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進了廣德坊,裴景行帶着蘇衍在裏頭七繞八繞,走到了一間名為“錦繡軒”的鋪子前。
“這家鋪子的主人與宮裏頭有些關系,”裴景行解釋道,“宮中繡房局裏用的布,不少都是錦繡軒供的。我們進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百鳥朝鳳衣的消息。”
蘇衍當然是聽裴景行這個地頭蛇的話了,點點頭,就跟着裴景行一塊進了錦繡軒。
錦繡軒裏有兩三撥客人在看料子,一個夥計見到裴景行領着人進來了,笑着迎了上來:“裴街使,您今兒個來得正好,前些日子咱們鋪子裏剛上來幾匹好布。”
裴景行對這并不感興趣:“今天來,我想給祖母訂一件衣裳。”
夥計轉而說道:“那裴街使也是來對了地方,裴老夫人曾經誇過咱們鋪子,說咱們鋪子的布料顏色多,摸起來也舒服。就是不知道裴街使想要怎麽樣的一件衣裳?”
“你能做主麽?”裴景行輕笑着問他。
夥計很快就明白過來,笑着說道:“裴街使稍等,我這就去叫掌櫃的出來。”
等夥計走後,蘇衍忍不住開口問道:“不是來調查百鳥朝鳳衣的麽?”
裴景行盯着蘇衍,似笑非笑:“今天你是怎麽教懷玉去宮裏找百鳥朝鳳衣的?”
蘇衍懂了,原來裴景行和自己一樣,也打算來一回旁敲側擊。
錦繡坊的掌櫃是一個神采奕奕的中年人,他從裏間出來,笑着迎上來:“裴街使難得大駕光臨,陳某有失遠迎。”
裴景行與他客套了幾句,說道:“祖母明年六十九大壽,我想為祖母尋一件衣裳,想來想去,只好來找錦繡坊了。”
錦繡坊掌櫃姓陳名貴,陳貴一聽這話,就知道是一樁大買賣,當下便道:“還請裴街使同陳某去裏間,咱們細細說話。”
說着,陳貴用把目光投向裴景行身邊的蘇衍,問道:“對了,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姓蘇。”
“原來是蘇公子,”陳貴腦子一轉,把西京裏蘇姓的幾戶大家過濾了一遍,并沒有找到蘇衍這個人物。
不過來者即客,陳貴面上不顯,領着裴景行與蘇衍去了裏間,路上還交代之前那個夥計去沏茶。
“裴街使是打算在錦繡坊做衣裳?”
一般來說,大戶人家家中都有專門負責裁衣的裁縫,所以這些人家來布莊,一般都是挑一些喜歡的布料,買回家後由家中的裁縫來量體裁衣。
裴景行的祖母是英武侯夫人,家中有好幾個裁縫伺候着,故而陳貴有此一問。
“沒錯。”裴景行說道,“祖母六十九大壽,我打算替她老人家準備三樣壽禮,還請陳掌櫃千萬不要說出去。”
“那是自然。”陳貴說道,“只是不知裴街使打算要做一件怎麽樣的衣裳?是罩衣、上衫、襦裙、鬥篷,還是其他呢?”
裴景行回答道:“我想替祖母做一條鬥篷,老人家上了年紀,經不住冷,祖母又不喜歡整日呆在屋中,鬥篷正好合适。這披風不必太花俏,但是寓意要好。”
陳貴又問:“鬥篷也好,只是不知道裴街使想要怎麽樣寓意的?裴老夫人六十九大壽,不如就用東海海浪的花紋,輔以南山綠松,可好?”
裴景行搖頭道:“這寓意固然好,但未免太俗氣了。而且我本是想要一件紅色的鬥篷,輔以綠松的話,太鄉氣了。”
陳貴并沒有因為裴景行的種種要求而感到煩躁,反而更加鐵了心要做成這一樁生意——裴景行花的心思越多,肯拿出來的錢也就越多。
于是,他順着裴景行的意思繼續說道:“若是鬥篷想用紅色的,那大可以用金線繡幾只鳳凰,弄一個有鳳來儀的好兆頭。”
裴景行見陳貴主動說出“鳳凰”二字,心中一喜,面上卻是不顯,繼續說道:“祖母不喜招搖,金線繡鳳凰她不大會喜歡,不如弄一個百鳥朝鳳的寓意來?”
