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五局 不合格的反派角色

當司徒笙進入房間的時候,忍不住又發出了一聲感慨:“我應該感謝你在大床旁邊加了一張保姆睡的小床而不是狗窩嗎?”

英灏亨道:“你猜是要一間家庭房容易,還是要一間有狗窩的大床房容易?”

司徒笙往大床一撲:“先到先得。”

英灏亨打橫抱起他,在他掙紮之前,将人摔在旁邊的小床上:“後來者居上。”

司徒笙困極了,懶得反駁,扯過被子,随意蓋了蓋,就抱着枕頭呼呼大睡。

英灏亨本想洗個澡,看他睡得香甜,竟受了蠱惑似的,脫了外套就往床上一躺,沒多久也迷糊了。只是他從小有認床的習慣,陌生的氣息讓他無法安心入眠,每過一個小時就醒一次,每次醒來都要看看躺在旁邊的司徒笙,如此折騰直到天光大放才真正入眠。再醒來,日上三竿,外頭熾熱的光芒耀眼得連厚窗簾都遮擋不住。

他支起身體,盯着旁邊小床上鼓起的被子看了半天,才起身進洗手間洗漱。過了一會兒,他出來拉司徒笙的被子。

司徒笙下意識地跟着被子走,直到半個身子從床上滑下來:“你幹嗎?”他從被子裏鑽出頭,沒好氣地問。

英灏亨問:“你帶洗面奶了嗎?”

司徒笙茫然地反問:“什麽?”

“沒洗面奶怎麽洗臉?”

司徒笙想從他的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很快失敗了:“你去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然後把水潑在臉上,揉揉眼睛,就洗好了。”他一邊說,一邊搶過被子,打算繼續睡。

英灏亨顯然不想讓他如願,一把掀掉被子。

司徒笙蹬着腿呻吟,睡眠不足讓他生不如死。

英灏亨看着他撅着屁股在床上蹦跶,莫名地移不開視線,半晌才道:“你跟我回家。”

“幫你擠洗面奶嗎?二少爺!”司徒笙撈起枕頭摔過去。

英灏亨接住枕頭,微笑道:“方案通過。”

“……”

兩人打車回英灏亨的別墅,司徒笙在車上又打了個盹,下車的時候臉色總算好看許多,頤指氣使地點餐:“今天我要吃日本料理,一份刺身,一份牛肉火鍋,要西川東路的櫻花家。對了,指明水蜜桃送外賣。”

本不打算接話的英灏亨忍不住道:“水蜜桃是誰?”

“店花。”

“……”

司徒笙無語地盯着面前的黃瓜、肉松、米飯。

英灏亨從廚房的櫃子裏拿出海苔遞給他:“包一包就是壽司了。”

“我要吃刺身。”

“壽司也是日本料理。”

“我要吃牛肉火鍋。”

“先低頭看三分鐘自己的肚子。”

司徒笙怒敲碗。

英灏亨以為他要發飙,做好應戰準備。

司徒笙一仰頭,悲憤地吶喊:“好歹給塊豆腐乳吧!”

英灏亨想了想:“醬油拌花生醬怎麽樣?”

“……”

吃完飯,英灏亨帶司徒笙刷牙,洗臉。

司徒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吃飯前已經刷過洗過了。”

“又髒了。”

司徒笙:“……”這才幾分鐘,你家蓋在垃圾場上面嗎?

不願因小事起無謂争執的司徒笙再次刷完牙洗完臉,準備拍屁股走人,卻被英灏亨塞進車裏。

司徒笙挑眉:“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把爆胎的事一筆勾銷。”

英灏亨一臉無辜:“好像有這麽一回事。”

司徒笙:“……”

英灏亨見司徒笙沒系安全帶,立刻伸手過去。

司徒笙大爺似的坐着,任他伺候。

英灏亨道:“張維朝随時可能找上門來。”

“……”

司徒笙低頭檢查安全帶系得牢不牢靠。

英灏亨将車駛入市中心又駛出市中心。

司徒笙道:“你好像開錯路了。”

“沒錯。”

“……你可以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嗎?回家的路我認得。”

“你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

司徒笙道:“你去接你媽媽?”他記得他對江誠業說過,他媽媽今天回來。

“嗯。”英灏亨單手從汽車扶手箱裏拿出一瓶香水,“這是我媽媽喜歡的味道。”

司徒笙拿着香水,錯愕地說:“你和你爸關系很差嗎?”

