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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子青,但是若你真的明白子青的意思,就帶着你的人回草原上去。」寧斯然直視着昊天越,淡淡說道。

昊天越瞪圓了一雙眼睛,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拼命搖頭,「子青,我知道以前是我錯了,但是你不要不認我啊,你不和我回去的話,我一個人回去有什麽意思?」

寧斯然看着他有些瘋瘋癫癫的樣子,心中無奈,一時之間,真不知道再和他說什麽好。

身後不遠處皇甫灏已經收拾了那十幾個昊族士兵,同來的皇甫軍一見他脫困,頓時士氣大振,敗勢在轉眼間被扭轉了。

「王子,走吧!」昊天越的副将一看情勢有些不妙,立刻下令撤兵。

昊天越沒動,直直看着寧斯然,好一會兒後,突然瞪着眼睛問:「子青,你不跟我回去,是因為那個人嗎?」

他手中的刀一擡,徑直指向了皇甫灏。

寧斯然傻眼地看着他,心道這瘋癫之人的直覺真是可怕。

但這當口,這話卻是怎麽都不能承認的,他雙眉一蹙,怒道:「休要胡說八道,我不是你所說的子青。」

「是的,你明明就是子青!」昊天越大吼一聲,提刀就要向皇甫灏沖去。

寧斯然手中長劍急刺出去,一劍抹向他的手腕。

昊天越似乎怔了怔,但還是反應很快,收手避開了寧斯然的劍,只不過這樣一來,他沖向皇甫灏的腳步便也頓住了。

此時,他的副将已到了他身邊,一把強拉住他的胳膊,沉聲吼道:「王子!撤啊,他不是虞子青!他是皇甫灏的副将寧斯然!」

「皇甫灏,他果然是因為皇甫灏所以不肯跟我走嗎?」

昊天越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幾乎要脫出眼眶,他轉頭死死盯向皇甫灏,那目光中深藏着的怨恨讓在一邊看着的寧斯然心頭一緊。

這家夥,怎麽根本不聽別人到底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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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沒有再給昊天越猶豫的時間,拖着他撤退了。

雖然打退了埋伏的昊軍,但皇甫灏這邊也損失慘重,先前派來運送糧車的百人小隊只餘下二十人左右,而皇甫灏帶來的六十人也損失過半。

「糧車呢?」皇甫灏脫了困後沒有感激寧斯然的意思,而是盯視着他大聲問了一句。

寧斯然一怔,眼眸微微睜大,看了皇甫灏一瞬,答道:「我讓他們先去營地了。」

皇甫灏沒接話,但從神色來看,寧斯然知道他是動氣了。

一行人迅速往營地趕去,卻在途中找到了被燒毀的糧車和當時寧斯然留下護送糧車的二十多名士兵的屍體。

糧車上的火還未燒盡,金紅色的火焰無情地吞噬着他們的糧草,地上的屍體大多都睜着眼睛,仿佛死不瞑目。

寧斯然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仿佛是在最冷的冬天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整個人都涼了。

「砰」的一聲,握緊了拳頭的皇甫灏,轉身一拳揍在了寧斯然的臉上。

「我不是和你說過,無論如何要保住糧車嗎!」伴随着這一記重拳,皇甫灏爆發出一聲大吼,那吼聲中帶着滔天的憤怒和傷痛,還有所有人都能感覺到的顫抖。

沒有這些糧草,營地裏九千多名等着吃飯的士兵要怎麽辦?他們接下來的仗要怎麽辦?

「皇甫将軍,您不能怪寧将軍啊,您是主将,寧将軍……」

一直跟随寧斯然打仗的士兵忍不住開口為他說話,話未說完,便被寧斯然淡淡打斷了,「是我違反軍令,什麽都別說了。」

太過平靜的嗓音,幾乎聽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清秀的臉龐上被皇甫灏揍傷了的嘴角高高腫起,他緊咬着唇,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皇甫灏那一拳,便仿佛是揍在了他的心上,那一瞬間,連空氣都無法再吸入肺腑,他整個胸腔,都疼得凍結了。

嘴角的傷口一絲絲痛,可那又怎麽及得上他心裏的痛?

他想救皇甫灏啊,這樣簡單的願望,難道皇甫灏都無法理解嗎?

