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修) ... (6)

我就跟小……興桀哥一起睡吧。”

倆小孩帶着點別扭帶着點期待,先後進了屋。鄒桐看着他們的身影隐去在門後,對榮倉朔說:“師父,樊家公子他,過年也不回家,沒關系嗎?”

榮倉朔不甚在意地一揮手:“他應該是從家裏來的。他家人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

一進屋,榮興桀就脫了棉衣棉褲往被窩裏一鑽,開始裝睡。樊墨軒還是不緊不慢地打理了一番,才站定在床邊。

榮興桀屏着一口氣,往裏頭挪了點兒,繼續打呼嚕。樊墨軒輕笑一聲,安靜地在他邊上躺好。

榮興桀卻一下子撐起上半身,作勢掐住樊墨軒的脖子:“你笑啥笑!不許笑!”

黑暗中,樊墨軒輕巧地一挑眼。榮興桀卻看得真切,收回了手躺好:“你可別得意,我還氣着呢!”

樊墨軒立刻斂了笑意,伸出一只手在榮興桀胸口來回摸着,嘴裏還念叨:“不氣不氣。”

榮興桀給他摸得心癢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側過身,攬住樊墨軒的脖子:“你咋不早跟我講呢……講你的難處……我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麽不是。”略一頓,沒聽樊墨軒接什麽,又道,“咱以後,不聽你叔的話了呗。你也拜我爹為師,讓他教你些基礎的招式,這不就解決了!”

樊墨軒之前還聽得一頭霧水,到這會兒,才算明白:他還是不信自己呢!還自個兒琢磨了一大串東西出來。

長嘆一聲,他拍了拍榮興桀:“好了,別想那麽多,先睡吧!明兒可是正月初一,你不想賴床賴的沒壓歲錢了吧?”

榮興桀撇撇嘴,在被子裏的手摸索着抓住了樊墨軒的,在自己手掌裏來回捏巴。不知為何,他就是喜歡捏樊墨軒的手。軟軟的,捏着可舒服了。上一世自己就在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偷捏過好多回,常常是邊捏着手邊擺弄兩人的鎖。而樊墨軒愣是沒被他折騰醒過。

然而這會兒,樊墨軒卻是醒着的。他給捏的怪黏巴的,就想抽回來:“這是當玩泥巴呢?”

榮興桀“嘿嘿”一笑,沒回答,又捏了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睡去。

樊墨軒側過頭,看着他睡着了傻乎乎的樣子,恨恨地說了句:“笨!”過了會兒,又說:“傻!”

這夜,在新的一年來臨之前,睡得稀裏糊塗的榮興桀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樊墨軒單個字兒單個字兒地罵了好多次。卻在子時,正月初一的第一個時辰裏,隐隐約約聽到耳邊有個聲音對自己說:“咱倆好吧!”

他睡得糊塗,可醒來了卻不糊塗。看看屋裏就自己個人了,他狠狠把腦袋塞進被子:“悶死我吧!悶不死我也完了!”

他可不會傻到去以為那個“好”是說他們倆多要好,關系多貼。自小他沒少聽榮倉朔給他灌輸當年追他娘的英雄事跡。這其中聽到最多的就是表白那一出,“咱倆好吧”這句話重複出現不下百次。

榮倉朔跟小兔崽子講這事兒時,還不忘傳授經驗:“以後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別的都不用說。這四個字,足矣!”

榮興桀是經驗得到了,也樂于實踐。上輩子氣,呆在樊墨軒身邊,就見縫插針般,得空就說。可這會兒,卻是聽到自樊墨軒嘴裏說出來的。

樊墨軒站在屋外,下着小雪的天把他鼻尖凍得有點紅。聽到了屋內的動靜,本以為榮興桀就要出來了,可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人影。這才推開了門,卻見床上的榮興桀正撅着屁股拼命把頭往裏藏。

“你在幹啥呢?”樊墨軒輕笑兩聲,走上前。

榮興桀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樊墨軒這就看到了他滿面通紅,又走近了一點。榮興桀埋着腦袋扭着屁股趕他:“你先出去,出去!我……只是激動一下,沒啥事!”

