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浴室裏開着浴霸的緣故,溫度較高,尤其在熱水的水霧萦繞在周圍,他們兩人在這水霧中近距離地面對面着,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旖旎。

傅聞聲久久地注視着陸餘之的眼睛,聲音因為酒精而變得沙啞低沉,“陸餘之,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在過去是陸餘之總會問傅聞聲的,他在傅聞聲的回答裏尋求一種短暫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可現在卻反過來了,是傅聞聲在問着自己。

傅聞聲沒等到陸餘之的答案,于是催促着又問了一遍,“陸餘之,你愛不愛我?”

陸餘之深深地吸了口氣,反問他,“你愛我嗎?”

傅聞聲狠狠地一皺眉,像個孩子,“你耍賴,是我先問的!”

他抓着陸餘之的手,忽然委屈了下,聲音很輕地落在浴室裏頭,“你都沒說過愛我,陸餘之。”

陸餘之心口一陣悸疼,看傅聞聲濕噠噠的手撫在自己的臉上。

燈光下,傅聞聲眼底是密密麻麻的落寞難過,他說,“我好愛你啊,陸餘之,可你不愛我。”

陸餘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說你愛我呢?”

陸餘之啞然失語。

“你總覺得我會離開你,才不是呢,”傅聞聲否認着,“我才怕你離開我。”

“你這人太沒良心了,萬一哪天想走就走,我怎麽辦?”他去摸陸餘之手上的玉镯,一寸一寸地摩挲過去,“我都買镯子給你,是想套牢你,想你別走。陸餘之,我長這麽大,都不怕什麽,但我現在怕你走......”

他把臉埋在陸餘之的手心裏,趴在了他的膝蓋上,陸餘之覺得有什麽滴在了手心上。

他聽到傅聞聲喃喃着,“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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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一刻,他只覺得神魂顫抖——原來他怕了那麽久的事情,傅聞聲也怕着,原來他才是這場愛情裏那個最大的不安全因子,在他渴求着安全感的時候傅聞聲也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對等的安全感,而他連一句情真意切的“我愛你”都沒有說過。

他手指輕輕顫抖,摸了摸傅聞聲的頭發,最後沉默着靠在了他的頭上。

暮色四合裏,湖面有水紋晃動,但無人知曉。

翌日,傅聞聲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人在,他撐着宿醉帶來疼痛的腦子,坐在床上懵了好一陣才清醒過來。

他記得昨天是陸餘之來接的他,也記得他借着酒醉與陸餘之說的那些話,可到最後有沒有等來最期待的陸餘之的回答他已經忘了。

他懊悔地拍了拍自己腦子——最該記得的卻不記得!

他起身走出卧室,找了一圈的客廳的陽臺都沒見到陸餘之的身影,猜想或許人已經離開了,盡管早已經猜到了,可一種失落和難過還是霎時間湧上了心頭。

他沉默着站了許久,覺得頭更疼了一些,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去了廚房,偶然間瞥見了貼在冰箱上的便利貼。

上面的字跡潇灑清秀,透着陸餘之的氣質。

他箭步上前撕下便利貼,上面寫着——劇院有事先走了,醒酒湯在桌上,早飯做了粥,喝一點再去上班,還有傍晚要是沒事,來世紀廣場。

後面頓了一下,陸餘之似乎在思考還要不要有後文,最終在下一行補上了兩個字,約會!

有什麽在傅聞聲心上一敲,喜悅陡然沖散了失落和難過,僵直的四肢百骸此刻終于靈活了起來。

他感覺身體都輕松了不少,頭也不疼了,麻溜地去看陸餘之給自己煮的醒酒湯和粥,整個人異常地喜悅和開心,失而複得的感覺在胸膛裏洶湧地沖擊着。

哦,哪來的失而複得,是他自己多想。

這時候他卧室裏的手機鈴聲響了,傅聞聲跑着去接電話,是喬治。

電話一接通,喬治的大嗓門已經通過話筒傳來,“聲!你好點了嗎?”

本來是給喬治接風洗塵去的,結果他成了酒鬼,傅聞聲覺得不好意思,和喬治道歉,“好些了,昨晚不好意思了,改天再請你吃飯。”

“沒事,”喬治說,“昨晚我見到你小男朋友了!長得真不錯,你眼光真好。”

傅聞聲想起昨晚在餐廳的時候,他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裏見到了朝他跑來的陸餘之,腳上那雙拖鞋格外搶眼。

到底是昨晚醉糊塗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如果不是着急着來找他,怎麽會連鞋子都來不及穿。

“哦,對了,”喬治想起了打電話給傅聞聲的正事,“老師明天就來了,你得空出時間來接人聽到了嗎?”

傅聞聲默然片刻,“我知道,到時候一定會去接的。”

等挂了電話,傅聞聲握着手機靠在飯桌旁,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于是打開了手機攝像頭,拍了一張陸餘之做的醒酒湯和粥,發了一條朋友圈。

文案是——宿醉醒來。

底下馬上有人給他點贊評論,刷了一排的——“談戀愛了?!”“有人給你做的還是自己做的?”“怎麽感覺在秀恩愛???”

傅聞聲一句一句地刷了下來看,滿是笑容地晃着腳。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了,卻像個剛談戀愛的十幾歲男孩子,遇到欣喜不行的事情,想發朋友圈炫耀秀恩愛,盡管他們之間額關系不能夠被別人知道,可傅聞聲還是從其中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與幸福。

傅聞聲下午要給學生上課,心情過于愉快,連上課都輕松了不少。

他在學生眼裏脾氣好,溫和可親,學生很喜歡在課上與他開玩笑,見一節大課下來,傅聞聲笑容就沒停過,于是紛紛地調侃,“傅老師,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傅老師,笑得不要太開心了!”

