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聖人入座, 群臣列于殿下, 好在長信宮的空間夠大, 能夠容納下這麽多人。外殿與內殿之間陳設的大屏風移開, 上擺一個長長的桌案, 上面列金銀七寶,又有紅綢布等物。
謝明意這下起了興致,眼睛都不眨一下将桌案上的物件認真看了一遍, 似是要記在腦中。等到數月後, 她腹中的兩個小崽崽降生,也定要為他們舉辦一場盛大的百日宴。
大楚的百日宴辦的隆重,規矩也頗多。
不過,宮中的桌案也着實不同凡響,柔潤的光澤在室中閃着亮。
她盯着桌案瞧,有一人也似有若無地往她的臉上掃。
明眸皓齒,面色瑩瑩中透着一抹紅, 祁朝晖撚動了一下手指, 她好似豐腴了些。謝明意并不是毫無所覺, 但不過是無關的人,她懶得理會,只聚精會神地盯着桌案上看。
吉時到,惠帝命嬷嬷将四皇子抱上來。
這是四皇子楚曜第一次顯于人前,殿中不少人的目光瞬間灼熱起來。四皇子可什麽都不懂, 不明白衆人心中的百轉千回, 但人身上傳遞來的喜惡他卻是能感覺到。
到了惠帝的懷中, 就咯咯咯地笑着,露出沒有牙齒的牙床,大眼睛咕嚕嚕往四周的人看。看到裴後,啊了一聲伸出手來,作勢讓她抱自己,裴後笑而不語。
裴後一側坐着柔妃,看到四皇子黑亮的眼睛,臉上洋溢了笑容,只是那笑意不及眼中。四皇子嗖地一下就扭開了頭,癟了癟嘴,惠帝察覺到側眸睨了柔妃一眼。
柔妃表面依舊帶着笑容,內裏怨毒的心思在翻滾。我兒魏王文武雙全、精通謀略,合該是最合适的儲君人選,四皇子不過占了個嫡子的名頭,生下來未滿一周歲陛下就想着将他立為儲君。
讓她怎麽不怨!
上首的眉眼官司幾乎就在兩息之間,衆人看得不分明,不過四皇子拍手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啊,啊。”謝明意的沉思被打斷,還未擡頭就聞得一股奶香味往她這裏飄。
四皇子環顧一周,像是對謝明意感了興趣,對着她啊啊啊的叫起來,還流下了透明狀的口水。謝明意一怔随後失笑,将自己的荷包解開,裏面赫然是兩顆麥芽糖,小皇子的嗅覺還挺靈敏。
宮外之物自然不敢讓小皇子食用,惠帝瞅着陌生的女子從未見過,偏偏又坐在皇後的身側,好奇詢問,“你是哪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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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傅之女謝明意見過陛下。”謝明意起身行禮,惠帝看上去清瘦溫和,很是平易近人,留給她的觀感挺好。
聞言,楚惠帝的視線帶了些意味深長,道,“原是謝氏女,果不失汝父太傅的風采,起吧。”
謝明意恭聲道,“陛下謬贊。”
是個沉住氣的,楚惠帝眼神往鎮北侯處瞟了下,眸光略動。
他下巴忽而一疼,是不老實的四皇子又揪住了他的胡須。拍了拍小兒子的手,惠帝沉聲對禮部官員道,“開始吧。”
秉香燃燭,禮部官員唱了一段詞,意為恭祝四皇子平安康順。
随後,惠帝親自将早就不耐煩的四皇子放在長長的桌案上,溫聲道,“曜兒,老實一點,一會兒便好。”
入眼皆是不同形狀、花花綠綠的物件,四皇子顯然被吸引住了,開心地咧開嘴笑。兩個嬷嬷小心地上前,在四皇子的耳側剪了一束頭發放好。
随後,她們将包着頭發的紅綢布呈在香案之前,嘴中念念有詞。
而四皇子穿着紅紅的肚兜,趴在桌案上,滴答滴答地流着口水。他似是看中了一個金子的小玩意,小手指頭伸着往前艱難地動,謝明意辨認出這應是祈福的器皿。
那個小玩意被他用手指一碰,往邊緣處滑了滑,緊跟着小皇子也挪過去。剛百日的嬰兒即便壯實,動起來也頗為費勁,但在這桌案上似是十分輕松。
謝明意彎着眸子看着,看着看着,她眉頭一蹙,這桌案上的亮光好似有些不對,像是,像是塗了油膏一般……
電光火石之間,小玩意滑到了地上,四皇子小小的身子一個不穩竟要直直地摔将下來。而這負責小皇子安全的內侍居然晃了神,沒注意到。
惠帝迅速起了身,面目冷肅,裴後臉上血色盡失,沖了上去。
殿中人臉色大變,呼吸停滞了,這桌案的高度到人的腰腹,可對于一個剛百日的小嬰兒而言,一個不慎,可是會磕到腦子的!