英灏亨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道:“為什麽這麽問?”

司徒笙晃了晃香水瓶,道:“你好像在慫恿我……咳,博得你媽媽的好感。”

英灏亨品味出他的言下之意,臉立刻黑了,一把搶過香水,丢到後車座。

司徒笙:“……”

英灏亨這年紀前不着叛逆期,後不着更年期,應該是躁郁症吧?

去機場的路上出了一起交通事故,堵了會兒車,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晚了。英灏亨的母親已經趕去醫院看江誠業,只留了個秘書等他。

英灏亨沒好氣地說:“她可以給我打電話。”

秘書道:“她擔心你開車的時候接電話不安全。”他看了司徒笙一眼,補充道,“她不知道你帶了朋友。”

英灏亨皺眉道:“她自己開車走的?”

“是的,你要打電話給她嗎?”秘書掏出手機。

英灏亨擋住:“算了,開車接電話不安全。”

司徒笙:“……”果然是親生的。

回去的路上,秘書開車,司徒笙和英灏亨都坐在後車座—系着安全帶。

秘書道:“疑犯找到了嗎?”

“還沒有。”英灏亨想起秘書是從遠江實業調過來的,興許對當年的事有所耳聞,随口問了起來。

秘書道:“我進公司的時候,宋喜和楊宇已經不在公司了。”

英灏亨有點失望。他現在的心情就像看偵探小說看到結局,正要揭示疑犯的身份,卻被告知作者外出采風,停刊。

“早上江總上機前接到了江董的電話,知道江董出車禍與當年的事有關,所以把當年的事告訴我了。”秘書看到英灏亨在後視鏡裏瞪視自己,笑了笑道,“去醫院的路,足夠我把這個故事翻來覆去地說上兩三遍了。”

英灏亨道:“我希望你的第一遍能說得快點。”

“好的。”這次秘書沒有再賣關子。

故事的開始和宋喜說的一樣,楊宇挪用公款被發現,面臨起訴,但是其中增加了楊宇自殺的細節。那一天,是江誠業和江麗華的父親,英灏亨外公的六十大壽。楊宇混進來,單獨找江麗華求情,被江麗華拒絕,之後,他就從別墅的天臺上跳樓自殺。

司徒笙道:“當時有人懷疑是他殺嗎?”

秘書看了他一眼,“有。盡管警察調查認為是自殺,但是,有人投匿名信去警局,聲稱楊宇是被江麗華和江誠業聯手推下樓的。因為這封信,警察又查了一段時間,最後查出來匿名信是宋喜寫的。之前江總和江董就懷疑楊宇挪用公款的案子牽扯到宋喜,可惜楊宇死了之後,線索就斷了。于是,江總借匿名信的事開除了宋喜。”

司徒笙又問道:“宋喜的車禍和……有關嗎?”

秘書道:“江總并不知道這件事。”

司徒笙點點頭,心裏并不相信。車禍的時間太巧合,想來宋喜也認為是江氏兄妹做的,不然不會改頭換面還改名換姓。

秘書看了英灏亨一眼,見他從頭到尾都對司徒笙的提問無動于衷,知道是可以相信的人,又道:“不過江董有一次閑聊的時候提到過,像宋喜這樣倒打一耙的小人,送一場車禍還是太便宜了。”

司徒笙:“……”他很難将吃飯時和藹可親、車禍後有氣無力的江誠業與他口中霸氣十足的黑道大哥形象聯系起來啊。

英灏亨突然道:“宋喜還對張維朝說了什麽?”

