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陽春三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陽光灑在清澈碧波上,海面波光閃爍,粼粼起伏。萬裏長空一淨如洗,海潮在遼闊天地間聲聲蕩漾,悠遠而清寂。

海浪輕輕拍打着海岸,岸邊人來人往,雜而不亂。一艘海船緩緩停靠歸岸,一個華服青年自船艙中探身而出,他身後一個身背長匣的少年雀躍道:“公子,這裏就是百靈島了?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青年回身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笑道:“你知道什麽?這島大着呢,待會兒上了岸,你可要處處小心,別給我惹麻煩。”

正說間,已有人上前道:“請問公子可有請帖?”

青年忙自懷裏摸出一封信劄,交予那問話之人。

那人細細看過,方才拱手笑道:“原來是聶英聶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時了。”話音雖落,卻并不讓路,只看着那背着長匣的少年。

聶英不悅道:“他是我家仆,怎麽島主連随從也不讓帶了麽?”

那人忙賠笑道:“公子言重了,只是此次盛會來往賓客太多,不得不更加小心,還請公子多多包涵……公子請——您進了城中,自有人迎接您去驿館。”

聶英面色稍霁,上了岸正待離去,卻見旁邊一艘小船上下來兩人,為首一個老者,須發盡白,卻是精神矍铄,腰畔挂着一個酒葫蘆。聶英“呀”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他也來了……”

他身後那少年問道:“公子,那老人沒有請帖,怎麽也能上島啊?”

聶英道:“紅藥,這老人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一痕老人,他雲游四方,行蹤不定,但凡好劍之人,哪個不認得他?別人請都請不來,哪裏需要什麽請帖?能在這裏碰到他,倒是咱們的運氣……咦,這倒奇怪了,他什麽時候收了個徒弟?”

紅藥吐了吐舌頭,見他家公子正伸長頸脖,盯着那老者身後一個素衣少女,那少女看上去弱不禁風,清秀眉目間蘊含一股英氣,周圍人聲喧嘩,她卻渾然不覺,微微海風吹拂下,就似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徑自随着那老者,片刻便去遠了。

聶英這才回頭,笑道:“這下聽一痕老人說書,更有意思了。”

兩人離了海岸,一路繁花吐豔,百鳥争春,不多時進了島上百靈城,果然已有人在城門外相候,接引兩人去了驿館。

紅藥解下身後長匣,在屋中翻箱倒櫃,聶英在一邊坐下,皺眉道:“這地方也太簡陋了。”

紅藥一邊找,一邊笑道:“我看這驿館中好熱鬧,想必是人多擁擠,公子您就将就些吧。”找來找去,終未找到合适地方,只得将那長匣往牆邊床下一塞。

聶英無可奈何道:“也只得将就了……”見紅藥正跪在床前鼓搗,不覺哈哈笑道:“紅藥,真有你的,也不怕亵渎了劍靈?”

紅藥爬起身來,撓撓頭道:“還是小心為妙,丢了可就不好了。”

聶英不屑道:“就算被人偷了去又怎樣?這世上會破雲劍法的,也只有我一人。”

紅藥只得将那長匣從床下拉出,靠在牆邊。他呵呵傻笑一陣,又問道:“公子,這百靈島主的女兒,長的是何模樣啊?我看來了這麽多人,那她一定很漂亮吧?”

聶英臉上頓時浮現出向往之色,半晌道:“一年之前我在島上曾見過海棠小姐一面,我平日之中,也算看過不少絕色美人,但卻沒有一人能比得過她的嬌美。”

紅藥微微咋舌,想了一會兒又道:“比剛才我們在岸邊見到的那個姑娘如何?”

聶英道:“江湖草莽之女,怎能與百靈島主女兒相提并論?”停一停,卻又回味道:“不過也算別有韻味……”

紅藥道:“那怪不得。不過這百靈島主也真是奇怪,招女婿不比錢多,不比官兒大,只比誰的劍最好,他這島本來就是鑄劍的,難道還缺好劍不成?”

聶英白他一眼,道:“紅藥,你怎麽這麽多話——還不快去給我倒杯茶來?!”

第二日清晨,紅藥一大早起身,在驿館四處溜達一陣,這才給他家公子端了一盆水,進到房中卻見聶英已穿戴齊整,不由吃了一驚,聶英道:“磨磨蹭蹭做什麽?還不趕快!”

