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夜盡天明(二)
雪色傾城。
蕭十一郎已站在一家農戶旁。
那是一戶普通人家,房間裏相擁而眠着一對普通夫妻。這樣的雪夜裏,若能抱着自己喜愛之人安然入睡,豈非已是上天給予最完美的賜福?
蕭十一郎有那麽瞬間的失神。
但他很快回了神,環顧周遭。整個宅子都暗着,除了廚房裏還有盞尚未熄滅的油燈。
蕭十一郎走了進去。
廚房裏幹幹淨淨,唯獨地上零星散落着未融化完的雪。
痕跡從窗臺至于竈洞旁邊的柴堆裏,然後消失不見。
蕭十一郎這才呼出一口氣。
他将木柴搬開,果然是條地道的入口,顯然便是個地室入口。
地室由扇梨木所做的門緊緊鎖着。蕭十一郎一腳踹開大門,瞧見滿臉驚詫的軒轅三成。
地室中的布置居然很華麗,還有張很大,很舒适,鋪着繡花被的床。
風四娘就昏在被裏,死灰色的臉上,已有了紅暈。
軒轅三成先是一怔,怔了許久,而後才嘆息:“你果然還是找來了。”
蕭十一郎淡道:“你确實該想不到。”
軒轅三成已鎮定下來,微笑道:“你不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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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靜靜瞧着他。
軒轅三成笑道:“因為就算你把風四娘帶走,你也會後悔。”
蕭十一郎手中還提着那把斷劍。他對着軒轅三成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淡道:“現在,你是要命,還是要人?”
雪色傾城。
連城璧撐着紙傘走在雪野裏。雪堆的已能沒過小腿,連城璧卻如履平地。
這條路前面,還站着個人。
他沒有打傘,任由雪覆住了他的肩膀,遮住他的眼睫。此番天寒地凍,他竟就像木頭人,什麽都感覺不到一樣。
——這個人四四方方的臉,四四方方的嘴。他穿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衣服,看來已非是剛出爐的面餅,而像放了幾天,又冷又幹,一口咬下去甚至要崩壞牙齒。
便正是楊開泰。
比起俊美一如既往的連城璧,楊開泰整個人都已十分蒼老,憔悴。大約這一年的日子,他實在是生不如死。
連城璧一見他,就無可自制般嘆了口氣。
這兩年來他一直想找連城璧決一死戰,但連城璧龜縮于姑蘇無垢山莊,拒不相間。
江湖人都說,連城璧已怕了他。
但楊開泰知曉,連城璧決不可能怕他。
是以他就在這裏等着他。
他聽見連城璧的聲音,淡淡道:“你決沒想到我會在這裏,是麽。”
連城璧笑容似有無奈:“你也決不相信,我不想同你決鬥,是麽。”
楊開泰硬梆梆的臉上忽然掠起一絲自嘲的笑容:“但我卻想殺你想得發瘋,連少。”
連城璧撐着傘,隔着雪幕微笑着凝視他。
這短短一年半時間,除了出家為僧的朱白水,昔日江湖中齊頭并進的六君子,皆已反目。
連城璧從容哈出一口氣,莫測高深道:“可今天你非但不會同我決鬥,更會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楊兄。”
連城璧回到別院時,蕭十一郎也已帶着風四娘回來了。
女人嬌媚的呻吟,以及布料撕裂聲。
連城璧愣了愣。
他猛然踹開門,待瞧見房中一切,瞳仁驀地緊縮。
随他後一步進入的楊開泰面上尚且茫然,待楊開泰全然看清床上兩人,猛然驚叫道:“四娘!”
床上男人衣衫半褪,女人卻已是渾身赤裸。但相擁糾纏的兩個人,豈非蕭十一郎與風四娘?
他認得蕭十一郎,更知蕭十一郎與風四娘關系本來不菲。但坊間流傳連城璧為風四娘癡迷成性,看到此番情形,第一反應竟是要殺風四娘?
——連城璧竟要殺風四娘!
——難道他不應該是要殺蕭十一郎?
但他此刻緊鎖着蕭十一郎的腰,将他的臉都按在懷裏,渾身殺意卻已達至鼎盛……
哪怕是呆如楊開泰,都無法忽略心底猛然滋生的詭異想法。
他愣愣瞧着,好像又恢複了當年那個看見風四娘就要結巴的老實人:“……你——你們……”
他只說了三個字,便飛快閉了嘴。
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表情的連城璧。
他還是在笑。連城璧一直在笑,客套的,疏離的,恍若溫柔的。但沒有一次,是笑的如此叫人悚然心驚。
楊開泰慢半拍才注意到連城璧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卻是在他懷中風四娘頸上。這目光冰冷狠戾,猶如毒蛇。
風四娘滿臉青紫,咳嗽的淚涕泗流。 她赤裸的嬌軀緊貼在他身上,渾身柔軟、火紅、滾燙,但她肌如凝脂,叫他心中也是難以自持的震動。
但她非但沒有去看抱着她的男人,反而扭着身體,便像是最銷魂的妓女,乞求交歡。
——這豈非便是中了春藥的征兆?
楊開泰難掩震驚!
誰給四娘下了春藥?
難道是蕭十一郎?
楊開泰抱着風四娘愣在原地,面色驚疑不定。
連城璧死死盯着她,從牙縫裏咬出一個字:“——滾!”
