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玩偶世界(三)
蕭十一郎盯着茶杯,表情十分冷峭肅穆。
仿佛他盯着的并不是茶,而是他的敵人。
連城璧已斂下了笑容,凝視着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是以……我猜對了?”
蕭十一郎淡定喝了一口茶。
他大約是覺得不夠解渴,便又喝了一口。
連城璧站起了身,站到他的身後,俯身在他耳旁道:“那麽十一,摸了她哪裏?”
蕭十一郎死死閉着嘴不說話。
連城璧又笑了起來。他吻了吻蕭十一郎的眼角,微涼的指尖已伸入他的褲裏,緩緩撫摸他的大腿:“這裏麽?”
蕭十一郎手一抖。
連城璧手又向上了一些:“這裏麽?”
蕭十一郎呼吸重了起來。
連城璧笑了起來。他笑聲溫柔,卻并不愉悅。他的手一點點向上撫過,就是繞過敏感灼熱地帶,不予疏解。
他本還想再做什麽。但掌心之下肌膚遍布傷痕,他的心已在刺痛。
他終究只是嘆了一口氣:“十一,我吃醋了。”
蕭十一郎眸中暗沉,忍不住握着連城璧的下颚,擡首吻了過去。他吻得很認真,十分情深。
只要是男人,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吃他的醋,總會十分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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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醋勁又不能過大——因為太大的醋勁,總會趕跑情人的。
連城璧自然知道。
他一直以來都是個溫柔又脾氣好的情人,被蕭十一郎吻得舒服,不再說什麽,而是順着他的意思,扯開話題不再多說。
蕭十一郎見他表情如初,也便放下了心。
——他顯然已忘了當初崖下連城璧對他的算計,更不會知曉當晚他入睡之後,連城璧細細查看過他身上的傷口,心中默默倒數計時。
畢竟,來日方長。
第二日,連城璧與蕭十一郎總算見到了山莊中另兩個男人。
按照那玩偶屋布局,除了莊主與那兩位下棋的老人,還有兩個男人。 其餘便皆是妙齡女子了。
這兩人之中那個馬面大漢乃是當年號稱“天馬行空”的龍飛骥,另一人則是號稱“萬裏行雲”的雷雨。十三年前,這二人以快掌連戰“天山七劍”,大敗七人而毫發無傷,威名遠震江湖。
天山一役後,兩人便失蹤不見。江湖人議論紛紛,怎知他們竟也在此地,做了他人玩偶。
兩人已知曉他們的到來。這裏許久未出來新人,兩人自然表示了歡迎。
他們被抓來時,無垢山莊遠無今日盛名,蕭十一郎也方才出道。聽聞兩人名頭,也沒什麽反應。
蕭十一郎又問了“魔法破綻”之事。
雷雨道:“這裏一共有二十八間屋子,破綻便在第二十八間屋子裏。但那破綻可能是一花一葉,也可能只是一粒塵埃。是以就算你看盡這二十八間屋子,也不過徒勞無獲。”
蕭十一郎沉吟。
雷雨苦笑道:“所以,不若安然呆在這裏,享受這一切的東西。不管是美食,美人……只要你想,都能得到。”
他說着,看了靜靜坐在蕭十一郎身邊,淺笑淺酌的連城璧一眼。
這個青年,顯然十分有存在感。
蕭十一郎頓了片刻,又道:“在下還有幾句話想問莊主,兩位可知莊主身在何處?”
雷雨道:“自然是在這莊子裏。”
蕭十一郎道:“為何又不見他?”
雷雨笑道:“一個人若要應付十多名嬌妻美妾,一天就過去了,又還能做些什麽。”
蕭十一郎道:“确實如此。”
雷雨嘆了口氣:“也就是如我們這樣的人,才會閑着無事。”
他感慨完,面上郁悶又一掃而空。他忽然一手摟住一個少女,笑道:“這兩人都是我的妻子,但你們無論誰若看上了她們,我都可以讓給他的。”
這兩個漂亮的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旁。只聽環響叮當,宛如銀鈴。她們都帶着甜笑,盈盈大方站在他的身邊。
雷雨眯起來大笑起來。他像是喝醉了,竟當場解開少女的衣襟褲子,如同展示商品一樣,大方展示起她們渾身最美的地方!