紅藥奇道:“不是說初八才開始比劍麽?今天難道不是初四?”

聶英笑道:“一痕老人來了島上,一定會在聽風樓說書,我帶你去開開眼界。你把破雲劍帶上。”

紅藥大喜,放下水盆,伸手去拿劍匣,卻又縮回手,問道:“拿劍去幹什麽?”

聶英道:“一痕老人有雙絕,一是說書,二是相劍,我把破雲劍拿去給他相一相,也好教他替我宣傳宣傳。”

紅藥道:“老夫人不是說不要太過招搖麽?”

聶英不耐煩道:“婦人之見。那聽風樓甚多耳目,破雲劍如此神妙,定會傳入百靈島主耳中。”他躊躇滿志,又不由笑道:“如能得島主和海棠小姐刮目相看,提前得見海棠小姐,豈不是多了幾分勝算?”

紅藥聽說,便去拿了劍匣,聶英正要出門,卻見他回身去翻他自己的包袱,奇怪道:“你幹什麽?”

紅藥扭捏道:“我……既然一痕老人會、會相劍,我想……想把我那把劍拿給他看看……”

聶英哈哈大笑:“你那把破劍有什麽好看的?又蠢又鈍,拿來劈柴都嫌不好用。”

紅藥面紅過耳,只得跟他出了門。

百靈城雖不大,街道卻是齊齊整整,市集酒肆一應俱全,漁民吆喝聲此起彼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兩人到了城中聽風樓,果然見二樓已坐滿了人,一痕老人坐在臨窗一張桌子邊,已在侃侃而談,那素衣少女坐在他旁邊,低頭斂目,神色漠然。

紅藥道:“公子,果然好多人——”聶英忙瞪他一眼,“噓”了一聲,紅藥傻笑一陣,在邊上找了個座位,讓聶英坐下。

只聽一痕老人朗朗說道:“歐冶子歷時兩年,終不負楚王所托,鑄成三劍,其一名“龍淵”,其二名“泰阿”,其三名“工布”。後楚王大破晉鄭王三軍,用的便是泰阿劍。”

聽者中忽有一人道:“一痕先生,這些前朝鑄劍名師固然令人神往,不過難道如今就沒有人能勝過古人的?”

一痕目中精光閃爍,仰頭喝了口酒,搖頭晃腦道:“自然是有……現如今,鑄劍之術以青鋒、連雲、百靈三派為首,這三派之中,歷代都出了不少鑄劍名師,也出了不少震古爍今的好劍。”

那人繼續問道:“那您說說看,這三派中那一派出的劍最好?”

一痕搖頭道:“不好說。百靈城雖小,但百靈島地處東海之濱,方圓數百裏,多産礦石鐵金,島中又有水質極佳的泠水以作淬火之用,因此百靈島所出之劍大氣磅礴,以剛強鋒利見長,但淬煉之術不夠精純,因此韌性不足。

“連雲莊多有能工巧匠,但近年來少出好劍,只因其所處之地先天不足,附近好的水源又逐漸枯竭,因此所出之劍固然精美華麗,其鋒利程度卻又棋差一着了。

“青鋒谷鑄劍之術源遠流長,自成一派。蒼梧山多産鐵英,又有天泉之水,劍身薄而長,既堅且韌,以輕靈飄逸見長。可惜又過于單薄。

“……是以王侯将相多喜百靈劍,士族子弟多愛連雲劍,逸士隐者,則多偏好青鋒劍。”

紅藥只聽得全神貫注,口中不時發出驚嘆之聲,聶英卻是心不在焉,間或将那少女瞧上幾眼,他平常自诩風流倜傥,所遇之妙齡女子,莫不傾心于他,此刻自己已進來這麽久,這少女竟然一眼都未曾看過自己,心下不免暗暗着惱,只盼待會兒拿出破雲劍,好叫她驚詫一番。

他正浮想聯翩,忽聽得一痕又道:“當然,中華地大物博,除卻青鋒谷、連雲莊和百靈島外,還有不少鑄劍奇人奇地,不過分散各處,難以詳敘。”

那人接道:“此次百靈島主以劍選婿,對好劍之人來說豈不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一痕呵呵笑道:“正是。天下名劍,莫不彙集于此,我等可大飽眼福了。”

聶英心癢難耐,見衆人一時無語,忍不住高聲道:“一痕先生,晚輩有一事相求。”

一痕笑呵呵望向他,道:“這位公子請說。”

聶英清清嗓子,道:“早就聽說一痕先生擅于相劍,晚輩有一祖傳寶劍,一直想請先生品評,可惜沒有機會,今日有幸遇到先生,不知先生可願指教一二?”