好在一雙素手牢牢地托住了只差一點便要落地的四皇子,一瞬後,殿中響起四皇子咿呀咿呀的聲音,興奮極了,他以為有人在和他玩游戲呢。
謝明意手墜墜地疼,仿若骨頭都快斷了,抱着懷中軟軟的小身體長松了一口氣。幸虧她覺得桌案有些不對勁,四皇子離她又近,才眼疾手快地将人撈了起來。否則,他們這些人定要面對帝王的雷霆之怒,宮宴果真險象環生。
裴後急不可耐地将四皇子接過去,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見他安然無恙眼眶瞬間便紅了。深深地看了謝明意一眼,裴後感激不已,“今日你救了曜兒,本宮定會記在心裏。”
四皇子到了惠帝的手中,不明所以,啊啊啊的叫着。
衆人回過神來,只覺得身上出了許多冷汗,這可是陛下盼了這麽多年的嫡子啊。
“拖出去交由刑司處嚴刑拷打。”惠帝将四皇子交由身邊的宮人,陰測測地對着人吩咐,那名不盡責的內監一聲求饒都未發出就被人堵住嘴拖下去。
氣氛像結了冰一般凝滞沉冷,大理寺少丞顧景同率先出列打破了沉寂,拱手道,“陛下,這桌案有異。臣隐約聞到一股桐油味,怕是四皇子因此而滑落桌案。”
用桐油塗抹保養桌榻在楚京中是司空見慣的,可是今日四皇子百日禮,內務府不該将桐油未幹的桌案擡進來。這當中可有人動過手腳還需細細查探,由大理寺負責。
謝明意聞言擡起來頭望過去,眼中帶着欣賞,顧師兄不愧是大理寺的官員,觀察力果然敏銳。顧景同朝她彎了唇角,眸光清淡。
忽的,像是針刺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謝明意心中一寒收回了視線。
“陛下,桌案之責可稍後再行追究,當務之急是要太醫為四皇子檢查身體可有異樣。”祁朝晖出列,面無表情地道。
惠帝颔首,太醫院的太醫連忙上前。
好在桌案上只是塗了一層桐油,并未有毒物,太醫如此一說衆人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陛下,這事要多謝謝氏女相助。”裴後心有餘戚的開口說道。
“梓潼言之有理,太醫,替謝姑娘診治一下手腕。”惠帝随意看了祁朝晖一眼,漫不經心地命太醫為謝明意診脈。
謝明意和雲夫人乃至殿下的謝太傅臉色都有輕微的變化,這有孕一事怕是瞞不過了。
果然,老太醫顫顫巍巍将手放在謝明意紅腫的手腕上,只一瞬眼睛便睜大了。他複雜的眼神同謝明意對視,謝明意垂着頭不語。
“羅太醫,如何?”惠帝雙目如炬,淡聲問太醫。
“回禀陛下,謝姑娘伸手救四皇子,手臂受了沖力,需要好生修養幾日。外塗藥膏,幾日後便會恢複如初。”太醫如實将謝明意的情況告知惠帝,只是她身懷有孕的事卻是在遲疑着該不該說。
陛下問她手腕如何,他便先只回答這個。
謝明意眼睫毛顫了顫,有些驚訝于老太醫竟未将此事捅出來。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醫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多做少說才是保命之道。
楚惠帝捋了捋胡須,沉聲道,“謝氏救四皇子,論功該賞。”他居高臨下地掃了底下的臣子,最後目光定格在面沉如水的祁朝晖和眉目随和的顧景同身上。
顧景同是謝太傅的得意弟子,為人品行端正,在大理寺勤勤勉勉,是個好臣子。相比較,鎮北侯祁朝晖,惠帝眼中略有些晦澀,若是有朝一日他去了,大楚還要仰仗于他。
只是,鎮北侯對下一任帝王的忠心還待考量。