待收拾好自己,兩人均得了個小錢囊,裏頭各一顆金锞子。榮倉朔說,這是張伯給他倆準備的。

榮興桀拿到了錢囊,心裏樂開了花,就要拉着樊墨軒上街去買爆竹。榮倉朔給了他腦袋瓜一下子:“那些銅板去。金锞子得留着,不許亂用。”

吐吐舌頭,榮興桀就跟樊墨軒裹着厚重的棉襖,踩着松軟的雪跑到了街上。

各家各戶,均是新年的新氣象。賣糖糕的蘇嬸的店鋪前還挂上了大紅燈籠,風一吹,就來回晃上好久。

榮興桀興沖沖地跑上前,用幾枚銅板換來一包熱乎着的桂花酥。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捏起一塊送到樊墨軒嘴邊。

樊墨軒擡起眼,看着榮興桀,張嘴接了過去。榮興桀的手指上還留下些碎末,他想也沒想就塞自己嘴裏舔了個幹淨。樊墨軒嘴裏嚼着,歪着腦袋看他。忽然拉了他到邊上的小巷子裏:“你嘴巴上沾了。”

榮興桀就伸出舌頭舔了一圈:“還有嗎?”見樊墨軒點頭,自己騰出一只手在嘴巴上一通抹。

樊墨軒卻抓住了他的手,緩緩湊了上去,似耳語般說道:“還有呢!”

榮興桀的唇上就感覺一濕,緊接着就啥事兒也不曉得了,只知道手裏端着的那包桂花酥不能撒了。還有,墨軒的舌頭甜甜的,跟桂花酥一個味兒。

等他回過了神,兩人還是極近地面對面站着。榮興桀心想:豁出去了。便閉上眼睛,又想往前湊過去。睫毛打着顫兒,上頭結了些小冰花,跟蝴蝶翅膀似的。

樊墨軒蒙住他眼,立刻就感覺到掌心裏冰冰涼涼的,還像有點水。貼到他耳朵上,嘆氣般說:“我要走了。興許,五年六年的見不着了。你可得記着我!”

榮興桀還沒反應過來,蓋在眼睛上的熱氣就消失了。他一人站在小巷子裏,半天沒敢睜眼。

雪在腳邊積起來,他的腳就想是嵌在雪裏一般。腦子裏,反反複複就一句話:墨軒走了。

樊墨軒是去哪兒了,榮興桀覺得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只不過,不想為自己解答。

新年的第一天,榮興桀是一個人抱着半包涼透了的桂花糕回去的。榮倉朔看了他一眼,奇道:“你墨軒弟弟呢?不會給你弄丢了吧!爆竹呢?”

榮興桀沒回答他,只是自己不聲不響地回了屋。張伯拉拉伸長着脖子望去的榮倉朔:“興許他們在外頭放完了,樊家小公子就回去了。別再提讓他難過的事兒。”

這一年,在年歷上叫壬辰年。榮興桀沒過個好年,而是一人在床上仰面躺着。木質床頂雕的是什麽花,他也認不得。只是看着,忽然能感覺到時間過得有多快。

恍恍惚惚已經重生了一年。這一年,他啥長進也沒。真要說,大概也就是功夫進步了一小點兒。還有,欺負了樊墨軒幾頓。

從未覺得自己是多麽多愁善感的人,即便是上輩子,曉得了樊墨軒的騙局,還是咬着牙關沒流一滴淚,盡管心裏是難過得要死。可這時,單純一個光陰荏苒的感嘆,也能讓他濕了眼眶嗎?

