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長書急忙追出門去,那小蛇極細,速度飛快,片刻間便鑽入泠水邊的碎石中消失不見。泠水清幽,月光下泛着銀白波光,便連岸邊的碎石,也染上一層淡淡銀霜。
長書心中怒極,一動不動立于泠水溪畔,果然不多時,一個青衣女婢自一塊大石後轉出身來,輕輕打個唿哨,那小蛇自碎石中竄出,直奔向那少女。少女将小蛇收入懷中,輕笑一聲,擡起頭來,月光下只見嬌顏如花,美豔不可方物。
長書心頭巨震,不由道:“你……”
那少女格格笑道:“傅長書,你可真是命大。”
長書右手伸入背後衣領中,握住那把鐵劍,冷笑一聲,道:“原來你是百靈島的人,你混入青鋒谷,到底想要做什麽?”
少女輕輕哼了一聲:“我本來就在這裏長大,你以為我是哪裏的人?我想做什麽,憑什麽要告訴你?”
她輕輕歪着頭,面上笑意浮現,一派天真之色,眼眸中閃過幾絲狡黠:“易珊的死狀你也看過了,如何?我讓小灰在你喉嚨上咬上一口,很快你就嘗到這個滋味啦!”輕輕打個響指,那小蛇自她懷中探出頭來,顫顫悠悠,昂着頭直沖着長書。
長書不由怒道:“月娘!你要殺我便正大光明來殺,為何又去濫殺無辜?”
少女撇撇嘴,不屑道:“易珊是李之儀的人,我殺了她也沒什麽不安心的。傅長書,你也不必假裝好心,別以為李庭哥哥那些伎倆我不知道,你假裝喝下忘憂酒,又讓易珊睡在你房裏,不過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你才好去辦事不是麽?”
長書想到易珊笑臉,心下不由黯然。她雖不是有意,畢竟易珊是因她而死,自責之餘對面前這狠辣的少女更是充滿怒意,抽出背後鐵劍,運起真氣,冷冷瞪視着她。
少女“啊呀”一聲,嬌聲笑道:“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小灰快。”吹了聲口哨,那小蛇卻未應聲而動,只昂着頭猶疑不定,小小一雙碧綠幽森的眼睛,直盯着長書手中那把鐵劍。
少女臉色一變,勉強笑道:“看來小灰今日有些不舒服,這次就放過你,你可別高興太早……”一面說,一面向後退開兩步,倏然轉身,飛身縱開。
長書喝道:“別想走——”左手抓向她肩頭,那少女去勢極快,右邊肩上衣服被長書一拉,順勢扯落下來,現出肩頭上一片潔白如玉的肌膚,吹彈可破。
長書吃了一驚,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少女笑道:“你親手把我關進思過殿,怎麽現在又來問我是誰?”
長書冷冷道:“不,你不是月娘!”面色一沉,厲聲喝道:“你究竟是誰?”
她清楚記得,月娘入谷時曾與她一起看師傅鑄劍,那劍胚剛自劍爐中取出,被燒得火紅,師傅捶打之時,一塊通紅鐵屑飛濺起來,正好落在月娘右肩,在她肩頭上烙下一塊極深的疤痕,這少女右邊肩頭卻是光潔如玉,沒有一絲一毫印記。
她的容貌、聲音都與月娘毫無分別,如今長書細細看去,也只是眼神略有不同,月娘眼神清亮單純,這少女眼神中卻透着一絲邪氣,回想起來,那日深夜在藏劍閣發現她之時,她眼中便是這般狡黠之色。
長書心中懊惱不已,只怪自己當日太過急躁,竟未能看出兩人分別,如今看來,蕭珩所言确實不假,可這少女既然被她關進思過殿,那真的月娘現在卻又在哪裏?