他知道軍令大于天,可軍令和皇甫灏的性命,又怎麽有可比之處呢?

他的沉默讓皇甫灏胸口集結着的怒氣變得無法發洩,犯下這樣的大錯,按軍紀是該重重懲罰的,可他卻不知這懲罰要如何說出口。

寧斯然執意要救的人畢竟是他自己,他又怎麽忍心去處罰這樣的寧斯然?

衆人沉默地回了軍營,得知糧車被毀,營地內的士兵們都心下黯然。

本以為這下必要餓上幾天才能有支援,卻不料鄭澤率領餘部提前抵達了,餘部一來,糧草的問題便解決了,這一場危機總算度過。

但是寧斯然違反軍令一事卻沒有過去,鄭澤得知幾車糧草被這樣燒毀,大為震怒,不但當着将領們的面怒斥寧斯然,還削去了他副将軍的軍銜,命他在自己的軍帳中面壁思過三日。

「大将軍,寧将軍雖然有過,但救了末将等人的性命卻是事實,能否不要罰他面壁,讓他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皇甫灏未料到鄭澤會出此懲罰,又想到如今正是與昊族決戰之際,他軍中不能沒有寧斯然,不禁開口求情。

寧斯然卻在這時擡手擋在了他面前,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皇甫将軍不用為斯然求情,是斯然有違軍令,大将軍懲罰斯然也是應該的。」

說完之後,他摘下頭盔,沉默地置于案上,轉身出了主帥帳。

皇甫灏驚訝地看着他的動作,直到他走出去,都未能回過神來。

「皇甫灏,我知道你與寧斯然私交甚好,但如今是在戰場上,一切以軍紀為先。」鄭澤看到皇甫灏直盯着寧斯然消失的地方看,不悅地開口說道。

皇甫灏回過頭,臉上沒有表情,沉默着沒有答話。

「好了,衆将一起商量一下接下去的戰法吧,若能有萬全之策殲滅他們的主力部隊,便能終結這場戰事。」

「是!」

與鄭澤他們商量完明日的作戰計劃後,皇甫灏獨自來到了寧斯然的軍帳。

因鄭澤罰寧斯然閉門思過,所以軍帳前立着兩個執劍的士兵看守,皇甫灏見他被像犯人般對待,心中特別不是滋味。

「皇甫将軍。」守帳的士兵見到皇甫灏,恭敬地向他行禮。

皇甫灏微微點了點頭,掀開帳門走了進去。

軍帳內沒有點燈,一片昏暗,甫一踏入,他便覺得眼前一黑,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适應了內裏的光線。

寧斯然背對着帳門,安靜地坐在鋪上,聽到他進來,也沒有轉身。

「斯然。」皇甫灏低低喚了他一聲,舉步走近,卻覺得胸口壓抑,幾乎連氣都要透不過來。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之前揍過寧斯然的地方像是着火了一般地發燙。

若他沒有把實情告訴鄭澤,寧斯然也就不必受這樣的懲罰,被鄭澤當着衆将的面罵得狗血淋頭,他心中要有多少難堪?

糧車被毀,士兵喪命,那些事對寧斯然來說本就是很大的壓力,可自己非但沒有在這樣的關頭安慰他,還揍他,對他大吼,讓他被鄭澤責罰。

這樣的自己,還能算得上是他最好的朋友嗎?

皇甫灏心中想着這些,只覺得一波波疼惜漫過,讓他愈加後悔。

走得近了,才看到寧斯然低着頭,手上竟然拿着那把竹笛。

昏暗的光線下他看不清寧斯然的表情,只覺他整個人仿佛變成了雕像,甚至連生氣和存在感都要消失了。

唯一确實而突兀地射入他眼簾的,竟然反而是那管竹笛了。

寧斯然握着那管竹笛,指節都發了白,好像握得很緊,像是在壓抑什麽。

皇甫灏心頭掠過一陣難受,那一瞬間竟然産生想擁他入懷,抱緊他安慰他的念頭。

他幾乎立刻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整個人僵在原地,無法再走近一步。

只怕距離再縮短,他就真的壓不下自己這荒謬的念想了。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出身。」寧斯然松開了手指,輕輕收起了竹笛,淡漠無波的嗓音從他口中溢出,仿佛是這軍帳僵硬的空氣中自然産生的一般。