壬辰年,天幹之壬屬陽之水,地支之辰屬陽之土,是土克水之年。是年,秦嶺之陰,一個新興起的門派名聲大動。其名曰“焚熾宮”,共宮主一人,護法五人,弟子數百人。然而,秦淮左近的百姓們,卻是無人知曉這焚熾宮是何時出現的。

這日,榮興桀随了鄒桐送镖南下。榮倉朔見他武功越練越有模樣,也放下了大半顆心。于是這次,送镖的事也就交給了他倆,一是讓榮興桀歷練歷練,二是自己在家裏樂得清閑。

馬車在前面行着,後面跟了一幹镖師,護送着幾輛镖車,停在了秦淮河畔一家酒樓下。

這是家生意不錯的酒樓,店內熙熙攘攘,他們一夥人得分開了兩桌坐。

榮興桀早就聽說在這酒樓的二樓,坐着邊吃些下酒小菜,邊俯看秦淮河上風景,別是一番享受。可偏巧他們來的正是飯點兒,二樓的好位置早就被占去。

無奈只得在一樓跟一群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擠着。人一多,嘴巴就多。嘴巴多了,自有些話語,該聽的不該聽的,都入了耳。

“兄弟,你真準備去那焚熾宮啊?聽說進去了,要再退出來就得橫着了!”說這話的是一彪形大漢,每一舉筷,上臂都能擠出塊疙瘩肉。

邊上那人答道:“焚熾宮五護法,炎華、炎妙、炎靈、炎獻、炎争。說那炎妙長得天仙般的美,算得上武林第一美女。可上回老子愣是沒見着,心癢癢。這次他們招弟子,我就去瞅上一眼!”

那彪形大漢不屑地哼了一聲,這話題也就到此結束。

說者無意,聽者無心。榮興桀在桌子下的手緊攥了兩下。再放開,掌心有四個指甲掐出的痕跡。

五年,或是六年之後,這焚熾宮,會變得更強大吧。

作者有話要說:俺比預計的提早一天更了~打滾求表揚~~~~

嘛~這五六年一過~倆小娃娃就可以H鳥~哇咔咔咔(把這個猥瑣的女人拍飛!)

27

27、二十七章(捉蟲) ...

榮興桀怎麽也忘不了上一世自己受的騙。那時,他還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焚熾宮宮主就是樊墨軒。他想,一個還需要镖局護送的人,怎麽可能是那武功高強的宮主呢!

然而,他卻沒想到,從這趟镖開始,就是一個圈套,是一個岔路口。樊墨軒把自己引向錯誤的那條路。

八年後,石門覆滅。龍輝順應成了中原武林最大的镖局。而跟龍輝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樊家莊,在江湖的地位也得到了提高。連兩年之後,他奪得整個武林至尊的位置,也變得那麽順理成章。

當時還存了些僥幸,覺得這些不會是墨軒做的。因為墨軒,笑起來很好看。

但這些細細編織的私心,在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平靜地講述着這一切的時候,像被一把火燒得一幹二淨。

樊墨軒對自己說:“小榮,這十年來,謝謝你的幫助。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半還靠你。石門的覆滅,原是我不想看到的。但我會補償你。”

“那為何石門剛出事的時候,你不對我說實話?”當初自己這麽問他。

樊墨軒微微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才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欲拂上自己的臉,卻被一下拍開。他說:“小榮,我對不起你。”

漫天的飛雪讓榮興桀想到了家裏曬被子的時候,爹會在被子上來回拍着。被子上方就浮起了一層白白的碎屑,就想現在飄灑在自己身邊的雪花一樣,輕的沒有重量。

而爹,此時已經隐退江湖兩年有餘。解散镖局之前,爹這麽跟自己說:“小兔崽子啊,識人要存一顆明心啊!”自己惶惶然只當是爹一時感慨。

罪魁禍首就在自己跟前,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輕巧地欲講這事勾了去。

“樊怡汝……當初,也是我讓她委托你們送镖的。”樊墨軒又說。自己這才明白,騙局的開端遠比猜想的要早,早得多。“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也許是雙唇顫抖得太厲害,所以說出的話也瑟瑟發抖。

