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次日, 謝明意啓程回太傅府的時候就發現祁朝晖的臉色有些冷,她覺得這人比她倒還像女子,情緒多變還喜歡鬧別扭, 令人難以琢磨他的心思。
不過還好有開心果在,馬車上的車廂中,謝小崽趴在爹爹的膝頭上,軟軟的一團嘟着嘴巴在玩他的手指。她和爹爹很親,見到小幾上擺了點心,動了動鼻子,喊了一聲爹爹,一直往點心那裏看讓爹爹喂她。
祁朝晖捏捏女兒的臉頰,拿了點心喂她, 謝小崽抿着嘴唇笑,笑的很是秀氣, 頓時他的那點子冷意也煙消雲散了。
謝大崽眼尖看到妹妹嘴巴動了, 他和娘親在馬車的另一側, 見此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走路, 小胖腿蹬着就想過去,被謝明意眼疾手快攔住了。
“謝大崽, 你也不看看你的小肚子有多鼓,馬上就要吃成個小豬崽了,瞧瞧你的雙下巴。”謝明意故作生氣地斥責他, 用手指點他的額頭。謝大崽挺着小肚子不樂意了, 他黑亮的大眼睛看向另一邊, 幹淨利落地喊爹爹, 想讓爹爹給他做主。
祁朝晖聽到聲音瞥了一眼蠢兒子, 長臂一伸就将他拎了過來, 放在手中颠了颠,鳳眸中帶着嫌棄,“是挺重的。”
謝大崽無辜地眨着眼睛,咧開嘴笑呵呵的,露出小小白白的牙根,“吃,吃。”
祁朝晖這人雖然性情冷硬,但對一雙兒女是絕對疼愛甚至是寵溺的,眼中帶着嫌棄但手上還是拿了一小塊綿軟的點心給蠢兒子。
謝明意看見這一幕突然覺得和祁朝晖接觸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起碼謝大崽和謝小崽能享有完整的母愛和父愛。等到他們明了事理,也定會理解為何父母親會分開。
馬車停在太傅府的門口,謝明意回過神來,擡頭看過去,謝大崽和謝小崽依偎在祁朝晖身邊已經快要睡着了。
她動作輕柔地抱了他們下去給婆子,随後和男人道謝,“這幾日多謝侯爺細心照顧他們。”抛開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眼前的人的确是個合格的父親。
謝明意對此并不否認。
看着女子真誠的模樣,祁朝晖示意她到馬車裏面,随後将馬車門推上,輕聲嗤笑,“你的感謝就是将本侯稱作狗男人?倒真是別具一格。”
聞言,謝明意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怎會知道自己私下的吐槽?不過,縱使被人挑破,她撇過眼神,依舊理直氣壯,“狗是一種極為忠誠的動物,稱侯爺為狗男人是好事啊。”
看她臉不紅心不跳,祁朝晖嘴角一扯傾身上前,漆黑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兩人距離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女子亂顫的眼睫。
“夫人和以前相比也更為伶牙俐齒了。這幾日作弄我玩的開不開心?”他聲音低啞,裏面含着淡淡的磁性。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更是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語氣微微的往上挑。
男人低低的聲音,通過耳膜傳到謝明意的大腦,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對上祁朝晖的視線,又仿佛有了底氣,“自然玩的很開心。”
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微尖的下巴略為往上擡起。
瞧她這副嬌蠻的模樣,祁朝晖的心裏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般,終究忍不住掐着她的腰扣在懷中,低頭吻下去。