司徒笙猛然反應過來。

如果張維朝僅僅懷疑楊宇是他殺,絕不會朝江誠業下手。他朝江誠業下手,就說明有人說江誠業是殺楊宇的兇手。他突然想到,當初宋喜寫匿名信告發的對象是兩個人—江誠業……江麗華。

他看向英灏亨。

英灏亨臉色一變,顯然也想到了,立刻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電話嘟嘟地響着,卻始終沒有人接。英灏亨猛然一拍駕駛座:“你不是說我媽開車去醫院了嗎?為什麽沒人接電話?”

秘書道:“因為她在開車。她開車的時候從來不接電話。”

英灏亨低咒了一聲,将電話用力地砸了下去。

正中司徒笙大腿之間。

他嘴角抽了抽,見英灏亨心煩意亂,壓根沒有關注自己,只好默默地敲了手機幾拳,收了起來。

車在英灏亨的催促下開得飛快,快進入市區時,司徒笙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他下意識接起來,“喂”了一聲之後才發現是英灏亨的手機,連忙遞了過去。

英灏亨耳朵貼着揚聲器,聽到對方用無比正常的口氣問:“剛才是誰?”

就是這樣正常的口氣讓英灏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慢吞吞道:“朋友。”

“什麽時候見見?”

“他很忙!”

“連見見朋友母親的時間都沒有嗎?”江麗華微微提高音量,訴說不滿。

英灏亨道:“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你現在在哪裏?在醫院嗎?馬上去舅舅的病房,待在那裏,哪裏也不準去!”

江麗華道:“這是你跟媽媽說話的口氣嗎?”

英灏亨舔了舔嘴唇,放柔聲音道:“撞舅舅的那個疑犯還沒有被抓住,他的下一個目标很可能是你。”

“那就讓他放馬過來。”江麗華滿不在乎地說。

英灏亨硬邦邦地說:“我會打電話給爸爸。”

江麗華說了什麽司徒笙聽不到,他只看到英灏亨挂掉電話後并沒有打給英衡山,不禁有點奇怪,多看了他幾眼。

英灏亨敏銳地轉頭看他,“你看什麽?”

司徒笙道:“我在想……宋喜。”

“看着我的臉想宋喜?”英灏亨黑臉。

司徒笙道:“你的問題重點不應該是為什麽想宋喜嗎?”

英灏亨道:“你想知道他和張維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初又為什麽要寫匿名信給警察。”他用的是陳述句。

司徒笙道:“雖然兩個問題的答案都猜得到,但是……我的确想從宋喜口中知道正确答案。”宋喜送匿名信不過是因為楊宇死後,産生兔死狐悲的心理,才狗急跳牆。而他對張維朝說的話就更容易猜了,就是把匿名信的內容複述一遍。如果張維朝真的是為楊宇報仇,一定會放過他這個“楊宇案的同情者”,轉而将目标瞄準江誠業和江麗華。

英灏亨道:“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他為什麽寧可換臉也不換個城市。”

司徒笙道:“他母親一直身體不好,五年前去世。去世之前,他每天都會去醫院看她。不管他對其他人怎麽樣,對自己母親總算不錯。”

車進入市區,很快到醫院。

英灏亨風風火火地下車,直接往樓上跑,秘書跟在身後,正要走,就看到司徒笙扭頭往另一邊,不由地喊道:“你不上樓看看嗎?”

司徒笙回頭擺手:“母子團圓這種場合,不适合……”他臉色驀然一變,朝秘書沖過去。

秘書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他朝自己撞過來,心裏想着:就算不想去看母子團圓的場合,也不必跑過來揍自己吧。自己既不是母,也不是子。

司徒笙沖到他面前,硬生生地打了個轉,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鑰匙,鑽進車裏,車子呼嘯着就出去了。

秘書順着車的方向望去,發現他的前面還有一輛車,正急匆匆地朝着醫院大門的方向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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