“但是,小榮,感情的事我做不來假!”留下這句話,樊墨軒轉身,一步一步,平穩地邁着腳步,離去。

焚熾宮,像是要将火燒到骨子裏的門派,卻有一個冰冷的宮主。

恨恨地咬着下唇,自己第一次,不再小心地捧着那枚金鎖。而是,不知疼痛地從脖子上扯下。然後,摔進雪地。

金鎖陷入雪裏,又向前滑了一小段距離,留下一道并不平整的痕跡。

恨樊墨軒嗎?恨!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悔恨。

無數人在失望到絕望的時候都會想:若是能重來一次。榮興桀感受着身上越壓越厚的雪時,也這麽想:若是能重來一次,一定,不再受騙!

這輩子,樊墨軒說要五六年後再見,卻是沒騙他。兩人再次相見,是五年之後的初夏。

天剛下過雨,路上濕漉漉的,幽綠的氣味仿佛也因沾上了些水珠而變得濕濡。送镖回返的路上,留下一串馬蹄的印跡。

十四歲的榮興桀已經能駕馭一匹駿馬。手掌拂上馬背的鬃毛,帶點濕意的鬃毛立刻貼服地黏在一起,讓他想到先前那老妪梳得平整的雲鬓。

也不知是哪兒傳來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在這微感燥熱的午後,聽來頓覺舒爽。

看到騎在前面的鄒桐放慢的速度,榮興桀揪揪馬耳朵,俯下對它說:“那,看到前面你那兄弟的屁股了嗎?去踹一腳,我晚飯給你吃得飽飽的!”

那馬兒跟了榮興桀三年,說不準還真有些感情。要知道,上輩子榮興桀第一次學騎馬時,怎麽選馬都還不知道,卻是一眼就看中了它。全身紅棕的皮毛,卻兩只耳後有些白色的斑點。沒想到,這一世還是找着它了。

榮興桀管這馬叫“馬崽子”,也不知是因為跟他爹是一個性子,還是其他啥原因。這不,馬崽子就已經到了鄒桐的馬之後。眼看就真要踹上去了,榮興桀“啊”地叫了一聲,先摔到地上了。

銀鈴聲戛然而止。

馬崽子看自己的主人摔了下去,扭回脖子用腦袋在榮興桀腰間拱了拱。榮興桀手腳靈活地爬起來,抓抓腦袋:“嘿嘿,我有點兒緊張。”

鄒桐面前的,正是騎在白馬上的樊墨軒。

樊墨軒身後跟着一男一女,均是勁裝裹身,一看便知武功不淺。但榮興桀的目光卻是盯着樊墨軒。

鄒桐看了看他倆,跟榮興桀說:“我們先去前面那客棧。”說完,就沖一夥镖師道:“咱們先走!”

樊墨軒也回頭看了身後兩人一眼。這兩人均是一颔首,雙雙轉了馬頭,跟着鄒桐等镖師一路離去。

“墨軒……弟弟,好久沒見着了呢……”太久沒刻意讓自己在叫他名字時加上“弟弟”二字,一下還有點不太習慣。

樊墨軒點點頭:“五年,四個月,十二天。”

榮興桀忽然眼眶就有點濕:“那啥,剛那兩人,都是你的屬下啊?你好厲害!他們對你的命令一點都不敢違抗!”

“炎靈和炎獻。”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就都沉默了。若不是樊墨軒的白馬踢了踢蹄子而晃出陣鈴聲,他倆只怕還要這麽站着。

“墨軒……弟弟,要不咱們也先去客棧,坐着再聊?”

樊墨軒點點頭。

兩人的相處方式,仿佛一下跳到了上輩子的時候。樊墨軒不怎麽吭聲地在前面走,榮興桀費力地找着話題在後面跟。

進了客棧,便看見炎靈和炎獻坐在一小方桌邊上,鄒桐和一群镖師們圍着兩張并一塊兒的桌坐。

榮興桀看見鄒桐邊上還給自己留了個位兒,就要過去。樊墨軒卻拉了他一把,兩人單獨坐了一桌。

鄒桐也沒說什麽,而是讓镖師們開始吃。榮興桀聞着香,咽了下唾沫:“咱們也點些菜上來?”