惠帝的目光在顧少丞和鎮北侯之間打轉,之前又提起要對謝氏女賞賜。這,将三人聯系在一起,一些人的眼神就微妙了許多。
“朕略有耳聞,太傅府要為你召贅,可是實事?”惠帝銳利地看向謝明意。
謝明意的手腕鑽心般地疼,也顧不上揣摩聖人話中何意,直截了當地恭聲回道,“陛下所說是實事,臣女有意召贅。”
聞言,惠帝瞥到鎮北侯的臉繃緊,臉上泛了笑意,朗聲道,“女子召贅并無不妥,不過,汝德容佼佼,可配得更好的男子。朝中未有妻室的才俊不少,朕觀顧少丞顧景同一表人才,又與汝父謝太傅有師徒之恩。”
殿中人面面相觑,陛下這是要為謝氏女賜婚顧少丞?默默往周身冷峻的男人看去,謝氏女是鎮北侯的前夫人,結果兩人和離不出一月,居然都另尋姻緣。
裴家之意昭昭于衆人面前,裴五姑娘方才往鎮北侯處含羞帶怯地看了好幾眼呢。
顧景同眸光微動,疏淡的眉眼沾了一絲缥缈的柔意,若他未來的妻子是謝師妹,倒也是極好……
“不若,朕為兩家做個媒,賜你一個好夫君。”惠帝笑意盈盈地道,讓知曉其中內情的裴皇後嗔了他一眼,陛下慣會于此,謝氏救了曜兒可是大功。
果然,惠帝話音一落,衆人都了悟。底下,祁朝晖一雙鳳眸死死地盯着默聲不語的謝明意,似是要竄出火來,臉上的表情滲人的慌。
謝太傅猛地一下揪掉了一根胡須,呼吸頓了一下,這可如何是好?隐含着憂慮的目光看向女兒謝明意,天意弄人啊。
謝明意深深吸了一口氣,與那位老太醫對視一眼,恭敬跪與殿上,嗓音清脆,“陛下,臣女要枉顧您一番好意了。數年內臣女不想成婚,召贅一事也要數年以後。”
“哦?為何?”惠帝淡淡開口,語氣稍微有些冷。
當場回絕陛下的好意,謝氏女當真是個膽大無畏的!底下的臣子心中腹诽,怪不得敢與婆母剛起來。
謝明意知道自己今日是必須将事情說的明明白白,雙手伏地,她擡起頭來,直言,“陛下,臣女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成婚之事目前并不急切。”
如同一滴水倒進沸油中,長信宮中的氣氛暗暗沸騰起來,身孕,謝氏女居然懷有身孕!她腹中的的孩子可是……
“由太醫為證,臣女不敢欺瞞陛下。”謝明意擲地有聲。
惠帝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側眸詢問太醫,老太醫再次跪與殿上,有些含糊地道,“謝姑娘的确是喜脈,正如她所說,滿了三個月了。”
祁朝晖騰地一下大步出列,鳳眸緊盯着太醫,薄唇抿直,“謝氏和腹中孩兒如何?方才接了四皇子一下可有驚到胎氣?”
殿中再次默然,得,不用有絲毫懷疑,腹中的孩子定是鎮北侯府的子嗣!
聞言,顧景同眉梢間的一絲喜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再次回歸了疏淡。有緣無分,當是此吧。
裴氏女的臉色變得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死死地被自己的母親拽住。“念兒,婚事還未商談,記住,你是後族的女子不能在這殿上露怯。”
此外,南沅郡主和柔妃的臉色也不好看,她們可是前腳剛讓鎮北侯夫人吃了挂落!
“侯爺不必着急,謝姑娘懷相好,胎兒也穩。”老太醫年歲大了,被他那麽一盯說話語氣有些發顫。
“甚好!”祁朝晖眉目間的冰冷褪去,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還當小夫人要與顧景同那厮成事。天意如此,她合該是他的夫人!