“傅老師,你開心得跟個花癡似的。”

底下一片哄笑。

傅聞聲也不惱,隔空作勢點了點他們,剛想說話就聽到下課鈴聲響,于是他幹脆手一揮,“下課!”

沒等學生反應,老師已經作為第一人邁出了教室。當晚一個帖子在校園論壇裏被火熱轉發頂起,标題就是重磅!醫學院傅老師脫單!

世紀廣場是皖城的老商場,在皖城市中心初步商業化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幾年裏不斷地翻新發展,倒是成了最大的商場。

傅聞聲停了車便去了大廣場,雖然才将近黃昏,那裏卻已經是人山人海,不少家長帶着小孩在那裏玩,那些孩子開的小車在人流裏穿梭。

傅聞聲沒見到陸餘之,于是掏出手機想給人打個電話,這時候人群裏忽然爆發出驚喜的叫聲,孩子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他尋聲望了過去,只見人群中有個人,穿着小醜的衣服,畫着小醜滑稽的妝容,浮誇的笑唇咧在臉上,看起來很有喜感。

小醜手裏握着許多的氣球,穿着溜冰鞋,一邊過來一邊給小孩發氣球,沒一會兒手裏的氣球就已經快沒了。

傅聞聲原本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幾眼,然而眼見着小醜忽然朝着自己方向過來,浮誇的妝容下眼睛雪亮,裏邊好像裝了星子。

傅聞聲心猛地一跳,驚喜着,“陸餘之?”

小醜頓時停了腳步,随即聳了聳肩,有一絲被認出來的無奈。但他依舊一言未發,滑着溜冰鞋到傅聞聲面前。

傅聞聲更是确定了這人就是陸餘之,他還處在了震驚之中,看陸餘之過來了,下意識地伸出手來。

而陸餘之沒去牽,繞着傅聞聲轉了幾圈,手裏的氣球松開,升上天空,而他的手裏變戲法地拿出來一朵玫瑰花遞到了傅聞聲眼前。

玫瑰還是新鮮的,瑰花嬌嫩,傅聞聲想起了一個人來。

而這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塗着小醜的妝,像在哄他開心。他愣了許久,忘了要去接玫瑰花,只喊他的名字,“餘之......”

陸餘之朝他晃了晃,示意他快接玫瑰花。

在傅聞聲接過玫瑰的瞬間,他倏地一用力,将人拉在了自己懷裏,他靠近傅聞聲的耳邊,輕聲喃語,“傅老師,不要這麽快認出我來嘛。”

周遭人聲鼎沸,有起哄聲和鼓掌聲,而傅聞聲再顧不得其他,擡手回以更大的力道将陸餘之抱在自己懷裏。

其他的喧鬧他聽不清了,他只能聽到陸餘之在自己耳邊落下的那句清晰的話,“我愛你,傅聞聲。”

他的心髒瘋狂地跳動着,一瞬間就要沖破單薄的胸膛,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一紅,“我也愛你陸餘之,我愛死你了。”

“砰!”玄關處的門被人用力地關上,陸餘之被按在了牆邊,傅聞聲炙熱急促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再落在他的脖頸上,肆無忌憚地用牙齒去磨他的喉結。

陸餘之費力地昂起頭顱,露出白皙的脖頸,由傅聞聲任取任奪。

他們在黑暗中熱烈地接着吻,吻到最後陸餘之腿腳發軟,潮紅蔓延在眼尾和耳根,他努力地抓着傅聞聲的肩膀,在胸膛觸碰到滾燙的唇時,猛地推了一下傅聞聲,着急着,“去卧室,這裏窗簾沒拉上,去卧室去卧室。”

傅聞聲在他唇上一咬,将人扛起來,大步走回卧室。

床鋪軟,人扔下去凹了個形狀,傅聞聲欺身在陸餘之身上,一層一層地剝了他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親吻着他身體的每一處,最後回到紅彤彤的耳根上,親一下,說一句我愛你。

陸餘之被親得神志不清了,在傅聞聲的一聲聲我愛你裏丢盔棄甲,敞開了身子給了傅聞聲,任由他填滿自己,他們的愛在隐秘裏,在不為人知裏,冒出芽苗,茁壯成長。

幹裂的土地終于有雨水的滋潤,有了河流彙聚,河床漫過的一瞬間是疼痛的,但更多的是快樂,是滿足,是被幸福和暖意包圍,河水順着皲裂的縫隙流入到更深更裏的地方去,陸餘之在酣暢淋漓裏痙攣地快樂。

他被傅聞聲扼住下巴,狼狽地轉過頭去與他接吻,唇齒相抵,支離破碎的呻|吟|聲在一次次沖撞裏随着靈魂而吶喊。

傅聞聲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胸膛起伏着,眸子沉沉地看着他,問,“餘之啊,你愛我嗎?”

陸餘之眼睛裏滿是水霧,他往後昂起身子,與傅聞聲靠得更近地去追傅聞聲的唇,“我愛你。”

“我愛你,傅聞聲。”

“特別愛你。”

......

夜裏有風,越過山丘和湖水,留了一地的葉和波痕,他們在名為情愛裏沉溺着,互相撕扯着,又互相依偎着。

身有佳人,從此難眠。

***

左爾東陳

元宵節快樂!吃點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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