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變化來得忽然,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傅聞聲看着刺眼的PPT上的內容,不禁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向了陸餘之的方向去。
就在這時,大門口忽然有人闖了進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來人是個女人,妝容精致,穿着打扮都透露着一種幹練的氣質,高跟鞋敲擊聲在一時安靜的大堂裏顯得十分刺耳。
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看着女人,而若是有人留意到臺上賀子堂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臉色鐵青得可怕。
女人在衆人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掃了一眼所有人,最後在陸餘之身上稍作停留,然後又落在了賀子堂先生身上。
“賀老板,好久不見。”
這句話和不久前陸餘之同賀子堂說過的第一句話如出一轍,如果說當時陸餘之的話裏的不懷好意藏在鋒面下,那麽此刻這個女人的殺機已經冷冽出鞘,直指賀子堂。
賀子堂咬牙切齒地,“張晨茹!”
這時才有人反應了過來,一個看似保安領導的人急忙出來,“你是誰?!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張晨茹不慌不忙,頗彬彬有禮地颔首,朗聲道,“各位,不好意思打擾了。自我介紹下,我叫張晨茹,是皖城報社的一名記者,很不幸地以這樣的方式與各位見面。我沒什麽意思,不過是想為大家介紹介紹我最近跟蹤的一個案子。”
她看向臺上的邱勝林,“不知道可不可以耽誤邱總幾分鐘的時間?”
她梳着麻利的馬尾,說話铿锵有力,很難不叫人将注意力不放在她身上。
可未等到邱勝林說話,一臉陰沉的賀子堂已經開口,“愣着幹嘛?不相幹的人還不趕緊請出去?!你們安保就是這麽做的?”
話音一落便有保安立馬朝張晨茹走去。
張晨茹依舊看着邱勝林,“這可是關乎着邱總您未來的房地産生意,您确定不想給我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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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勝林臉色一變,沉沉地開口,“慢!張小姐,你說。”
賀子堂眉頭下一秒死死地緊蹙在一起。
張晨茹得體地朝邱勝林一點頭,而後無視着賀子堂的臉色,直接上了臺,“各位,衆所周知,房地産要新開發,就要找新的地皮。可皖城本來就是地少,更別說空地了。據我所知,貴公司這次新開發的項目主要位于城南的郊區,可那裏還還住着幾十戶的老住戶,所以我想請問下專門負責協商原有住戶拆遷這件事的賀老板,你是怎麽解決的?”
賀子堂面色不變,鏡片後的眼神卻是陰鹜的,如同釘子狠狠地釘在了張晨茹身上。
他和張晨茹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在他打城南郊區那片地的主意的時候,這女人已經三番五次堵着他要采訪。他本以為給點錢打發一下即可,沒想到這女人油鹽不進,這次還直接找到了這裏來。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張小姐,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我是在向您請教啊賀老板。”張晨茹說,“既然你說不上來,那我幫你說。”
她徑直走到操縱的投影電腦前,切換了下一張PPT,上面是一群被拆了的房屋,殘垣斷瓦,一片荒涼。
再下一張是幾個老人,在深夜裏拎着一大堆的包裹,走在了清冷的大街上,身後是茫茫大雪。
底下有人唏噓起來,議論聲嗡嗡嗡地響。
“我去,”齊宋憤憤不平地在傅聞聲耳邊說,“賀子堂真的暴力拆遷?也沒管原本住戶的後續嗎?”
傅聞聲緊緊地抿着唇,看着臺上的賀子堂臉色愈來愈冷,下意識地去看陸餘之——他正靠着椅背,雙手抱臂,神情不明地盯着臺上的賀子堂看。
傅聞聲分明從他身上窺見了一絲的冷意。
張晨茹繼續說,“各位,看到了嗎?原本住戶在那生活了數十年,不願意搬走是常事,可賀老板就馬上命人強行将住戶趕出家門,并且直接推了房子,讓這些住戶只能流落街頭。賀老板,我說的是實話嗎?”
邱勝林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他難掩怒氣,“子堂,這是真的?”
賀子堂咬着牙龈閉了一下眼睛,而後輕笑了一聲,“邱總,我并不清楚這件事,這些我是叫下屬去做的,我不知道他們會采取這樣的強硬手段。不過邱總,有些時候只能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而為之?”張晨茹譏诮地說,“你的一句不得已而為之,就要叫老人在古稀之年裏失去家嗎?在零下攝氏度的天氣裏流落街頭?!你連給他們一個暫時的置身之地都沒有!這叫不得已而為之?你分明就是利益熏心!你現在還想把你的責任摘掉推給你的下屬,你以為我站在這裏是沒有證據的嗎?!”
