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離開吳宅後，晨曦就一直欲言又止。古逸何等的眼力勁兒，一上車便道：“有話要跟我說？”

晨曦沒想到古逸會這麽快看穿自己的心思，微愣了愣，道：“有些想法……但我怕我說得不對。”

“怕什麽？”将車拐上大道，古逸莞爾，“我看起來很兇嗎？說——”

晨曦沉吟番，一字一句道：“今天的談話，看得出來蘇瓊很排斥，而且她很聰明，總喜歡打斷你的引導，掌握談話的主動權。不過……今天也不算全無收獲，我認為下一步，我們可以先找吳盛遠談談。”

“哦？”古逸挑眉，“說說你的看法。”

晨曦托腮想了想，娓娓道：“兩方面原因。第一，我注意到蘇瓊在談話過程中有三次想要抱胸，可是很奇怪的，每次她的手快要撫上肩頭的時候就會放下來。而恰好——我們剛來時，吳盛遠不是拍過她的肩嗎？讨厭丈夫的觸碰，甚至厭惡他觸碰過的自己的身體。我懷疑……他們的夫妻感情并沒有想象中的和睦，可這一點，在檔案中卻一點都沒提到，所以我懷疑吳盛遠隐瞞了一些事實。”

古逸對晨曦的分析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只悠悠道：“第二呢？”

“第二嘛……”晨曦咬唇微微躊躇，美眸流轉道，“好吧，第二其實是我憑主觀意識瞎猜的。自我們進入吳宅開始，蘇瓊就沒打正眼看過我，就連你為我做介紹時她也沒轉移過目光。太刻意了，就好像故意在回避我。

“我總覺得，關于吳盛遠要求一男一女兩名咨詢師同時在場這件事，蘇瓊是有些異議的，所以，她把一些負面情緒轉嫁到了我的身上。因此，才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晨曦噼裏啪啦地說完，古逸卻沒立即回應。晨曦第一次“上戰場”終究心裏沒底，緊忙又加了句：“當然，也有可能別人覺得我就是個助理，沒必要給我那麽多關注度，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你說的很好，為什麽要因為我沒有立即回複就推翻自己的理論？”誰料晨曦話音剛落，這頭古逸便敲着方向盤悠悠道，“蘇瓊豈止是對兩個咨詢師同時進行咨詢的事不滿？她最大的不滿不是從一開始就說了嗎？”

晨曦聞言小小發愣，古逸這麽說，就是自己分析對咯？YES，首戰告捷！唔不過等等。蘇瓊最大的不滿從一開始就說了？

晨曦咬指，揣測道：“你指的是……換掉嚴澤的事？”

古逸遞給晨曦一個贊許的目光，“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蘇瓊很會引導話題，東拉十八扯，一會兒表現出極度抑郁，作出想要輕生以及殺死女兒的模樣；一會兒又冷靜感悟，反過來替我着急，呵呵。她做這麽多就是為了不讓我們掌握她真正的心理，是最典型的抗拒治療表現。可是有一點你發現沒？雖然她故意擾亂我們的思緒，但有一件事情，她異常清晰明了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晨曦接過古逸的話茬道：“她對換掉嚴澤這件事表現出了惋惜和遺憾。”

“嗯，”古逸目光灼灼，“即便一個人再想隐藏自己的心，也總會在不經意時表露出來。還記不記得蘇瓊的那句話：‘我老公實在是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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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實在是太敏感了’。”古逸言語之際，晨曦亦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

小妮子一點即通，古逸頗為滿意，點頭道：“這句話的信息量簡直大到爆，來來，小晨，發揮你女人天生的補腦能力，好好猜猜這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

晨曦微微眯眼，托腮喃喃：“敏感……蘇瓊說自己老公敏感……嘶，古老師，你說吳盛遠會不會是個大醋壇子？他經常看見嚴澤和蘇瓊關着門聊天，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漸漸的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借着蘇瓊病情反複的事情把他趕走了？”

古逸呵笑：“有那麽點意思了。”

晨曦轉動黑眸繼續腦補：“這麽推理起來……說不定嚴澤前輩的心理咨詢根本就沒問題，造成蘇瓊病情反複的是吳盛遠？！”話至此，晨曦激動地差點叫起來，“那我們去問問嚴前輩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嗎？”

聞言，古逸意味難明地睨了眼晨曦，嘆息：“年輕真好啊～”

晨曦茫然無措：“什麽意思？”

古逸道：“小朋友，轉動你的腳趾頭好好想想，如果嚴澤願意告訴你實情，當初交接案件時會不說嗎？”