“這……”陳貴有些猶豫,“百鳥朝鳳,不是也有鳳凰麽?”
“不必有鳳凰,”裴景行說道,“只要白鳥,在鬥篷上繡上百鳥即可。”
陳貴明白過來:“沒錯,百鳥朝鳳,鳳凰便是老夫人,鬥篷上又何必要鳳凰呢?裴街使當真是聰明。”
裴景行也不去理睬陳貴的奉承,緊跟着問道:“不過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而已,百鳥圖的鬥篷我從未見過,也不知道成品到底怎麽樣,陳掌櫃這邊有類似的能讓我瞧瞧麽?”
“百鳥圖的鬥篷?”陳貴搖頭道,“咱們這邊沒有的。”
“那其他的呢?”裴景行又問,“長裙、羅衫、披風,只要是有百鳥圖的都可以。”
陳貴臉色有些僵了:“裴街使,真是對不住,咱們這邊都沒有。”
裴景行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就只能罷了,我只好等會去玲珑莊去問問了。”
玲珑莊與錦繡坊都是西京有名的布莊,說白了就是搶生意的對手。陳貴一聽大主顧要去對頭家,趕緊說道:“裴街使,裴街使還請留步,雖然沒有成衣可看,但是咱們錦繡軒有百鳥朝鳳的圖樣。要是裴街使想看,改明兒我找出來,讓咱們的繡娘先趕制一部分出來,給裴街使過目,可好?”
裴景行本意只是想來碰碰運氣,要是能找到有關百鳥朝鳳衣的蛛絲馬跡就好,如今聽陳貴這麽說,他停下腳步,刻意沉默了片刻,把陳貴的心高高吊起,這才問道:“哦?那是鬥篷的圖樣麽?”
“不是,是一條長裙,”陳貴提起這個,說話都變得不利索了,“那是我還當學徒時候的事情了,圖樣還是我師父設計的。總之裴街使你放心,這百鳥圖樣的鬥篷,您在西京找不到第二家了。”
裴景行還是搖頭:“若是有長裙,我就信了。”
陳貴咬咬牙,說道:“裴街使,我師父原本是宮中的匠人,那長裙也是為宮中貴人所制。話已至此,就看裴街使信不信了。”
裴景行見好就收:“既然如此,那我就等陳掌櫃的消息了。”
陳貴一時沒料到裴景行會這麽簡單松口,他很快反應過來,說道:“裴街使放心,過不了幾天,我就會派人将圖樣送到府上。不知裴街使打算用什麽布料來做鬥篷?”
“這些就由陳掌櫃來決定吧,我只有一個要求,配得上我祖母身份才好。”
陳貴心中一盤算,就知道這可是一筆千載難逢的大買賣,忙笑着說道:“好,那等我與繡娘商量好了,就用那料子做個圖樣,送給裴街使過目。”
從錦繡軒出來,蘇衍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裴景行無奈地看着蘇衍:“有什麽好笑的?”
蘇衍連忙忍住笑,擺擺手,說道:“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個陳貴也太好騙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裴景行一邊領着蘇衍走,一邊說道,“我送給他這麽大一筆生意,他當然會放松警惕了。”
蘇衍有所感悟地點了點頭,又問裴景行:“陳貴說百鳥朝鳳的圖樣是他師父畫的,我們要去找他師父麽?”
“當然,”裴景行擡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時辰,說道,“只是我現在要去內衙點卯,得等一會兒。”
蘇衍本來就沒指望有人能幫他,裴景行陪了他一個上午,還從陳貴那挖出一條有用的線索,這已經大出他的預料之外。
“沒關系,我自己去就行。”
“你知道陳貴師父住哪麽?”
蘇衍有些懊惱,搖搖頭。
他這種帶着點氣的模樣,險些讓裴景行忍不住往他頭上摸一把的沖動:“點個卯而已,金吾衛既然身負西京安危之職,總不能一直呆在內衙坐着吧?”