他的動作帶了幾分急切,在謝明意的耳邊輕輕喘息,“你跟了本侯做了鎮北侯夫人,本侯會讓你永遠開心。”他還是不死心,語言上誘惑女子。
謝明意顯然沉浸在了這種氣氛中,對他親密的動作并沒有拒絕。不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依舊清明,眉眼彎彎地推開了動情的男人,“我以前便說過不行,以後的三年乃至十年依舊是,不行。”
她的話一如既往的傷人,祁朝晖時常懷疑自己在過去是不是對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他的眉眼往下壓,咬牙切齒地看着女子從容不迫的走下馬車,走進太傅府,心中産生一股郁氣。
“回侯府。”除了要軟化謝明意這個倔強的硬茬子,祁朝晖暗中還有大把的要事。
從東狄的使團離京後,陛下召他入宮的次數變少了很多。祁朝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表面上他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但內地裏必須要弄清楚惠帝對他态度變化的原因。
尤其,惠帝最近的動作頻頻,是在有意削減他手中的權力。不過,他并不急,惠帝的身體狀況太醫院雖瞞的緊,但他早有沉疴,又要耗盡心思護住心愛的裴後和四皇子,儲位未定,朝中真正的動蕩還在後面。
這個節骨眼,陛下不會冒着危險來動鎮北侯府,最多也只是冷落、削職罷了。
祁朝晖所料不錯,惠帝的确不會動鎮北侯府,更何況,他的心裏還有更深一層次的打算。
玉陽佳節,宮中按例賜下年節禮,一般都會賜給重臣和公侯鼎盛之家。去年這個時候,謝太傅陷入囹圄,太傅府就未收到陛下賜禮。
但今年,謝明意跪地收到了來自宮中的賜禮,這意味着謝太傅依舊簡在帝心。
恭恭敬敬送走了小黃門,謝明意按照謝太傅的意思将東西妥善放入祠堂。這本是一件令人開懷的事,但轉過頭她就捕捉到了謝太傅一閃而過的沉思。
“父親,可有不妥之處?”謝明意心中疑惑,直接開口詢問。
謝太傅擡眸看她,卻問了一個問題,“這次你在莊子裏是有人陪着的吧?是鎮北侯?”
他也不是什麽都未察覺,單孫兒和孫女口中冒出的爹爹二字就直接讓他嘆息不止,想到了很多。
謝明意也沒打算能瞞過謝太傅,點了點頭,簡略地說了兩句,“我不希望在嘉安和嘉寧的成長中缺少了生父的參與。”
看了她一眼,謝太傅有些頭疼,“鎮北侯府最近似是遭了陛下猜忌,你心裏有數便好。”
說着一個侍從進來到謝太傅身邊耳語一番,謝太傅揮手命他下去,又道,“陛下今年未給鎮北侯府賜禮。”
“為何?”
“帝心難測,但左不過一個字,權。不過陛下是不會貿然動鎮北侯府的,這點子小風浪對祁朝晖那豎子不算什麽。”謝太傅忍不住罵了一句祁朝晖,在他的眼中自家女兒是最乖巧有禮的女子,定是那不要臉的去勾引,女兒才會和他攪和在一起。
謝明意眼皮動了動,怪不得那人如此清閑,原是陛下疏遠了他。
懷着一種莫名奇妙的意味,在下一次去到私宅的時候,謝明意就未再刻意捉弄他,反而破天荒的關心了男人兩句。
“上次雲家一事,肅王為難你,可對你做了什麽?”事情過了許久,謝明意這還是第一次問起。畢竟是這人幫了自己,她稍微有些不自在。
彼時,祁朝晖正指揮下人在院子中移植幾株花草還有枝頭光禿禿的紅梅。謝明意一見态度愈發好了些,想必是最近狗男人真的受了挫折,才有時間去弄這些花花草草。
祁朝晖是何等敏銳之人,他眸光微動,覺得女子的話中隐含了一份同情。
“無妨,不過是暫時賦閑在家罷了,最近天下太平,也無戰事可打。”他甩了甩衣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謝明意眼睛閃了閃,若有所思,溫聲道,“天下太平是好事,侯爺趁此歇息一段時間也是好事。”