一痕大喜:“劍帶來了麽?”聶英點點頭,見圍觀之人興趣高漲,連那少女也循聲望來,心中不免十分得意,忙示意紅藥取下劍匣。

紅藥興奮得臉都紅了,畢恭畢敬将那劍匣平放于桌上,聶英胸有成竹,緩緩打開劍匣,捧出一把寶劍。

衆人忙凝神細看,只見那劍鞘以上佳紫檀木制成,所雕刻的花紋極之精美,劍柄處包以鲛魚皮,顯見十分名貴,不免驚呼出聲,更加期待。待寶劍出鞘,只覺龍吟森森,寒氣撲面,細觀劍身,花紋密集,如雲似水,顯見經過成百上千次鍛打錘煉,劍刃亮白,光華畢現。衆人均是啧啧稱奇,聶英興奮無比,殷切的目光望向一痕。

一痕目中本是精光大盛,走進前來卻只看了一眼,面上便浮現意興闌珊之意。

聶英焦急道:“先生看這把劍如何?”

一痕閉目搖頭,只不說話。

衆人本都覺得此劍乃是極品,見一痕老人不以為然,都不免暗自疑惑。

聶英本以為一痕定會出口稱贊,見他竟然不言不語,心中便如一盆冷水澆下,失望之餘胸中怒火上升,冷笑道:“先生見多識廣,不想竟也有不認得的時候。”

一痕撫須微微笑道:“誰說我不認得?你那劍不過是繡花枕頭外面光罷了,看是好看,卻沒有什麽靈性。”

衆人嘩然一片,笑了兩聲,四處散開。

聶英羞憤之下,将破雲劍一揮,劍鋒直指一痕,咬牙切齒道:“你這老兒,竟敢羞辱破雲劍,我今日就教你嘗嘗它的厲害!”

紅藥驚呼:“公子——”

聶英正待揮劍,卻覺眼前一閃,那素衣少女竟已閃身擋在一痕面前,寒星似的雙目亮如點漆,一股淩厲之氣直射過來,他竟然有些膽寒,額頭上滴下兩滴冷汗,劍再也揮不下去。

那适才與一痕對話之人走過來拍拍聶英肩膀,笑道:“兄臺息怒,好好兒的一場盛會,可不要傷了和氣。”

聶英本來心中害怕,此際正好找個臺階下,撇了那人一眼,收了長劍,對一痕道:“既如此,今日就不與你一般見識。”

那人哈哈大笑:“走,我與你喝酒去,兄臺年輕氣盛,像極我一個故人,你這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聶英咬牙道:“好!紅藥,我們走——”再也不敢看那少女一眼,只把一痕瞪了瞪,轉身随那人下了樓。

紅藥張目結舌,看了看一痕和那少女,又望了望聶英背影,忙收起劍匣,向一痕拜了一拜,一路小跑,緊随他家公子而去。

那少女一言不發,回身坐下。一痕把那酒葫蘆搖了兩搖,輕輕嘆息一聲。衆人見好戲散場,一痕也無意再說,隔了一會兒便都紛紛散去。

聶英心中郁悶,直喝到酩酊大醉,這才回了驿館。紅藥剛要服侍他睡下,卻聽門口傳來輕輕叩門聲。

聶英不耐道:“誰呀?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門外之人默不作聲,隔一會兒又輕輕叩門。

紅藥望望聶英,又望望門,遲疑不決。聶英大怒,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拉開門,嚷道:“這島上的人都是這麽沒有禮貌麽?”

門外站着的卻是一痕老人身邊那素衣少女。

聶英吃了一驚,酒頓時醒了大半,惴惴不安道:“你……你來做什麽?”

那少女施了一禮,輕聲道:“一痕先生要我轉告公子,您身邊那把劍乃是千古奇物,請您小心保管,萬不可輕易示人,最好即刻便攜帶此劍,離開這是非之地,自此以後,一切行事需當小心謹慎。”

說完,再施一禮,轉身而去。

聶英摸不着頭腦,與紅藥面面相觑,疑惑道:“搞什麽鬼?”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