她一瞬間思緒紛繁,心神一分,手上力道不由自主減輕,那青衣少女乘機将身一扭,掙脫開來,左手高揚,漫起一道粉色煙霧,長書雙目刺痛,眼前頓時灰黑一片,只聽那少女高聲笑道:“傅長書,你壞我好事,又害我身受割喉之苦,我可不會放過你,不殺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長書無法視物,但聞身畔風聲凜冽,也不知那少女手中所執是何兵器,只覺森森寒氣貼面而過,顧不得多想,雙足點地,飛身躍起,手中鐵劍舞出一個劍花,直沖那風聲凜冽之處刺去,不想卻刺了一個空,正待回轉之際,右肩上突然一麻,似是被尖利鐵鈎勾住,也不覺疼痛,右臂頓時綿軟如紙,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道。
那少女收了兵刃,拍手笑道:“看你還怎麽兇!”
長書只覺右臂酸麻不止,心知中了毒,只得收了劍勢,冷冷道:“你待怎樣?”
少女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麽?傅長書,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那我就告訴你,讓你死也死個明白——”正待要說,卻又忽然住了口,恨恨道:“你的救星來了,這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風聲劃過,片刻間李庭的聲音響起:“青櫻,別胡鬧!”
那少女嬌聲笑道:“李庭哥哥,你怎麽來了?”
李庭飛掠而至,扣住她手腕,沉聲道:“你殺了易珊,我自然要來找你。”
那少女青櫻跺腳道:“我又不是故意的……”眼珠一轉,笑了兩聲,盈盈道:“李庭哥哥,你膽子也真大,你就不怕我去告訴李之儀?”
李庭摸出兩包藥粉交予長書,道:“回去之後,小包口服,大包外敷。”這才轉向青櫻,笑道:“好啊,你想去便去吧,不過,你背着姑母所作的那些事兒,想必也會一字不漏地傳入姑母耳中,這樣一來,“他”也就知道了……”
青櫻杏眼圓睜,看了李庭半晌,方才咬牙道:“好!那我就先不殺傅長書……”面色忽又一變,展顏笑道:“不如李庭哥哥咱們也做個交易,若是我先拿到天陵劍,那你就要把傅長書交給我,反正到時她對你也沒什麽用處了。”
李庭皺眉道:“你要天陵劍做什麽?”
青櫻面上露出不屑之态,哼了一聲道:“李之儀又不是憑自己本事拿到的天陵劍,憑什麽要讓她拿劍去他面前邀功?我先她一步把劍拿去給他,這才顯得我的本事。”
李庭不由笑道:“就憑你?”
青櫻頓足道:“你敢小看我?你別忘了,本姑娘也在青鋒谷待過,那劍陣我早就見識過了。”
李庭無奈:“随你。時候不早了,我看你還是快快回去乖乖睡覺,才有精神去拿劍不是?”
青櫻嘻嘻笑道:“李庭哥哥,我看你也別忙了,還是趕快回去瞧瞧你的秋葵這會兒在做什麽吧!”轉頭悻悻瞪了長書一眼,道:“那本姑娘就先走了,傅長書,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遲早你都會落到我的手裏。”
長書聽她腳步聲去遠了,這才靜靜道:“什麽劍陣?”
李庭默然一會兒,才道:“天陵劍現藏于島上麒麟密洞中,除了要避開守衛和外洞遍布的蛇陣外,還要破了朔方劍陣放可拿到。”
長書吃了一驚:“朔方劍陣?青鋒谷秘不外傳的四大劍陣之一?”