樊墨軒點點頭,沉默一會兒,又說:“你點就好。”

榮興桀抓耳撓腮了半天,讓小二跟炎靈炎獻一樣的上了一桌。

兩人拿起筷子,榮興桀戳戳碗:“墨軒弟弟,那個,你這幾年,還好吧?”

“嗯。”回答得不能更簡單。

榮興桀心裏也弄不清他這究竟是啥态度。說不願搭理自己嘛,又是人家拉了自己一起坐的。

鄒桐那一桌坐的都是多年跑江湖的人,吃起飯來粗犷豪放。看他們吃是很容易被引起食欲的。榮興桀就看着隔壁桌上他們吃着,不時地對一些菜點評上一兩句,好歹沒讓氣氛太冷。

“砰”地一聲放下碗,榮興桀用袖子抹了抹嘴:“我吃完了。嗝!好飽!”

樊墨軒擡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慢條斯理地吃着。

榮興桀這麽坐着怪別扭,趁着鄒桐走到自己身後的時候說:“那啥,我先回屋了,你慢吃啊。”便給了小二一錠銀子,跟着鄒桐上樓了。

看着榮興桀的身影隐去在二樓的某扇門後,樊墨軒也拿出一錠銀子給小兒:“剛那錠算他們的房錢。這個算飯錢。”

榮興桀依舊是一人住一間房,同這些年每次和鄒桐一起送镖一樣。而鄒桐,便是住在他的隔壁。

鄒桐看着榮興桀進屋,便也進了自己的那間。但他卻遠不像旁人看到的那般平靜。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下,早已是起伏不定的情緒。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樊墨軒。五年前,樊墨軒做的事他一件也沒忘。他得到過樊墨軒的保證,便狠下心信了他。可是這些年來,從小師弟的口中知道了灰鷺宮一夜間的傾覆竟是出自樊墨軒之手,他便心裏隐隐有着些焦慮。

這麽些年,樊墨軒學了榮家功夫的事還沒被鄒桐說出來,除了當時他的一句保證外,還有一層原因:鄒桐不知道,他是連《榮家刀法》也看了去的。

但是,鄒桐也好,榮興桀也好。他們都沒想到,樊墨軒,對于榮家的武功根本不屑。

正思索着,緊閉的房門傳來幾聲并不怎麽響的敲門聲。鄒桐想到小師弟就在隔壁,說不定是有什麽事,便走上前拉開了門。

這才看見門外站着的并不是榮興桀,而是,樊墨軒。

看着愣得往後退了一步,卻沒在臉上表現出絲毫的鄒桐,樊墨軒往屋內看了一眼:“你有話跟我說吧?”

“的确。”鄒桐說着,讓開了些。樊墨軒走進屋子,在椅子上坐下:“我也有話說。”

鄒桐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樊墨軒倒了一杯茶。樊墨軒接過,便直接開口:“我和小榮的事,你興許知道了些。不要做阻擋我們的事。”

被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和小師弟的事?鄒桐拼命在腦中搜索着,卻只能想到許久之前,看到樊墨軒在榮興桀屋裏的那一幕。舊事重提是何意思?更何況,他憑什麽對還長了他許多歲的自己這麽說!

樊墨軒卻輕笑了起來。然而這樣的笑,卻讓鄒桐覺得渾身冰寒。“莫裝了。樊家安排在石門的人,不就是你嗎?”

看着樊墨軒嘴角帶着哂笑走出房門,鄒桐驚出了滿掌的汗水。自己,已經暴露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為這篇文文的第三顆地雷撒花~謝謝肆镹小姐~mua! (*╯3╰)

話說……原來鄒桐還留了一手~不過乃們放心~墨軒的腹黑不會輸于他的~嘎嘎嘎!