“張晨茹!”賀子堂呵斥着,“誰容許你在這裏胡說八道的!”
“那就讓大家來看看你的惡劣行徑,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夠了!”邱勝林厲聲喝道,他怒目瞪向賀子堂,而後又隐忍着怒意看向張晨茹,“張小姐,請麻煩挪步,我們私下談。”
張晨茹環視了一周底下的人,“我不願意邱總,我已經被賀老板以同樣的說法忽悠了太多次了,我并不相信你們。”
邱勝林愣了愣,“張小姐......”
“邱總,我不是來這拆你的臺的。我追了這個報道整整一個月,我看過這些被趕走的老人的生活處境。您知道嗎?在除夕夜,家家團圓的時候,他們只能縮在旅館、車站或者天橋底下,挨餓受凍。他們已經六七十歲了,本該好好享福的,結果到頭來連家都沒有了。”
“而貴公司一直将“我為人人”挂在嘴邊,在這做慈善,可此刻就是有人因為你們做的事情而艱難生活着,邱總,您不覺得諷刺嗎?我只是記者,本着自身的責任,我希望能夠為他們讨回公道,如果不是因為賀老板總是避着我,我也不至于用這樣的法子來這裏解決問題。希望您能夠諒解。”
她深深地鞠了躬,在邱勝林面前埋下了頭,可背始終是挺直的。
邱勝林一時不知作何想法。
這時,傅聞聲起身,冷淡的嗓音響在大堂裏,“張小姐,邱總為人善良公平,您放心,相信他一定會給你,給那些住戶一個說法的。實在不行,我拿我傅氏的名聲給你做擔保。”
一直沒什麽表情的陸餘之終于朝傅聞聲投去複雜的一眼。
邱勝林望了一下傅聞聲,連忙順着傅聞聲抛出的臺階下,上去扶起張晨茹,“張小姐,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張晨茹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直緊繃着的肩膀,欣喜地去看陸餘之,卻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桔園的小院子裏依舊點着燈火,腳下的風雨蘭落了不少花瓣,被人踩過,碾入了塵泥。
傅聞聲站在院子裏,指間點着煙,猩紅的火光在通明的院子裏并不明顯。
他心情并不算好,距離剛才發生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他在腦海裏一遍遍地想着剛才陸餘之的神情,總覺得這件事似乎和陸餘之脫不了幹系。
在二樓的時候他說他去做了一件事,所以張晨茹今天出現在這裏是他安排的嗎?
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傅聞聲回頭,竟然是顧怿華。
他挑了挑眉,“你沒走?”
顧怿華似乎并不意外傅聞聲也在這裏。他站在路燈下,臉色并沒有好看到哪裏去,眉間含着疲憊,“賀子堂出事了,顧家需要他的幫助,能好到哪去。”
傅聞聲默然。
顧怿華看着他,忽然說,“你和陸餘之......什麽關系?”
傅聞聲擡了一下眼,頓了頓,“不用你管吧。”
“呵,”顧怿華從自己口袋裏掏出煙,“我沒想管,他怎麽樣都跟我沒關系。不過我想提醒你,別以為陸餘之是什麽好人,說他城府深不是沒來由的。”
“你想說什麽?”
“我沒想說什麽,就是想提醒你。我想你也在想為什麽今天張晨茹會來,又偏偏挑在了各界人士都在的慈善晚會上曝光賀子堂,她說她一直找不到途徑解決這件事,那這次怎麽就能直接進了桔園站在了邱總面前,是誰幫她找的途徑?”
“賀子堂這次的事情被曝光,不光邱總,還有他的其他合作方,都會跟他解除合作,他來皖城是為了什麽,不就想要在房地産上占一席之地嗎?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好處沒撈到,還得灰頭灰臉地回去。”
“再者,最近賀子堂和顧家的生意走得近,賀子堂一旦出事,顧家也要蒙受損失,沒有一個逃得掉。你說這是誰最想要的結果?傅聞聲你是聰明人,這些都值得深究。”
他點了煙,大口地吸了一口,縷縷白霧散在空中,“陸餘之啊,真的是個瘋子。”
傅聞聲斂了眉,沒應話。
顧怿華也不在意,隔空點了點傅聞聲,譏嘲着,“傅聞聲,和他在一起小心點,他那心思,可能我都搞不過。”
傅聞聲看着顧怿華轉身走遠,煙霧落在後頭,飄到他面前來,一片朦胧。
他擡手揮了揮,順手将自己的煙掐滅在垃圾桶上,然後掏出手機,打了電話。
電話裏鈴聲響到第七聲的時候終于被接起,“喂?”
“你在哪?”傅聞聲略為低沉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陸餘之,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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