李庭點頭:“不錯,所以除了姑母外,能破得了這個劍陣的,恐怕也就只有你和青櫻了。”
他擡頭看看天色,沉吟良久,方才道:“罷了。青櫻既然也想拿到天陵劍,看來我們必得先她一步。你先回去服藥解毒,明日晚間,我自有辦法讓你進入卿府,麒麟秘洞有兩個入口,其中之一就在姑母卧房,你就從那裏進去,我到時會在另一個入口處接應你,朔方劍陣一破,兩個入口均會在半個時辰內關閉,所以你必須抓緊時間,若是時辰一過,我也沒有法子了。”
長書心中本有頗多疑問,聽他如此一說,心知當務之急應盡快解毒療傷,也只得按下不提,輕聲道:“好。”
李庭面露憂色,又道:“明日島上恐怕會有大風,本不是最佳時機,不過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這兩枚蛇膽你拿去,到時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長書接過,放入懷中收好,點頭道:“那我明天等你消息。”
她回到自己房中,依李庭所言将藥服下,果然不多時,右臂酸麻之感漸漸褪去,雙目漸能視物,她閉目靜坐,調氣理息,待自覺無礙之時,已近天明時分。易珊的屍體早已不在房中,劍谷那邊傳來隐隐嘈雜之聲,不一會兒,管事便來敲門,命衆人速去上工。
長書只得出了門,仍舊去為昨日那劍爐鼓風。劍爐邊已站着幾個少年,均是昨日的熟面孔,那鑄劍師不見了易珊,也不以為意,只不斷吆喝催促。偏生衆人剛剛睡起,呵欠連連之餘手腳不免慢了許多,爐內的新炭還未着燃,老炭已快要燃盡,青黃不接,劍爐內的溫度便低了下去。
鑄劍師急得吹胡子瞪眼睛,卻又毫無辦法,連聲催促下,那幾個鼓風的少年不多時已累得滿頭大汗,經風箱鼓入爐內的空氣仍是時斷時續,長書被那鑄劍師吆喝得心中不耐,仔細看了幾眼,心知這劍爐內炭火燃燒多時,鼓風口伸入爐內的風管端口多半被積碳堵住,不夠通暢,便不動聲色将手掌覆在風管口這端,掌力往內一送,堵在那端端口的積碳被她掌力沖開,風管立時暢通無阻,爐內湧入許多新鮮空氣,新炭燃燒的速度便加快了不少。
那鑄劍師站在她身邊,見狀頓時大喜,眯着一雙豆大的小眼打量她幾下,伸出烏漆抹黑一只手掌,在她肩頭大力拍了兩下,道:“好樣的!裏面這把劍乃是為厲洲王侯顏遨鑄造的,若是耽誤了工期,咱們誰都擔待不起!”
長書見肩頭素淨的衣服上留下他數個肮髒的手指印,不由皺了皺眉頭,那鑄劍師又道:“小姑娘,你姓甚名誰?朱爺我向來不愛收徒,不過我看你倒是比其他幾個孩子伶俐些……”
說話間,劍谷管事正好伴着李庭過來巡查,那管事一臉憂色,李庭卻是笑如春風,對鑄劍師行了一禮,畢恭畢敬道:“朱五爺好。不知此劍何時能出爐?”
朱五爺輕輕哼了一聲,神色倨傲道:“該出爐的時候自然會出爐。”
李庭笑道:“五爺有所不知,剛剛顏遨派人來催,說是最遲一月之後便要用到此劍,五爺您看……”
那朱五爺小眼一瞪,幹瘦的黃臉上青筋暴起,直着嗓子厲聲喊道:“催不得!催不得!鑄劍講求天時地利人和,就算劍胚出爐,也要時機成熟之時方可淬煉開鋒,必得萬事俱備、機緣合宜才可請得劍靈,萬萬冒進不得,冒進不得!連這也不懂,還能求得什麽好劍?這等凡夫俗子,朱爺我伺候不了,你另找別人吧!”
管事一臉苦笑,對李庭道:“公子您看,我早說過了……”
李庭忙賠笑道:“五爺息怒,顏遨那裏我自去回話便是,您是我島上技藝最精湛的鑄劍師,這劍恐怕還是得由您親自操持,您若是撒手不管,那顏熬怕才真的是要來拆我百靈島了……”
朱五爺這才哼了一身,也不理睬兩人,只轉過身去,對衆少年喝道:“看什麽看!不許偷懶!”