二十六歲得知自己要做父親,他有些失了分寸,有力的手臂便要将跪在殿中的小夫人扶起身。
謝明意漠然地避開,一個眼神都未給他,再次叩首,“陛下,不知臣女救四皇子的功勞可曾換您一個恩準。”
祁朝晖的手臂懸在半空中,落空。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理智也回來了兩分,拱手道,“臣失态了,望陛下恕罪。”
楚惠帝斜了他一眼,涼涼的,言下之意既知道還不快退下。
祁朝晖面無表情地回列,只灼熱的視線未曾遠離女子一分一毫。
“說來聽聽。”惠帝起了些興致,問道。
“臣女已經打定主意數年之內一人專心撫育孩兒,暫時擱置召贅一事。不過陛下的賜婚是何等的榮耀,臣女心向往之。故而,鬥膽請陛下保留您的賞賜。待到數年之後,臣女有了意中的男子,再請陛下賜婚與我們。”
嘶,輕微的抽氣聲響起,伴着鎮北侯黑沉如鍋底的臉色,謝太傅的女兒震驚了殿中的所有人。
賜婚的名頭也就是說着好聽,可這謝氏女明明是偷換了概念,向陛下讨了個婚姻自主的權力。有陛下的承諾,之後即便是謝太傅也不能逼着她嫁人。
而且,明擺着,鎮北侯更是不行。聽她話中之意,撫育孩兒丁點兒都未提到孩子的生父鎮北侯,這是不打算孩子回鎮北侯府啊。
李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這裏,什麽叫一人撫育孩兒,這是鎮北侯府的子嗣。無論如何都要回到侯府,大不了大不了,她就暫且向謝氏低個頭陪個錯。
可惜天不遂人願,謝明意心意已決。
“汝是個有想法的。”惠帝一時啞然,回過神來說了一句。
“還請陛下成全。”謝明意咬牙,不顧背後要将她整個人生吞活剝的注視,高聲道。
惠帝輕咳一聲,思慮了些許時間,最終點了頭,“謝氏,這個恩賜朕便準你。”
“多謝陛下。”謝明意眉開眼笑,回到自己的坐席。
中途,男人暗沉的眸子跟着她,謝明意垂下頭輕撫自己紅腫的手腕,輕笑,接了四皇子一把收獲頗豐。有了惠帝的金口玉言,今後在任何人面前任何場合,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擊,柔妃也不幸免。
指尖在腹中緩緩摸着,她在心中默念,小崽崽們,你狗爹定是氣的吐血。可是,娘卻覺得心神愉快,都是你們狗爹的錯,今後,你們要站在娘的一邊。
四皇子滿月宴畢,謝太傅之女的言論就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傳遍了楚京。
一時間,人人啞然,當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下鎮北侯府該如何收場。
*****
馬車從宮門而去駛回太傅府,祁朝晖未與自己的母親李老夫人說上一句話,就策馬而去,一路尾随着馬車。
馬車上坐着雲夫人、謝明意、謝太傅和辛老夫人,到了太傅府門口,辛老夫人被謝太傅扶着進入府中,雲夫人和謝明意緊随其後。
而男人不緊不慢地踱着步子欲要和他們一起入內,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氣勢之盛,無人敢攔他。
謝太傅見狀緊緊皺眉,命人先将辛老夫人、雲夫人和謝明意送回院子休息。之後才朝着他道,“鎮北侯,和離之時,意兒就同貴府說的明明白白,今後嫁娶喪葬一切是由皆和你無關。”
“你回吧。”謝太傅進府,直接命人關上府門,嘭的一聲很響。
漫不經心地盯着太傅府阖上的府門,祁朝晖眯了眯鳳眸,嗤笑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這便是閉門羹的滋味吧,隔着一道門,夫人勢要和他劃清界限,連帶着腹中的孩子。
“侯爺,夫人有孕一事可要徹查?”連和捏着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們兩人站在太傅府的門口,一人身高八尺,面容俊美高貴,一人相貌俊逸,身上佩刀。惹得不少行人注視,連和有些不适。
一路從河安歸來,侯爺日夜奔波,還未正經歇息。如今,事情又弄到這個地步,妻離子散,何至于此?夫人有孕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厭了侯爺,而且明擺着不願讓孩子認父……
“不必,太傅府盯緊了。”祁朝晖只略一想就知道孩子是平亂歸來那夜來的,至于小夫人和離之時知曉不知曉有身孕又有何意義。
“回府。”縱使是鎮北侯,也不是鐵打的,數日折騰下來,也覺得疲憊不堪。一想到事情弄到了如今這個局面,祁朝晖神色很淡,捏着砰砰亂跳的額角,頭痛不止。
“是,侯爺。”連和大氣不敢喘,侯爺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不痛快誰人敢去觸黴頭。
“把臨安王的事透漏給平仁侯府。”臨走前,沉沉地望着太傅府緊閉的府門,祁朝晖神色如常,只是話中透出的意思成功讓連和咽了口唾液。
今日四皇子百日宴,陛下千防萬防還是出了纰漏。可這也間接說明了動手的人是誰,能在皇後寝宮公然做手腳的人在宮中也只有太後和柔妃。
安王、魏王就讓他們鬥吧,鬥得你死我活、攪得朝堂日日不休!