皇甫灏一愣,皺起眉沒接話。

寧斯然依舊沒有轉身,只有聲音淡淡地傳來,「我出生在淮浦最有名的青樓中,我娘是樓裏小有名氣的煙花女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爹是誰。我從出生開始就被人叫成野種,但是那時候,我依然很感激我娘和那青樓的鸨母,至少她們留下了我的命,還教我琴棋書畫,撫養我長大成人。

就算每次出門都會被附近的孩子欺負,就算青樓裏時常有女人對我冷嘲熱諷,但是我還是懷着感恩的心,我想着長大以後要好好報答娘和鸨母。但是我沒有想到,她們養育我、教導我,只是為了讓我成為一棵搖錢樹。因為我出生的時候生得好,她們才沒有把我扔出去。

十五歲那年,鸨母終于對我提出接客的要求,我呆愣在當場,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娘,結果沒想到,她說她生我養我,我應該要盡孝道。我愣了許久才明白她的意思,然後我反抗、掙紮,被辱罵、被毒打。我到那時才知道,過往所有的溫柔都是醜陋的欺騙,對于她們來說,我只是那青樓中一個即将紅透淮浦的男娼。

自小在風塵之地長大,我從未覺得煙花女子有何不堪,至少她們賣的是自己擁有的東西,不偷不搶,也沒有妨礙到任何人。但要我自己去做,我卻覺得做不到,我即使是個野種,也是個有尊嚴的野種,我讀過聖賢書,我知道一個男人應該征戰沙場報效國家,而不是在床上向那些恩客張開雙腿。所以我從那裏逃了出來,一路北上,為的就是報名參軍,遠離過往的一切。」

寧斯然一口氣說到這裏,終于停了下來。

他的語氣那麽平靜,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是沉默地聽着的皇甫灏,整個人卻禁不住微微發起抖來。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對皇甫灏來說,這種程度的過往,足以點燃他深切的憤怒。

寧斯然在繼續開口之前,終于微微皺起了眉,有那麽一點他在說自己過往的味道了。

他擡頭看向皇甫灏,濃墨般的烏黑眼眸中帶着皇甫灏無法理解的情緒,藏得那麽深,幾乎沒有辦法挖掘。

「然後我在這裏遇見了你,你不嫌棄我身上的馊味,不在意我是乞丐,不詢問我的過往,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你都願意向我伸出手。灏,不用為我憤怒,也不用為我難過,如果過往的一切是能夠遇到你的交換,那麽我願意經歷那些。」

淡淡的語氣中卻帶着深刻的感慨,因為他還有太多無法在皇甫灏面前坦白的感情。

年幼時的生存環境使他對感情的事很早熟,很多同年人根本想不到的問題,他早早地就在思考了。

所以自皇甫灏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起,這個人就已經在他的心裏留下了非常重要的一席之地。

而那之後,因為皇甫灏的不放手和堅持,那一席之地漸漸擴大,終究占滿了他整顆心房。

可他要怎麽告訴皇甫灏,他有多喜歡他?

對皇甫灏來說,他永遠都只是好朋友而已。

能持續一輩子的友情固然彌足珍貴,可有些時候,卻又太過傷人。

若可以換來皇甫灏絲毫例外的感情,他寧願不要這樣的友情。

可終究是不能的,現在對着皇甫灏說出這些話,已是他的極限,只是想把這些心裏話說給這個最特別的人聽而已,別的,他根本不敢奢望。

下午皇甫灏重重揍過來的那一拳讓他徹底醒悟,他對他之間,除了友情,真的沒有其他。

因為若皇甫灏心中有一丁點的別的想法,他就一定能體會他的心情。

皇甫灏呆呆地立在原地,起初的憤怒早已被震驚所取代,寧斯然所說的一切如在他眼前炸開的煙火,亮到極致,以致于根本就分辨不清到底看到了什麽。

他有些無法分辨寧斯然言語中是否潛藏着什麽,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隐約掠過,可太過模糊,他抓不住。

可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是有些什麽的。

「斯然,我……」

「什麽都不要說了,灏,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因為我想告訴你而已,你不用多想的。」