祁朝晖不可置否,颔首微笑,鳳眸潋滟流轉,“恰好,也有時間專心伺候夫人。只望夫人對我莫要有太多抵觸和偏見。”
說到這裏他微垂着頭,語氣有些低落。
才安慰過他,謝明意臉上一頓,含糊地應了一聲。
當日,祁朝晖為她撫琴,謝明意便多留了一會兒,且給了他一百的銀票。
她是這般說的,很是真誠,“如今你用心服侍我,我也不好虧待你。鎮北侯府雖家大業大,但我也要表一表微薄的心意,這張銀票你拿去吧。”
祁朝晖臉上的雲淡風輕險些沒有維持住,捏着那張銀票額角突突跳,他皮笑肉不笑,“一百兩的銀票,謝大姑娘當真大方。”
謝明意輕咳了一聲,神色淡然,“畢竟是由我主導,私宅的花銷也不能少了你的,以後我每月都會給你銀錢的。”
随手将那銀票扔到袖中,祁朝晖起身環住她,低聲咬牙道,“這下你心裏舒坦了。”
甭說,給了銀票,謝明意終于心安理得了。
深夜,她放開自己,伏在祁朝晖身上,不去看他的臉,輕輕地吻他的喉結。祁朝晖繃着青筋掐着她的細腰進入的時候倒吸一口氣,只覺得身上每一處都失了控……
他真正興奮起來,樂此不疲地直到天微微亮才停下,摟着懷中默然無語的女子睡過去。
這銀票就像是新世界的通行證,昨日還咬牙切齒覺得受到莫大侮辱的鎮北侯開始絞盡腦汁多得些銀票。
每每得了一張銀票,他就春風得意,心情暢快不已,就連朝堂之上什麽肅王、魏王的刁難,惠帝的漠視也壓根不放在眼中了。
他大把的空閑時間,看的謝明意很緊,謝明意唯一去了一次清風樓還是和他一起。
那日,商初琴師依舊淡定,一派高人之風。其餘的人凡是知道鎮北侯身份臉色都怪異極了……
很快便入冬了,天氣愈發寒冷,祁朝晖将上好的銀霜碳、華美的雲錦、肥美的野物都運往私宅。
楚京邊上有幾座深山,他閑來無事領麾下的兵将過去,得了上好的皮子就命人縫制冬衣,其餘的野物就命人炮制給女子嘗鮮。
鎮北侯常不在鎮北侯府,李老夫人一人在府中冷冷清清,又因為朝中的風向變了,楚京中恭維她的世家夫人也不上門了,老夫人難以忍受便搬去了老侯爺修養的莊子。
李老夫人和老侯爺說起來的時候,他什麽都未說,人之常情罷了。不過在李老夫人抱怨祁朝晖很少回府的時候,他飲着酒卻是開懷,想起了一事,“孫兒和孫女過兩日就要滿周歲了,到時候舍下老臉也得進去太傅府看看。”
李老夫人什麽都不說了,她是正經的祖母,居然只見過自己的長孫和長孫女三兩次……
然而,事不如人願,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雪呼嘯着席卷了大楚,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不僅車馬難行,而且道路也堵住了。
謝大崽和謝小崽的周歲禮只在太傅府一家人圍着辦了,旁的只有祁朝晖還有顧景同二人。
謝太傅對自己的得意門生顧景同如同半子,大雪初下的時候,他擔心顧家只有一二老仆,房屋也不牢固。于是,他便讓顧景同住進太傅府來。
祁朝晖可沒有這個待遇,他是冒雪去的。行軍之時多少惡劣天氣他都見過,這點風雪并不放在眼中。蠢兒子和寶貝女兒的周歲他怎麽可以缺席?
然而,看到顧景同也在的時候,他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下來了。
就算謝太傅擔心學生,顧景同也是外男,住在太傅府,實在是有失分寸!
“鎮北侯安好。”頂着危險的目光,顧景同安之若素,躬身行禮。
“顧少卿已是朝廷的從三品了,前途無量,為何還不換個府邸?如今倒住進這裏了。”祁朝晖面色微冷,說出的話也不客氣。
顧景同但笑不語。
謝明意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來,聞言瞪了狗男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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