兩名少女嬌笑起來,聲音如同鈴铛一樣清脆悅耳。她們媚眼如絲,渾身散發出誘人魅惑,沒有絲毫羞恥感。
蕭十一郎視若不見,面上一片淡漠。
他已發現,人到了這裏,就已不再是人了。既然不再是人,那麽也就對世俗禮教無所謂,自然不會有任何羞恥心。
這些麻木不仁的日子,他早習以為常,只以為連城璧會厭惡。
但連城璧只是淡淡瞧着。
這一切他都熟悉的很,前世借着世間最高的皇權,生活可比如今糜爛多了。
見他溫柔而專注地凝視自己,梅子只嘤咛一聲,便軟綿綿倒在了雷雨懷裏。
而一旁龍飛骥,死命往嘴裏塞着東西。
他如連城璧一樣并不說話,看起來很難接近。他是個很奇怪的人,對女人沒有興趣,對酒也沒興趣,就喜歡吃。無論是什麽,只要是好吃的,不管味道好或者不好,他都能塞進肚子裏。
但他吃得越多,人反而越瘦。
如今的他已瘦的跟個竹竿一樣了,但他依然拼命塞着東西。
就仿佛他現在不吃的話,下一瞬便永遠也吃不到了。
第四日,陽光依然明媚。
蕭十一郎在院落裏走了一圈,引得女子們三五成群,對着他指指點點。
年輕而有魅力的男人,總能吸引大多女人駐足。
只可惜他并不看她們,仿佛眼前豎着的,只是幾根婀娜多姿的柱子。
他只在乎破綻。
他心中已有了些許靈感,但深究過去,又沒有什麽頭緒。
這幾日十分悠閑,偶爾也未免無聊。蕭十一郎便問婢女要了把小刀,開始削木頭。
任何木頭在他手中,哪怕是一塊爛木頭,都是變腐朽為神奇,成各種精致的東西。
他又為連城璧做了根釣竿,陪着他靜坐在後院蓮池邊釣魚。
外界已是白雪皚皚,玩偶山莊依然綠草如茵。荷葉田田覆水面,水清澈見底,偶爾還能看見幾條魚兒吐着泡泡游過。
蕭十一郎盤膝坐在連城璧身邊,在午後陽光照耀之下昏昏欲睡。
并沒有魚兒上鈎。
蕭十一郎睡醒了,正要開口提醒連城璧,他便握着魚竿緩緩歪了身子,直到靠上了他的肩膀,才一動不動,似是漸漸睡着了。
花叢中馴鹿跳了出來,停在連城璧身邊。歪着頭,用單純的大眼打量他許久,才又跳了回去。
蕭十一郎便側過頭去,親了親他的額角,保持坐姿,心中一片甜蜜。
直到夕陽西下,抑或連城璧醒來。
第四日,蕭十一郎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獨自一人沿着牆壁緩緩走了一圈。
連城璧便悠閑靠在房前欄杆上看書。
直到雷雨站到了他的面前。
連城璧放下書,朝他颔首一笑,便算作打招呼了。
說實話,他身上有着雷雨厭惡的一切,無論長相抑或氣質,更何況他看起來如此清高桀骜。
他們流落至此已有幾十年,都已失去了希望。是以看不得他人勝券在握,仿佛下一刻便能離開這個地方。
雷雨笑道:“其實到了這個地方,生和死,榮與辱,又有何意義?人生都成這般模樣了,也就唯有爽快,才是唯一的追求了!”
連城璧并不太明了他的意思,但笑不語。
他穿着青色衣衫,無論衣料抑或剪裁,其實都與他們一樣。但眼前這個一如青竹俊秀的男人,總能将這些衣服穿出別樣的雅致。如今夕陽餘晖落在他身上,為他整個人都铎上一層金色鋒芒,看起來充滿了夢幻而虛假的美。
雷雨活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他縱橫花場,自然是看出了連城璧與蕭十一郎之間非同一般的感情。不過這又關他什麽事呢?他只要自己爽快,便夠了。
但他最近并不大爽快!
因為來了兩個年輕人,除了他的兩個“老婆”,最近都沒什麽女人願意與他“尋歡作樂”了。
所以他應該和他們談談。
但在這一眼之後,他又改變了些許想法。
連城璧身形挺拔修長,看起來并不強壯。他長的俊美,而驕傲又彬彬有禮的性子,則彰顯他更像個涉世未深的公子哥。雷雨雖然不喜歡男人,但若能将這種長相、家世皆是極端的男人尊嚴、高傲全部踩在腳下,又會是何等的愉快呢?
——便如他所說,在這裏一切都不是重要的。只有快樂,才是唯一的追求。
雷雨眯了眯眼,笑道:“你也知道,這裏有很多很美的小姑娘,都很年輕,又都很寂寞。而你與蕭兄,更不是什麽難看的人。”
連城璧的眉高高挑了起來。
雷雨道:“這裏的人,本就對這種事看得很淡,尋常的就像吃飯。若連兄想換個口味,決計會有大把大把的女人沖上來。”
連城璧笑了起來。他靠在欄杆上,食指輕點:“你是說,他是去找女人玩了?”
他的聲音覆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仿佛這不過也是如吃飯一般的尋常事情。但也唯有他自己,才能聽出其中譏诮與殺意。
雷雨點頭道:“當然,若非為了尋找刺激,男人又怎麽可能會喜歡男人?”
連城璧眼睛緩緩眯眼起來。
雷雨笑道:“他能找別的女人,連兄又為何不能找別的人?反正大家都是在找樂子,兩人扯平,連兄心裏就會舒服些。”
連城璧依然是眯着眼,金色光輝之下,看不出他眼中究竟何等表情:“哦,雷兄意思,竟是想……你我一塊,玩上一玩?”
雷雨眼中贊賞:“不錯。在這裏,你總要學會放開。你若喜歡女人,随意招手,恐怕床都要塌了。你若喜歡男人……哈哈,除了我以外,又還有最佳人選麽?”
雷雨說的自信,連城璧卻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靠在欄杆上,笑的整個人都笑得抽搐起來。
蕭十一郎從遠處走近,目光中有些許的疑惑。
雷雨也不惱,只是笑着,滿臉麻子都笑了起來。他道:“你笑什麽?就算你如今不想,但你終有一日是會願意的。”
連城璧笑聲戛然而止。
他下意識去取袖中帕子,後知後覺才發現并沒有備着。他便斂眸,掩下所有陰桀,只是凝視着雙手,淡道:“啧——十一,有人想睡你男人。”
雷雨豁然轉頭,瞧見了蕭十一郎黑如鍋底的那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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