「可是……」

「你還是走吧,我現在是待罪之身,你在這待太久不好,如果真的有什麽想說的,不如等打退昊族再說吧。」

寧斯然的語氣雖然依舊淡漠,卻仍感覺得到他的逃避。

許是害怕吧,害怕皇甫灏會從他的言語中察覺什麽,畢竟那個男人聰明如斯,很少有什麽能瞞得過他。

而更害怕的是,皇甫灏察覺到之後的态度。

震驚、不屑、憤怒,無論哪一種,都不是現在的寧斯然可以承受的。

皇甫灏遲疑了一瞬,輕嘆了口氣,答道:「好吧,就等打退昊族再說。」

寧斯然微微颔首,似是松了口氣。

可其實他明白,等打退了昊族,便是他徹底從皇甫灏的生命中退出的時候。

皇甫灏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着他說:「明日我會率軍将昊軍引至絕壁峰,大将軍再帶軍從後方包抄過去,若計劃能實現的話,便可一舉擊潰昊天越的部隊。」

似乎是對這個計劃頗為意外,寧斯然挑起了眉梢,疑惑地問:「這個方案是誰想出來的?」

「大将軍提議的,似是和左右将軍商讨的結果。」

「聽聞昊王餘部已與昊天越的部隊彙合,可是真的?」

「君玉他們尚未過來與我們彙合,這消息還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就算彙合,他們加起來也不足四萬人了,定不是我軍對手。」

寧斯然沉吟着思索了一會,道:「計謀是不錯,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總有股不祥的預感。

自己明日不能随軍出行,還真是有諸多的不放心。

盡管他知道皇甫灏的才智、武藝皆不在他之下,但許是太過在意,總覺得無法安心他一個人領兵出征。

皇甫灏低聲輕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吧,絕壁峰進出就只有一條路,不會出岔子的。」

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寧斯然心中稍定,點了點頭。

皇甫灏又看了他一會,轉身出了軍帳。

這一日餘下的時間,軍帳外時不時傳來士兵高亢整齊的喊聲,寧斯然聽着那些聲音,腦海中想像着明日我軍大敗昊軍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夜裏,他坐在帳中吹了一首激昂的行軍詞,雖然不知道那曲子可以傳多遠,但是他相信所有聽到的士兵,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腦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年前,皇甫灏在征兵的布告欄前意氣風發地說着「數年之後,我一定行」的樣子。

也許第一次吸引到他的,便是那個時候。

當年那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卻比他有着更明确宏偉目标的少年,讓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想征戰沙場的夢想并不可笑。

而今夜這一首曲子,也許便是他最後能為皇甫灏做的事了。

就坐在自己軍帳中的皇甫灏,聽着那一首隐約傳來的行軍詞,心中萬千感慨一齊湧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随着那曲子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次日一早,軍帳外便傳來軍隊出發的聲響,許是對這一日太過期待,寧斯然也早就醒了。

此刻聽到響動聲,便起身走到帳門邊,掀開帳門朝外望去。

守帳的士兵看到他都愣住了,以為他要出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放要攔。

寧斯然卻只是看着前方在整隊出發的皇甫軍,淡淡開口:「我就站在這裏看看,不出去。」

在他的前方,一身銀甲的皇甫灏坐于戰馬之上,英姿飒爽,宛若戰神。

似是感覺到了寧斯然的視線,他轉過頭,明亮雙目中綻出欣喜的光芒。

寧斯然慢慢勾起嘴角,看着他笑了笑。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直到皇甫灏率軍出發,再也看不見為止,他才漸漸收斂了那笑意,恢複成面無表情的樣子。

可在轉身要回軍帳之時,眼角卻驀然看到主帥帳邊,一臉陰郁的鄭澤正直直看着他。

那目光中帶着陰狠冷笑,在剎那之間讓他心中泛起不祥之感。

臨近正午,炊事兵送來午飯,寧斯然聽到外面始終未傳來整隊聲,忍不住問道:「大将軍還沒有帶軍出發嗎?」

炊事兵想了一瞬,搖頭答道:「好像還沒有接到皇甫将軍的信號,不過大軍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聽說大軍已經準備好了,寧斯然心中稍定,點了點頭,炊事兵就先出去了。