于是到這兒揭了些迷底了~墨軒是很厲害的,他大概看不上傳說中榮家的刀譜吧……抱頭~所以……咳咳,小榮最初也就沒想到要防着他了……再抱頭~爬走……

28

28、二十八章 ...

榮興桀在床上,來來回回地翻着,像是烙餅似的。窗外天色已暗,夏夜活躍的星辰卻又因為濃厚的雲層而掩去了身影。

當走廊上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榮興桀眨了眨眼。東邊那屋子住的是師兄,這他曉得。可西邊那屋子,住的是誰呢?

實則,客棧裏這些房間都不怎麽隔音。但榮興桀凝息豎起耳朵,就是聽不到隔壁什麽動靜。總是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墨軒就住裏頭啊?他是在桌前看書,還是也像自己這樣躺在床上?

榮倉朔跟他說過幾次,晚上睡覺前,在床上盤着腿運運氣,進步最快。偏偏這會兒,他就是啥也不做地仰面躺着,腦子不受自己控制地瞎轉。

忽然,窗邊傳來一聲輕微的響聲。榮興桀一個激靈坐起來,望向窗口。

只見窗棂已被從外面推開。手握住佩刀,榮興桀悄無聲息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往窗邊移去。

然而,等窗子徹底打開,看見了那個黑影,榮興桀卻傻住了。

樊墨軒一看榮興桀還醒着,動作一頓,随即從窗口跳了進來。“噓——”豎起食指,又轉過身關上了窗子。

“墨軒弟弟,你咋爬窗來了?走廊都連着,從門走不還快些?”榮興桀湊近了,用氣聲問。

樊墨軒不說話,将他拉到了床邊坐下。床擺在屋子的西邊,他們輕聲說話,應該沒事。榮興桀剛要開口,問他是什麽事兒,卻被一下子壓到了床上。

愣得一擡眼,對上俯視着自己的樊墨軒的眼。榮興桀不知怎麽,心就砰砰跳得厲害。“墨軒弟弟,你先起來一下……我……壓着有點兒重。”說着伸手抵在他胸口,輕輕使力,是想把他推開。

樊墨軒卻只用一只手撐着床,空出來的手抓住了榮興桀的,沿着自己的胸膛往下移。

榮興桀慌了,試圖将手的控制權奪回:“這天……太燥……我去開下窗……你讓讓。”

“小榮!”樊墨軒突然發了狠勁,牢牢地鉗住他的手。而眸子,深邃得像是怎麽也夠不到頂的夜空,罩着榮興桀仰起的臉。

手,被牽引着,觸到又熱又硬的東西。那熱得,像是要噴薄的火山一般,欲将滿腔的熾漿噴射而出。榮興桀瑟縮了一下,別過臉去。

耳邊,樊墨軒聲音壓得低低的,甚而有些沙啞:“小榮,我長大了。”

榮興桀心裏想:這有啥好炫耀的!我……我去年這時候就長……長大了!

但是,血卻因為這句話全貫到了臉上。黑暗之中,他猜樊墨軒看不見自己臉上的顏色。可是鼻子呼出的熱氣,卻實在是灼人的濕熱。

兩人的唇似乎是順理成章地觸到了一起。但樊墨軒沒用力去吻他,而是輕輕地觸碰着,間或伸出舌頭在唇縫上描繪,卻沒伸進去。榮興桀僵着一動不敢動。明明,上輩子這樣的事兩人也做過挺多次,怎麽就還是這麽緊張呢!

想閉上眼,卻又想看着樊墨軒。榮興桀感覺心跳得不想是自己的了。又或許,這本來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墨軒的?

再聽到榮興桀“嗡嗡”地抱怨太熱的時候,樊墨軒沒去開窗,而是脫了他的衣裳。

如初生嬰孩一般全身□,榮興桀往裏頭躲了躲,惹來樊墨軒一聲輕笑。

“墨軒,你笑得真好看!”