陛下也是昏了頭,允了小夫人召贅,這場爛攤子就由陛下收拾。祁朝晖冷笑,他羽翼豐滿,聖人的幾個皇子卻都是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未來如何到底沒人說得準。
匆匆回了鎮北侯府,李老夫人已經急不可耐地到了侯府的正房,看到兒子面無表情的臉稍微有些不自在。
“晖兒,侯府數代單傳,子嗣不豐。如今謝氏既有了身孕,你可定要将她接回鎮北侯府啊。”太傅府無男嗣是衆所周知的事,今日長信宮中謝家透漏出的意思李老夫人也回過味兒來了。
鎮北侯府嫡嫡親的子嗣,是萬萬不能姓謝的,成何體統!
祁朝晖解了外袍,大口飲了一杯涼茶,頭痛才緩解了些,看着自己的母親,冷聲道,“母親讓謝氏走,如今又要她回府。您當太傅府是何地方,又将謝氏放于何地。”
李老夫人被他說得老臉一紅,讪讪道,“謝氏嫁到府中三年,也不過那一次罰了她。我已經說過不再逼你納妾,謝氏又懷了你的孩子,回到鎮北侯府是天經地義。”
“天色暗了,母親回院歇息吧。”祁朝晖淡淡開口,打斷了李老夫人接下來的話。
李老夫人看他不耐,神色也有些疲憊,只好暫且回上房那邊。
“連和,去查查顧景同。”沐浴完,神色淡然的鎮北侯回想起今日發生的種種,臉上的平靜終于龜裂開來。
說到底,若是沒有身孕,女子是不是就順水推舟應了賜婚之舉。他一想起這個可能,心中就像有一把火在燒,陰陽怪氣地道,“年過了弱冠都未成親,說不定身體有什麽毛病呢。”
連和愕然,侯爺好似忘了自己也是拖到了二十三歲才娶了夫人進門。
不過,瞥見侯爺咬牙切齒的樣子,他不敢開口。
想着說到另一處去,“侯爺,世子妃江氏那裏,您可要處置?”
臨安王一敗,世子妃江氏定要受到波及。
“本侯已經同她說過,江宛宛出家做姑子。”祁朝晖挑眉,冷聲道。
“能保下她一命已是本侯看在江太尉的面子上。”
“以後在京中凡是和江氏有關的流言,全部交由京兆府。本侯不想再聽到和她有任何關系的傳聞。”祁朝晖一想到這裏心生不快,他并未想到小夫人會将江氏看的這麽重。
連和有一瞬間的怔然,侯爺以前從不在乎這個。看來夫人有孕一事也讓他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往的作為。
“另外明日将府中名貴的藥材全部運到太傅府,夫人懷有身孕,再去尋兩位名醫也送進太傅府。”
祁朝輝此次思慮周全,但如何要求得謝家的原諒他還未想好。
“連和,你可知女子都喜歡什麽東西?”
侯爺這是要讨夫人的歡心?連和搖了搖頭,他也跟着侯爺常年在戰場上,很少與女子相處。
“退下吧。”侯爺語氣帶了些嫌棄,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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