吃過午飯後,寧斯然繼續等大将軍帶兵出發,可等了沒多久,一陣突然而起的睡意猛然湧了上來。

他心中一緊,擡手掐自己的腿,可那睡意太濃,竟已讓他無法用力。

下一瞬,他就「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黑暗在剎那間襲來,他瞪大了眼睛,逐漸變暗的視野內,依稀是鄭澤的人影掀開帳門走了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寧斯然被人用力搖醒,一片模糊的大腦被晃得生疼,便仿佛連腦漿都在晃動般。

他掙紮着睜開了眼睛,只覺太陽穴突突地跳着,不斷傳來的巨痛讓他覺得很惡心。

「寧将軍、寧将軍,您醒醒!」

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壓抑着的低喚聲,那聲音中布滿了焦急和緊張,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抖得厲害,透着害怕。

寧斯然又合了兩下眼睛,視野才逐漸變得清晰。

跪趴在身邊的人他認得,是皇甫軍中的牙将,名叫祝玥,因為在之前的戰事中受了不輕的傷,所以在營地養傷,未參加近兩場戰事。

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本的軍帳中,寧斯然心下詫異,勉強支撐起身體。

剛想問話,祝玥已經擡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說話。

随後,祝玥朝身後指了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寧斯然的目光透過他的背,便只見軍帳上被人用刀開了個大口子,口子外一片漆黑,顯然是天已經黑了。

寧斯然隐約察覺到了什麽,點了點頭,跟着祝玥蹑手蹑腳地從那個大口子逃出了軍帳。

那軍帳在營地的隐蔽處,不遠處有哨兵在小心地巡邏,兩人屏息等待哨兵轉身的瞬間,小跑着離開。

寧斯然發現今夜營中安靜,但是戒備卻異常森嚴,便像是在防禦大敵一般。

「牙将,這裏。」

一路跑到傷兵營,一人從一個營帳中探出頭,朝祝玥招了招手。

祝玥朝寧斯然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進了那個營帳。

寧斯然之前便是被祝玥強行搖醒,接着又在繃緊了神經的狀态下跑了段路,此刻只覺得胸中氣悶,頭暈腦脹,幾乎是一進那營帳,便腳下發虛地跪倒在了地上。

「寧将軍!您沒事吧!」

周圍立刻響起數道焦急的嗓音,寧斯然閉着眼睛休息了片刻,強打起精神,睜開了眼睛。

這個營帳中的人都是以前跟過他或着皇甫灏的傷兵,此刻都是滿臉焦急,神情緊張的樣子。

「出了什麽事?」一看便知是出了大事,寧斯然強壓下胸口的難受,沉聲問道。

該死的,一定是中午的飯中下了迷藥,可惡,他怎麽沒早一點發現?

「寧将軍,大将軍沒有出兵去增援皇甫将軍啊!皇甫将軍和兄弟們如今被昊軍圍困在絕壁峰中,萬一昊王沒了耐心放火燒山,他們就都死定了!」

「什麽?」寧斯然乍聽到這消息,只覺得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了。

難怪他之前有不祥的預感,竟然是這!

可惡,鄭澤果然從一開始就在設計陷害皇甫灏,因為皇甫灏現在軍心太高,軍功又太大,他擔心皇甫灏威脅到他的地位!

想到這裏,他猛然想起早晨皇甫軍出兵之時,鄭澤曾用陰郁的眼神看着他,難道,除了皇甫灏本身的原因外,鄭澤要除掉他,還和自己有關嗎?

昨夜面壁思過的懲罰,今日午飯中的迷藥,全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跟着皇甫灏一起去送死?

天,若事情真是如此,他怎麽對得起皇甫灏?

「寧将軍,只有您能救皇甫将軍了,我們這些傷兵都可以跟您走,求您一定要救救皇甫将軍和其他弟兄們啊!」

祝玥緊緊抓着寧斯然的手臂,苦苦哀求,其他士兵紛紛點頭,唯恐寧斯然不答應。

寧斯然腦中飛轉,知道此刻已經由不得自己去後悔,他必須立刻做出決定,皇甫軍已經在絕壁峰被困一日,而多困一日,他們便多一分危險。

而反過來,多困一日,守軍到達的可能性便多一分,昊軍一定不會那麽好心給他們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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