“你瞧得見?”樊墨軒問。

榮興桀搖搖頭。這烏漆墨黑的,他怎麽能瞧得見。但不知為何,聽到他的笑聲,腦子裏就會出現他笑時的模樣。笑意到了眼底,可好看了。

樊墨軒把随着榮興桀搖頭而弄亂的發絲別到了他耳後。随後,十指下移,流連于他的小腹。

榮興桀知道,樊墨軒沒彈過琴。他一家人都沒人彈琴。但他不知道,為何他的手指可以如撥弦一般,撥着自己也不知長在何處的心弦。

指尖搔着入口邊的褶皺,聽到榮興桀鼻子輕輕地“哼”了一下,立馬又沒聲了。停下手:“疼嗎?”

榮興桀翻了個身,背朝上趴着:“不疼,有點兒……癢。”

癢……癢個屁!

頭埋在兩臂彎間,雙眼什麽也看不到,聽覺和觸覺都更明銳了。樊墨軒的呼吸,想吹拂林間的風;樊墨軒的手,像柔軟輕靈的翅羽。

風吹進山澗,羽翼輕拍,飛入山洞之中。洞內,如同這夏夜一般,火熱且濕潤。

潺潺水聲從洞穴的深處傳來,似是邀請着來者深入。收了翅翼,洞口已開闊許多。但是當真正進入的時候,卻還是緊緊地被包裹住。費力地又向前走了數十步,才緩緩退出,複又深入,欲一窺洞內乾坤。

山洞向來是孩童們捉迷藏的好去處。繞着洞口,或是進進出出。簡簡單單的動作,都能玩得不亦樂乎。

夜間的山林,靜谧,卻又并不安靜。風聲,水聲,還有拍打石壁的聲音。

榮興桀氣息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但他想去追逐樊墨軒的呼吸聲。聽到身後吐氣的聲音,他也呼出一口氣;聽到吸氣的聲音,他也努力撐大自己的胸腔。

再到後面,混亂的是兩個人的氣息。像是為了迎接即将來臨的巅峰,用力地屏住呼吸。猛地再深吸進一口,就像是離水許久的魚再度回到河水中,是難以言喻的歡愉。

榮興桀跪在床上的兩膝,因為來自身後的巨大沖勁生着疼。但身上最疼的地方卻不是這裏。樊墨軒又吻了吻他布滿汗液的脊背,幫他轉過身,躺平。

股間,因為這個動作,湧出了許多濕潤的黏液。榮興桀仿若渾然不覺,盯着樊墨軒的背影看。

樊墨軒,正在穿衣。

看出他是有離開的意思,榮興桀忽然覺得心裏梗梗的:“墨軒……我……”

樊墨軒系上衣服的帶子,轉過頭:“小榮,好好休息。明天清早我要離開。你照顧好自己。”說完,在他嘴角留下一吻。

卻在他起身之際,榮興桀拽住他的衣襟子:“再陪我一會兒可好?”放在平時,這麽示弱的話榮興桀可是不會說的。可是現在,也不知是因為心情的大起大落,還是因為經歷了許久沒承受過的房、事,突然變得有些多愁善感。

樊墨軒猶豫了一下,合衣躺在他的身邊。兩人并排躺着,都睜着眼睛,不說話。

榮興桀聽着耳邊樊墨軒細細的呼吸聲,身子一動都不動。也許,是因為疼得厲害而動不了;也許,是貪戀這一份甜蜜。能跟他挨得這麽近,真好。

“墨軒,你可還來石門……玩?”玩是硬按上的一個借口。兩人也十多歲人了,若還整日想着玩,說出去定讓人笑話。可榮興桀就是想要樊墨軒來。墨軒他……五年沒來了呢……

樊墨軒沉默着,沒說話。榮興桀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皺眉的動作,立馬又道:“也……也沒啥好玩的……咱就一塊兒,說說話……啥的。我也知道你好多事要忙……”

“我過兩天,事辦好了,就去。”

榮興桀差點兒蹦起來,卻是“哎喲”一聲,人還僵着躺床上。但心裏頭,是真開心。

窗外響起了打更的梆子聲。“幾更了?”榮興桀問。

樊墨軒搖搖頭。

“你還是回去睡吧。別早上起不來,耽誤了事兒。”說得極不情願,榮興桀兩只手在薄被下對着指尖兒。

“嗯。”樊墨軒起來,把榮興桀伸出被子的腳塞了回去,“夜裏還是涼的。”走了幾步,又道:“對你師兄留個心眼兒。”

榮興桀眼睛忽地睜大。對師兄留個心眼兒……是什麽意思?

