不錯啊,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還能賺錢養家,還能對于落入危難中的人仗義出手,不計較各人得失——這話雖然自己說起來有點不好,不過差不多是事實吧。”
宗玉衡哼了一聲,“什麽仗義出手,我還說你是趁人之危!——你把自己誇得跟朵花似的,我怎麽看到的是你壓榨下屬,頤指氣使,品位也不怎樣,全身上下都有暴發戶的氣質。
馮濤說:“我覺得你說的這些還是變相誇我。壓榨下屬的同時我也在壓榨自己的剩餘價值,帶領大家共同奮鬥,幹事業哪有不拼的。你說我一沒背景,二沒靠山,就只有靠自己悶頭幹活,要不然怎麽混下去?頤指氣使從另一個角度說明我有點領導能力,不說別的,你這樣的員工,三天兩頭搞點事情不算,平時也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我雖然壓着你,可是我也罩着你,你自己說現在工作能力在我的指點下不也是有起色了麽?最後品位什麽的——我沒啥好說的。雖然我的标準是穿的幹淨利索就行,可是你要是覺得不好,花點錢怎麽也能包裝起來——這個都不是事。你看我這個人也沒別的什麽愛好,就是愛賺錢,賺了錢給身邊人花,讓大家的日子都好起來。跟我好不算虧——你覺得咋樣?”他截拳道一樣把宗玉衡批評他的理由都給截了一遍,力證自己是個無印良品,值得擁有那種。
宗玉衡再想批評他啥,一時也想不起來,就只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已經和你分過手了。”
馮濤說:“那是因為草的質量不夠好。跟你說我這樣好的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宗玉衡說:“不管怎麽說,你這個人都很讨厭!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把頭一扭,很堅貞不屈的樣子。
馮濤說:“你真不考慮和我好?就那麽讨厭我?”
宗玉衡說:“讨厭!不好!”
馮濤嘆氣說:“那好。今天咱倆已經把話都說開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也沒臉再在你面前晃悠了。就只能這樣了——公司那邊你也不用去了,免得咱們見面尴尬,我再給你一筆錢做違約金,你省着點花夠你家孩子明年學費了。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自己照顧自己,萬事小心點。就這樣。我走了。”他轉身離開。
宗玉衡還以為得磨叽一陣子,然後糾纏幾天呢,沒想到他說着說着這麽快就幹脆地走了,愣愣地看着他走。
出門前馮濤頓了一下,最後說:“你一會記得把藥喝了。”然後就從廚房消失了,接着大門傳來聲音,人看來是徹底走了。
宗玉衡呆呆地站了會,等到緩過神來,突然意識到這麽大的房子就剩下他一個人了,顯得特別空曠寂寥。
人是他趕走的,而且若是那人賴着不走他還會特別地煩,覺得是個癞皮狗什麽的,可是等到馮濤乖乖地走了,不知道為什麽卻像帶走了一些既無關緊要又重要的東西,比如安全感、溫暖和被人在乎的滿足感。心也跟着這房子一樣空了一大半。
好難過——宗玉衡覺得奇怪,為什麽心裏會有難過的感覺?可是感覺先于思維,自顧自地難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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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算是失業了吧,他努力從客觀的角度想,不用每天去馮濤的公司,朝九晚九,不用每天給他泡咖啡,聽他挑三揀四,不用受他擺布,這樣那樣……也不會再見面了。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緣分,若是下了決心要斬斷就沒有斬不斷的,楚河漢界,老死不相往來就好了——也沒什麽。
本來也沒什麽,已經是分過手的關系了。現在不過是解雇與被解雇的關系,自己還可以去找下一份工作,給誰打工不是打工呢……
宗玉衡的眼淚不聽使喚地留下來了。
他一邊無聲地哭一邊喝蜂蜜水——好苦。
他隐約記起很久之前發過誓,再也不為了那個人落淚什麽的,真是沒出息啊!宗玉衡,你因為窮了所以就短了志氣麽?!