“你是說……”
裴景行學着蘇衍當初的模樣,沖後者眨眨眼:“不過眼下你我是要分開一陣,陳貴沒有立刻把百鳥朝鳳圖樣拿給我看,說明這東西不在他手上,那很有可能是在他師父手上。我去內衙點卯,你就在這酒樓上要一壺茶,看着陳貴。如果陳貴說的百鳥朝鳳的圖樣,真的是仙奴口中所說的百鳥朝鳳衣,陳貴師父絕對不可能輕易把這東西交出去,那陳貴只有親自跑一趟了。”
蘇衍明白了,原來裴景行也不知道陳貴師父是誰,就等着陳貴不打自招。
或許裴景行的這樁生意實在是太大了,蘇衍在酒樓上沒坐多久,就見陳貴從錦繡軒裏出來,往西邊走去。
蘇衍趕緊結賬下樓,跟在陳貴身後,混在人群之中,一直保持大概三十步左右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陳貴,來到了西京東南角的昌平坊中。
蘇衍躲在樹後面,看陳貴敲門後,出來應門的人進去沒多久,便又回來,和陳貴說了幾句,陳貴轉身便走了。
從頭到尾,蘇衍并沒有見到兩人有傳遞任何東西。
眼看陳貴就要走遠了,蘇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放棄陳貴這條線,從大樹後面出來,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翻牆進去。
相比晉王府和以前的上官府,這院子實在是太小了。蘇衍轉了沒一會兒,就找到這戶人家主人的住處。
百鳥朝鳳圖樣會在他手上麽?
就在蘇衍考慮下一步動作的時候,從屋裏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曲先生,百鳥朝鳳衣對我族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寶物,還請曲先生告訴我,百鳥朝鳳衣在哪裏。”
女子的聲音猶如黃莺,只是這口音就不怎麽樣了,而且語調很是奇怪——是當日在西市看到的雜耍團裏那個黃紗女子。
她怎麽會在這裏?
蘇衍掏出鏡子,右手在上面一掃,鏡面上便出現屋中的場景。
只聽屋中那白發老人冷笑一聲:“你族寶物?這百鳥朝鳳衣的圖樣是我畫的,又是宮中五十個繡娘花了大半年才繡好百鳥朝鳳的圖案,什麽時候成了你族聖物了?”
黃紗女子又說:“曲先生說的沒錯,這個百鳥朝鳳衣是你們周朝人做的,但是裏面藏着通往我族聖地的地圖。這幾十年來,我們流離失所,找不到回家的路,族人死後肉身與靈魂無法回到聖地,日日夜夜受到風刀的折磨。還請曲先生施以仁愛之心,告訴我百鳥朝鳳衣的下落。”
說罷,黃紗女子對着曲先生盈盈拜下,額頭貼着地面:“曲先生,如果你能告訴我百鳥朝鳳衣的下落,我願意将自己奉獻給曲先生。”
“笑話!”曲先生聞言大怒,“你以為你是誰?是個男人就會看上你麽?要不是看在你是仙奴後人的份上,我今天是絕對不會見你的。”
黃紗女子再拜:“那就請曲先生看在姑母的份上,告訴我百鳥朝鳳衣的下落吧。”
曲先生沉默許久,搖頭道:“不是我不幫你,當年百鳥朝鳳衣被先帝賜給廢太子後,便到了仙奴手上。廢太子兵敗被俘,妻小盡數被坑殺,我本想去救仙奴,卻不料慢了一步。至于那百鳥朝鳳衣,我也不知道被仙奴收在何處。或許當日太子府被查抄時,百鳥朝鳳衣和其他東西一塊,被收回皇家私庫裏了。”
黃紗女子擡起頭,含情雙目中滿是淚水:“如此,是找不回百鳥朝鳳衣了麽?”
曲先生嘆了口氣:“抱歉,我實在是沒辦法幫你。”
黃紗女子擦幹眼淚,起身,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對着曲先生行禮:“雖然如此,我依舊要感謝曲先生。”
“我沒幫到你,有什麽好感謝的。”
“起碼曲先生為我指引了一個方向。”
曲先生大驚:“你是想去皇家私庫裏找百鳥朝鳳衣?”
黃紗女子面容平靜:“我族因為廢太子,離開聖地已經三十多年了,自我出生起,就沒有見過聖地。如果死在尋找聖地的路上,我阿爸阿媽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
“你這是何苦?”曲先生勸道,“皇家私庫哪裏是你說進就能進的?”
黃紗女子并沒有因此動搖:“總會有辦法的。曲先生,我先告辭了。”
曲先生一下子垮了下去,就好像全身的氣力都被抽幹了一樣,一個勁喃喃道:“這又是何必呢?”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把存稿發上來了_(:з」∠)_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