努力搜尋着記憶中當年的那場巨變。之後,榮倉朔做了歸隐的閑人,自己跟了樊墨軒出去,師兄,是死于惡人的箭下。

箭中左胸,後背穿出。必死無疑的傷。可後來呢?師兄,下葬了嗎?自己為何一點兒也沒聽說。

鄒桐其實是不适合扮演這樣的角色的。打小,他就聽命于樊予鄰,被安插在了石門。忠厚老實的性子讓他沉得住氣,也能這麽多年隐瞞下來。但是這樣的性子,卻也将他送上了死路。

中箭的戲碼結束,他本可以回到樊家莊,得到他應得的報酬。可他二十多年下來,卻被榮家人感染。他喜歡慈祥的張伯,喜歡為老不尊的師父,還有調皮搗蛋的小師弟。他請求留榮倉朔一條活路,自己最後,暴屍荒野。

而現在,被樊墨軒指出身份,也使得鄒桐他這也沒能安穩入睡。他甚至前段時間還期盼着,樊予鄰已經将他遺忘。而自己,可以真正融入榮家。樊墨軒的一句話,卻打碎了他的奢望。自己,并非自由之身。

心裏存着疑惑,再在次日見到鄒桐時,榮興桀捏了捏臉,沖他一笑。

鄒桐毫無表情的臉不明顯地一僵。左右看看沒什麽人,他将小師弟拉至身前,小聲道:“你要當心點樊墨軒。”

榮興桀眨眨眼: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誰都讓他留心着哪個人呢!自己看上去就那麽像缺心眼的?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俺又收到地雷了好興奮!!!謝謝高考後的倒黴孩子~抱住mua! (*╯3╰) ~

咳咳……那啥……要珍惜這個暑假神馬的~溜走……

還有~這章……他倆只是去山溝溝裏溜了一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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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章 ...

這次送完镖回去,榮興桀還是挺得意的。大大小小數過來,自己就跟着師兄,也算送了百來趟镖了。

把自己收拾利索了,長長的頭發也全部卷起,紮了個揪兒,好不清爽。叉着腰站在榮倉朔面前等待檢查,榮興桀心裏琢磨着該怎麽敲老爹的竹杠。

榮倉朔左轉兩圈,右轉兩圈,揪了小兔崽子腦袋上的揪兒,拉到自己跟前:“黑了點,還好沒怎麽瘦。這次路上有些啥事兒啊?跟老子說說。”

榮興桀不大樂意地躲了開去。他要還是在那小孩身體裏,也就忍了。可現在連這身體都不是小孩了,爹咋還這麽擺着架子跟自己說話呢!清清嗓子:“也沒啥事兒,就镖送到了,那人謝了,咱回來了呗。”

榮倉朔眉頭一皺,眼睛一瞪,胸腔一股。張伯就知道他要發脾氣了,趕緊上前摟着榮興桀:“榮掌櫃,他小孩兒脾氣,你別跟他計較!”

榮倉朔憋了口氣:這一老一小,聯合起來跟自己對着幹呢!

這邊榮興桀給張伯護犢般地摟着,心裏滲得慌。左扭扭右扭扭,扭了出來,沖張伯一笑。又跑到榮倉朔跟前,握了拳頭給他敲肩:“爹啊,我可厲害了。路上碰見一壞人,要跟師兄打架,被我吓跑了呢!”

“哦?你怎麽吓跑他的?”榮倉朔被他提起了興趣。

榮興桀得意地一仰脖子:“我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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