他氣自己氣得想摔杯。
然而他紅顏吧唧地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令人發指的一幕——馮濤正抄着手站在那裏看好戲似的看着他,看見他眼圈紅着的狼狽樣子,似乎也有點吃驚,不過随即就露出不知道是不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宗玉衡可是徹底毛了,把杯子狠狠砸過去,罵道:“你笑什麽!不說要走麽?!滾!滾出我家!!”閑下來的手慌亂地在眼睛上揉着。
馮濤在躲避迎面砸過來的硬物方面已經是專家級別的,雖然身材看上去一般,可是身手和反應卻是敏捷的,他甚至還猴子撈月一般把那杯子接了下來,然後擱到一邊的櫃子上,然後他不得不面對暴怒的宗玉衡,進行難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安撫工作了。
馮濤使出殺手锏——大力地抱着有暴力傾向的宗玉衡,安撫地撫摩着他的背,嘆氣說:“好了好了,是我錯了。你身體不好,情緒不能太激動。”
宗玉衡仍舊在不服輸地掙紮蠕動,“不想讓我激動就放開我!然後你滾!”
馮濤手段強硬,口氣卻始終是溫潤的,“我不能走。我一走,你就會偷偷哭的。”
宗玉衡臉更紅了,矢口否認。
馮濤說:“好好,你不會哭的。我會哭的行了吧?”
宗玉衡吼:“哭也給我滾!不要在我家哭!”
宗玉衡要是肯乖乖地鬧一下就停下來就不是宗玉衡了。可是有馮濤在,宗玉衡頂多也就鬧三下,差不多就可以歸位了。
就這樣,過了一會,宗玉衡不知道是不是累了,終于有點消停了,緊繃的背部也放松下來,馮濤知道這個人不讨厭被這樣抱進懷中,甚至還是有點喜歡的。就像貓什麽的喜歡人給他順毛。
過了一會,宗玉衡終于忍不住說:“喂!你到底要抱到什麽時候?!我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都站累了!”
馮濤才放開他,然後拉着他的手給安放到沙發上歇着,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種由衷心花怒放的感覺從他眼角的小褶子裏體現的淋漓盡致,就像好容易說上個媳婦的老農那種高興。
宗玉衡被他看的不舒服,說:“看什麽看,沒看過帥哥啊!”
馮濤說:“看過,不過看不夠。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宗玉衡聳聳肩,“你賴着不肯走,我有什麽辦法?”
馮濤心想,你可以報警,不過這個時候他決定還是順毛摸,“是是,你現在就是打我我也不走的。”
宗玉衡就沒吱聲了,過了一會,他悠悠地說:“你爸爸要是知道了,又會來我家裏,抄起擀面杖打人的。”看來兩年前的那一幕還是落下毛病了。
馮濤說:“我家裏人的事情我來擺平。你不用擔心。這次我們在一起跟以前不一樣,我會對你負責任的。”
宗玉衡說:“有什麽不一樣?”
馮濤其實想的是,這次他是出于自己的意願而想和宗玉衡好的,但是這話若說起來勾起從前的事端就麻煩了,他自知失言,只好說:“不一樣就是——你家我家,你和我,更方面條件都不一樣了。不過這樣我們還能在一起,證明咱倆是有真感情的。我從前覺得可能就我放不下現在看來,其實咱倆感情挺好的,就是都沒發現而已。”
宗玉衡哼說:“都是你自己想的!錯覺!我才沒有對誰放不下!——反正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會和你好的!”
馮濤簡直哭笑不得了。嘴上又說不和人好,人一走又傷心哭,這種事情也就宗玉衡能做出來——不過這樣也不失可愛就是了。
馮濤覺得很微妙,自己不單找了個男的做伴侶,而起還是個三十歲了仍舊能夠用可愛來形容的男人……五味陳雜,除了用命運來解釋外他還真不知道如何評價了。
馮濤站起來,說:“你一會早點睡吧,我真得走了。”
聽了這話宗玉衡猛地擡頭瞪着他,又慌亂又仇恨的樣子,好像說“你敢耍我?!”
馮濤不敢,他連忙解釋說:“實際上是公司那邊有事,我得趕回去。我會回來的。”
宗玉衡想起公司那邊的事,終于從剛剛情緒中稍微抽出點身了,有點擔心地說:“你自己可以嗎?”
馮濤握住宗玉衡的手,“不管是什麽你都交給我就行了,你不用擔心。以後你安安穩穩過日,我來保護你。”
宗玉衡臉紅地說:“我是男人。用不着你保護。我可以保護自己。”話雖這樣說,可是宗玉衡并沒有掙脫那握着他的幹燥溫暖的手。
為了宗玉衡,不管是家裏父母,還是公司事業,馮濤都做好準備打兩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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