管事悄悄将李庭衣袖一拉,李庭臨走之時似若無意,向長書這邊看了一眼,長書會意,見他下颔微揚,朝着泠水溪畔方向,便不着痕跡将頭一點。
朱五爺被此事一岔,倒是忘了收徒之事,此時島上東風漸起,劍爐內炭火熊熊,不多時劍爐上方黑氣已竭,漸漸轉為青黃之氣,不多時黃氣漸沒,只餘青氣,被初起的東風一托,袅袅上升,浮而不散。
朱五爺手舞足蹈,面現颠狂之态,喃喃自語道:“真乃天助我也!”伸出一雙黑爪,三下兩下扯去外衣,現出裏面一身幹淨裏衣,迎着東風,也不燃香,咕咚一聲便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直磕得鮮血迸流,眼眶欲裂,這才爬起身來,擡頭斷喝道:“開爐!”
劍谷中其他鑄劍師也紛紛聚攏而來,只見朱五爺神色凝重,自高處将熔化的鐵水緩緩傾下,不多時劍胚便已澆鑄成型。那劍胚青氣隐隐,中心一根亮白劍脊自然成形,長書鑄劍多年,亦只有極少數是如此,大多數劍的劍脊均是日後錘打形成,可見朱五爺澆鑄手法已然爐火純青。
衆人紛紛道賀,朱五爺笑容滿面,目不轉精凝視那劍胚,對別人賀喜之言竟是不聞不答。那剛出爐的劍胚還需在劍室內的劍床上冷卻凝固,衆人贊嘆一番,便擁蹵着朱五爺往劍室而去。
長書趁亂,悄悄脫身開去,來到泠水溪畔一尋,果見一塊碎石之下壓着一個小小錦囊,打開來一看,卻是一張小小孩童畫像,她一時有些奇怪,細看之下,卻見畫中孩童一手托桃高舉,一手握拳放在腰際,口鼻之處點有數個小點,尋思半晌,方才恍然,這畫像應是麒麟秘洞地圖,便又看了兩眼,這才收入懷中放好。
她回到劍爐邊,伸手一探,劍爐內仍留有餘溫,正欲将背後那鐵劍放入爐內重新回溫淬火,那朱五爺卻又返身回轉,見了長書,眼睛一瞪,不悅道:“你怎麽還在這裏?快随我來!”
長書無奈,只得随他去了劍室。那劍胚置于正中一張碧色劍床上,劍室內正東方向,已燃起三注線香。朱五爺笑眯眯道:“我本算定要在東風初起之時開爐取劍,哪知險些誤了時辰,能趕在時辰之內煉足火候得以劍成,你這孩子倒是功不可沒,朱爺我向來賞罰分明,你就給這劍取個名字吧!”
長書道:“這如何使得?”
朱五爺面色一沉,不耐道:“我說使得便使得,你快快起吧,這劍谷中可不是誰都有這機會的。”
長書只得随口說道:“此劍既是依東風而成,不如便喚它東拏劍。”
朱五爺大喜,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才放長書出了劍室。
此時已近傍晚時分,天色陰沉,風勢越來越大,劍谷北面隐隐約約似有嘈雜之聲,劍谷衆人卻不以為意,這本是一天之中衆人難得的閑暇時間,各自嘻嘻笑笑領了晚飯,三五成群湊作一堆。
長書心中有事,自是食不下咽,果然不一會兒,只見北面天空中霞光沖天,一抹緋色自天邊暈染開來,襯着墨色天空,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衆人皆丢了飯碗,不約而同站起身來,朝北面昂首而望。不多會兒,只聽得得馬蹄聲傳來,幾人快馬加鞭,正向這邊飛速而來,為首一人正是李中序。
他到得劍谷,立即翻身下馬,劍谷管事忙迎上前去,李中序黑着一張臉,沉聲道:“府裏着火了,火勢太大,府中人手不足,一時難以撲滅,你趕快安排一下,這裏的人,統統随我速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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