晨曦聞言一噎，登時講不出話來。果然，面對這個圈子，她還是太單純（蠢）了。

“而且有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你這位嚴澤前輩當初也是從咱們心理研究中心出來的，他和這邊的恩恩怨怨啊，簡直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居然還指望他告訴你真相？他不對你撒謊都算不錯的了。”

晨曦糾結，“那現在怎麽辦？”好不容易抓到了突破口，偏偏卻沒有打開突破口的鑰匙，總不能就這麽幹瞪眼吧？

“怎麽辦，”古逸輕輕吹了個口哨，“這就是小朋友你今天的家庭作業啦。”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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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言洺家時，晨曦已差不多累癱了。

本來說好今晚和紅翡一起吃個飯，奈何古逸又忽然布置了“家庭作業”，毫無頭緒的晨曦不敢怠慢，只得愧疚滿分地放了紅翡鴿子。到了言洺家，晨曦也顧不上其它，打開記事本一邊看今天的對話記錄一邊就開始分析突破口。

正想得腦仁疼，門鈴響了。晨曦心裏本來就裝着事兒，以為是外賣到了也沒在意，迷迷糊糊就爬去開了門。可門一打開，門裏門外的人都瞬間愣在原地，震驚萬分。

“辛宜姐？”“晨曦？”

伴随着兩聲驚呼，兩人異口同聲又道：“你怎麽會在這？”

一時間，空氣凝結，兩人都莫名其妙地盯着對方，只管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辛宜率先回神，舉着手裏保溫瓶道：“我就住在樓下1103，今天熬銀耳不小心熬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就上來送點給言醫生。”

“原來是這樣。”晨曦抓頭呵笑，心底卻如坐過山車般忽高忽低。辛宜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信息量卻大到爆有木有！

——就住在樓下1103

——一個不小心銀耳熬多了

——上來送點給言醫生

綜上所述：其一、言洺和辛宜居然是鄰居；其二、兩人看起來還蠻熟，一個不小心就“你熬多了銀耳”“我多買了點水果”神馬的估計也是常事；其三、兩人這麽串門也應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念及此，晨曦忍不住偷瞥眼辛宜，只見其今天穿着件淺杏色收腰連衣裙，長發用發夾随意挽起，打扮雖居家簡單，卻又處處都透着股女人味。

提問：如果一個打扮居家而溫婉的女人傍晚時分突然跑來敲你的門，給你送銀耳羹，你說她是什麽意思？

回答：掀桌這問題簡直侮辱讀者智商好嗎？答案就是動動呆毛都能猜到好嗎？

念及此，晨曦頗為尴尬道：“言醫生出差去了，沒在家。”

辛宜了然地哦了聲，美眸轉動，又滴溜溜地看向晨曦，意思再明顯不過：那你怎麽會又在這？

“我——”晨曦話出口才想起兩人還站在大門口，忙讓出一條道來，“辛宜姐先進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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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定，晨曦又替辛宜倒了杯茶，這才娓娓将事情原委告知了對方。辛宜聽罷倒沒再說什麽，只神色如常道：“原來如此。那就是言醫生沒口福了，小曦，這銀耳放不得，多一晚上就壞，那就求你幫幫忙幫我吃掉好啦。”

這種時候拒絕反覺矯情，晨曦恭敬不如從命，賠笑道：“那就謝謝辛宜姐了。”話鋒一轉，又道，“對了，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您了，曉曉最近怎麽樣？”

辛宜聽了這話，眼裏閃過意味不明的光，沉臉靜默番，這才冷冷道：“好多了。”雖然不知情由，但晨曦再蠢也看得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正覺氣氛詭異，這頭辛宜就起身道：“好了，既然言醫生不在，我就先走了。”

晨曦忙不疊也跟着站起來，正想再說什麽就見辛宜的目光停留在了茶幾上。茶幾上，正攤着晨曦的記事本，裏邊全是關于今天蘇瓊案子的記錄。為客人保密，是心理咨詢師的第一職業原則，見狀晨曦狀似不經意地合上記事本，抓頭笑道：“最近和小夥伴們玩推理游戲，随便寫寫畫畫看能不能找到真兇，哈哈！”

辛宜緩緩又掃了眼茶幾，沒再說什麽。直到晨曦将其送到玄關口，已準備出門的辛宜這才回身悠悠道：“推理什麽的，我倒不太懂。不過我聽別人說，破案最重要的還是人證物證。”

晨曦一時反應不過來，咂舌道：“人證物證？”

辛宜淺笑，“那麽我就先走了，再見。”

這頭，眼見着辛宜離去，晨曦終回神拍掌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人證物證啊！！！！”

哦也，家庭作業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