楊開泰陡然回神。他對上連城璧的目光,只覺渾身都像被刀子切割一般,終究只是咬牙緊緊抱着風四娘,破窗而出。
寒風呼嘯而入,冷的刺骨。
連城璧什麽也不說。他将蕭十一郎甩入床裏,直接撕裂他的衣裳,欺身而上。
蕭十一郎眯着眼并不反抗。反而是順從得抱住他的頸子,翻身想要将他壓在身下。
連城璧心中怒意驟然噴發,再也無可抑制!他甚至什麽前戲都不做,直接架起他的雙腿,狠狠插了進去。
他聽得蕭十一郎痛苦的喘息,卻也不停下,愈發大力進出。
直至發洩完,他才冷靜下來。
他已發現不對。
這般折騰之下,蕭十一郎臉色已蒼白如窗外飛雪,眉頭也緊緊皺着,但他的眼睛就是怎麽也不肯睜開。
連城璧退出蕭十一郎身體,看軟被上一片狼藉,微微皺了眉。而後将人轉了個身,果然看到左股的傷口,此刻也已血肉模糊。
連城璧眯起眼,穿上衣服,将人用被子裹好、抱起,喚了聲:“明安。”
蕭十一郎是在一陣怪異感覺中醒來的。
此時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裏,房間裏燈光微弱,只能隐約瞧見床邊挂着的流蘇。
他趴在床上愣了片刻,而後便聽到連城璧淡而溫柔的聲音:“醒了?”
整個人都覺迷迷糊糊的難受,但又能清晰感覺手指緩緩進入後庭,整間屋子都是淡淡的香味。蕭十一郎才發現渾身愈發的熱:“……你在做什麽。”
他開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原來是這般嘶啞,艱澀。
連城璧溫柔一笑:“你忘記了?”
蕭十一郎似已怔住。
他只記得将風四娘帶了回來,而後莊子裏沒有婢女,他便打發明安找了客房,将風四娘安置。但便在他想要出來時候,忽然渾身失了力氣,覺得很困。
……之後一切卻都失了記憶。
連城璧已洗淨手,替他倒了杯溫水。見他喝下,才褪去外衣,上床攬着他的腰:“瘦了。”
蕭十一郎愣了愣。
——難道連城璧并不是想要他?
他後知後覺才發覺,滾燙的下半身已沒有那麽難受。他還想開口問些什麽,但此刻靠着連城璧,渾身放松之際,便有難以抵擋的睡意襲來。
連城璧親了親他的額頭,微嘆:“睡罷。任何事情,明日再說。”
蕭十一郎乖乖閉上眼:“……哦。”
翌日醒來時,蕭十一郎只覺渾身酸軟。甚至腰部以下,都全然失去了力氣。
連城璧還圈着他的腰,抵着他的額頭。
他眼中又有了癡迷神色。
連城璧本已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此刻他披着長發安然恬淡睡在身邊,更是少見的美景。
蕭十一郎輕握着他的長發,手心微涼,心中卻是滿足至斯。
連城璧已醒來了。
他握着蕭十一郎的腰:“難受麽?”
蕭十一郎皺了皺眉。下身的不适卻決非中毒:“你昨晚……?”
連城璧摩挲他的唇瓣,語氣是一成不變的溫柔:“強暴了你。”
蕭十一郎眼角抽了抽:“……”
連城璧一手向下,撫過他的鎖骨,再挑開覆在他胸口的軟被,指尖輕點昨晚怒極留下的痕跡:“我并未想到你中了毒。”
蕭十一郎低頭瞥了幾眼,再見連城璧身上幹幹淨淨,表情微妙地将薄被拉上:“……咳咳。”
連城璧呵呵笑起來。
蕭十一郎終于想到了風四娘:“四娘呢?”
連城璧笑了笑:“丢給楊開泰了。”
蕭十一郎似被怔住了,結結巴巴道:“可她——她沒穿衣服……”
連城璧淡道:“楊開泰會給她穿的。”
蕭十一郎張了張嘴,又閉了回去。
——他已聽出連城璧語氣中的冷诮。
連城璧向來厭惡風四娘,風四娘亦十分憎恨他。昨夜他說去救四娘,豈非已是最大讓步?
而楊開泰愛她愛的要死,卻又是難得的正人君子。交給這樣的人,風四娘又豈會有危險?
她非但不會有危險,更會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
——只要楊開泰不恨她。
但彼時風四娘不顧天下人恥笑逃婚,又是否想過楊開泰會不會恨他?
他聽說楊開泰幾番争對連城璧,難道真的不恨風四娘?
蕭十一郎癡癡瞧着連城璧,仿佛要從他清淡溫柔的神色裏,看出這一年的點滴痕跡。
一年前他答應帶冰冰私逃,從沒想過今日。那麽當日風四娘逃婚,又可有想過今日?
當真應了連城璧那一句話,出來混始終是要還的。
想到這一些,蕭十一郎眉宇間又有了一點失落。
連城璧自然知曉他在想什麽。剛想說些什麽,便聽的門外明安道:“少主,兩位老先生回來了。”
連城璧便起身穿好衣裳,将蕭十一郎扶起,而後開門讓兩位老人進屋。
一如既往的朱衣綠袍,兩人表情也如當初那般淡漠冷然。
蕭十一郎心中有愧,只好垂着眼笑了笑:“兩位前輩別來無恙。”
李紅纓也不看他,只是道:“嗯。”
連城璧卻已瞧見李紅纓左背傷痕:“李先生可是受傷了?”
李紅纓道:“嗯。”
楊綠柳道:“哼。”
連城璧皺眉道:“兩位武功已是天下少有所敵,今日非但沒有帶回冰冰,又為人所傷,是以昨夜究竟發生何事?”
李紅纓這才轉頭去看蕭十一郎,目光裏卻有了淡淡的譏诮:“我們當然帶不回她。”
楊綠柳亦是冷笑一聲:“我們怎麽可能帶的回她?”
蕭十一郎心下已有不好預感:“為何?”
李紅纓道:“昨晚,我們遇到了逍遙侯之人。”
連城璧微眯了眼。
果然聽的楊綠柳冷笑道:“但傷我們的人——卻是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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