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北奴人
再次回到祁寧的房間,秦淮一時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面無表情地聽完常存的控訴,才冷冰冰地開了口:“照常将軍這麽說,尚淵這個細作的罪名倒是坐實了?”
常存幹咳了兩聲:“姑娘就不要為難我了,這實在是……”
秦淮臉上帶了不出一絲笑意,淡淡地看向祁寧:“你怎麽看?”
祁寧的視線始終落在指尖玩弄的那個杯蓋上,垂了眼眸似在沉思,半晌,才慢慢地道:“常将軍既然這麽有把握,還是直接拿證據出來說吧,争下去,也說不出個什麽。”
常存眼裏笑意一閃:“自然是好。”
走來四個人,兩人将尚淵壓住,另兩人猛然一用力,直接撕裂了他的衣服。
帛裂的聲音頓時襯得營帳中一靜,秦淮忽然想起什麽,臉色也暗了不少。
“這樣又如何?”常存得意的語調中透着幾份冰冷。
秦淮轉身看去。
其實這個紋案,對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一只血色的仙鶴圖騰——北奴國以此為尊的仙鶴。
留意祁寧的表情,卻不見他有多少動容,只是淡淡地看着尚淵悲傷的圖案,看不出情緒。
常存字字清晰地道:“這個人分明就是北奴人。北奴國以鶴位尊,皇族圖騰皆以黑色繪制,而這種紅色的,則是最底層的奴隸才會有的烙印。他,分明就是北奴國派來的細作。”
在這種控訴面前,秦淮發現自己竟然無力辯解。
呆呆地,卻只能看着尚淵。
這個圖騰她并非沒有見過,當初剛從那山寨中逃出的時候,尚香替他換藥,她遙遙地就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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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這個圖騰永遠只不過是一個标記,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然而這種想法僅僅出于她對尚淵的信任,抛卻這種信任,對其他人而言,什麽辯駁都是蒼白的。
這個時候,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祁寧了。
尚淵自始至終低着頭沒有說話,被迫跪在中央,安靜地沒有為自己多說一句話。
許久,祁寧冰涼無情的聲音平淡地落下:“将他鎖入刑場。”
秦淮猛然擡頭看他。
進刑場意味着什麽,她很清楚。
“是!”
幾乎想都沒想,秦淮就已經一個箭步攔在了營帳門口:“你們不能帶他走!”
常存的臉色已經顯得有些難看:“姑娘,祁相的話你都敢違抗嗎?我也只是照令行事。”
“呵……”秦淮輕輕笑着,看向祁寧,“祁相的意思,果然……好大的氣派。”
她立在那裏,始終沒動。詭異的一片寂靜,氛圍頓時顯得有些古怪。
尚淵低垂的頭終于緩緩擡起,神色間反而一片平靜:“小姐你,其實不必要為我做到這地步。”
秦淮并沒有答他,只是看着祁寧的眼睛。
或許就是視線太過深沉的關系,她只覺得自己陷入那雙眼中那麽深,深得險些把握不住自己的呼吸。
“秦淮。你讓開。”祁寧的話,也不過短短五個字,“不過一個奴才而已。”
他的視線落在秦淮張開的手上。
“如果不讓呢?”秦淮死死地咬住牙。
是的,沒有人可以違抗祁寧,她知道。
但是,尚淵如若落在他們的手裏,那就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經歷了那麽多,她不可能讓他去死。
秦淮感到自己的手臂已經微微發麻,然而再冷的也不過是祁寧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卻分明讓人可以看到依稀的怒意。
但是,他在怒什麽?
兩人遙遙對峙,營帳裏的士兵們卻已覺得握着兵器的手上已經漸漸滲出了汗來。
祁寧在一片死寂中忽然開了口:“你,很喜歡尚淵麽……秦淮?”
在這種語調中,秦淮分明感到全身莫名一冰,擡眸間,也看到尚淵同時僵住的身子,有那麽一瞬擡頭看來,眼裏露出的竟是驚奇。
祁寧的聲音落在耳裏,有種格外難耐的味道:“如果,我必須,将他關押呢?”
“那就,請将我也一起關起來。”秦淮側眸,不看他的眼。
“我……明白了。常存,放他們回去。”
秦淮沒想到祁寧竟然這樣輕易地就放人,一時愣然。
常存顯有不甘:“丞相,這怎麽可以!”
“所有人,都離開這裏。”
“可是……”
“退下。”
好像忽然降下一股冷意,饒是早已習慣了征戰沙場的将士們,頓時也覺得全身一寒。
秦淮看了一眼已然轉過身去,背對着她的祁寧,嘴角微微一啓,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又收了回去。
最後,眼睫微微一垂:“尚淵,我們走。”
脖子上的兵刃都已經退去,尚淵站起時腳下未穩,一顫間勉強站住身子,見秦淮已經掀簾走出,沉默地也跟了上去。
“小姐,你本不該為了我與大人鬧成這樣……”回到秦淮營帳中,尚淵方才猶豫地開口,“你對我……根本不是大人想的那個意思。”
“尚淵。”秦淮默默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與他的事,不需要你來擔心。”
聽着外頭士兵們層層疊疊地圍上的腳步聲,她不禁自哂地笑笑。
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有再次受到“囚禁”的一天。
尚淵幾乎是受到連日連夜地巡邏盯梢。秦淮再次得到祁寧的消息,卻是幾日之後。
據說,他又領兵出征了。
自那一天起,他們的關系仿似也變得愈發詭異起來。
又去了一趟郡中,秦淮依舊是去喝了會茶,乘小念回家取東西的時機,跑了一趟驿站。
“把這一封信送到京城的……”
信封很薄,裏面也不過是寫了兩句話而已。然而放在手裏,卻是格外沉重的感覺。
小厮小心翼翼地接過收好,又看了眼秦淮另一只手上的書信:“那這一封……”
他的态度極好。
最近戰火連連,秦淮可謂是他近期的頭號顧客了。
秦淮微微一笑:“這封,還是送去老地方。”
人煙蕭瑟的街道,來來往往行人不絕,輕塵随風。
秦淮不禁回頭看了眼荒蕪的郡城,立在街道當中,連自己也顯得頗是渺小。
但也正是這樣渺小的人,才會想着去改變一些已經注定的命運……
有些東西,既然開始籌備策劃,那麽,她需要的,也只是“等”罷了。
那一晚的軍營裏顯得很安靜。祁寧帶着軍隊出征,只留下了三三兩兩的人在軍中看守。
許是剛寄出信件的關系,這一晚的秦淮覺得份外精神不寧。
簾帳随風輕輕擺着,依稀的影子漏入,幾分恍如鬼魅。
秦淮呆呆地看着昏暗的屋頂發呆,茫然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周圍很靜,偶爾會有巡邏的人來回走動的步聲。
許是太過安靜的關系,安靜地甚至有些詭異。
秦淮翻了個身子,覺得身體裏隐約有些不适,卻不料無意間撞翻了床頭的杯子。
就當瓷杯在地上霎時碎開的時候,外頭好似瞬間騰起一片烈日一般,漆黑的夜被火光順時染作了黎明。
秦淮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需要說,她也明白,這是北奴軍蓄意已久的一次夜襲!
作者有話要說:3號有考試安排,大家稍安勿躁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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