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菱花鏡中影（五）

我不大相信會有英雄惜英雄這種事，尤其還是在兩個男人對待一個姑娘上，但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個足以讓我感嘆三年的故事，我以為東裏紹會離開鴛鴦，而後鴛鴦嫁給商之，鴛鴦和商之兩人無憂無慮靠着即墨家的萬貫家財以及商之的狀元之位，過的幸福百年。

可惜的是，即便我從中幹涉，三個人重新來過，但仍舊是橫死的命運。

喜歡一個人是一個冒險的事。

我眼前一黑，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菱花鏡外了。菱花鏡裏的畫面靜止在商之抱着鴛鴦死的那一刻，我淚眼婆娑地看着菱花鏡，猛地聽到門外邊季雪瑤的腳步聲以及她标志性的聲音，我趕緊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才放下袖子，季雪瑤就已經一把撞開門跑了進來，她雙手叉腰一邊喘氣一邊噼裏啪啦道：“花子官不見了！”

我背過身深呼吸兩下緩和情緒，沒好氣道：“保準等會就回來了，不用着急。”

“不是，他是被人劫走的！你剛才讓我帶他去看戲，誰知道回來的時候走在半路上，有一夥人出來把他劫走了。”

我才不為花子官擔心，看着季雪瑤急的上下不接下氣卻衣裳發飾整齊的樣子，我問道：“那他被劫走的時候你做什麽了？”

“我……”季雪瑤對對手指，氣勢瞬間弱了下去，邊說邊瞟我的臉色：“我呼救來着。”見我沒說話，她一甩袖子怒道：“我就是站的稍微遠了點兒嘛，但我也盡力了，小六你一直瞪着我是幾個意思！我也不想他被綁的啊！不是我說，你跟他整天厮混在一塊兒，難道你不知道他被劫走的原因？”

我伸手掏掏耳朵，季雪瑤得理不饒人湊上來繼續在我耳邊大聲說話：“真的是被劫走的！蒙着臉，很可怕的！”

我伸手推開季雪瑤：“這是游戲，都是假的，真劫走了也無所謂，又不會怎麽樣。”

季雪瑤摸摸下巴，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好像是這麽回事。”

“小魚呢？”我頭也不擡問道。

“她應該在睡覺吧，我今天一天都沒有看見她。”

我點點頭：“別喊她，也沒什麽事，讓她多睡睡，她身體一直不大好。”

季雪瑤砸吧砸吧嘴偷瞄我兩眼，坐下來靠在我身邊神神叨叨地說道：“我覺得小魚到這這兒來了之後怪怪的。”

“怎麽怪了？”我斜睨季雪瑤一眼。

季雪瑤啃啃指甲，看着我十分頭疼道：“整天睡覺不算麽？”

我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年紀大了愛睡覺很正常吧。”

“可是……”季雪瑤還要再說，我站起來理理衣裳直接截斷她的話：“你的小花在哪兒被劫走的？我去看看。”

“哎呀，我就知道你……”季雪瑤兩只眼睛裏閃着兩個冒火的八卦圖。

“……那我不去了。”我解開綁着袖子的布條。

季雪瑤趕緊道：“別別別，你還是去吧。我就說着玩的，別當真啊。看那夥人的架勢不好說呢。”

“說個大致的地方。”我又把解到一半的繩子綁上去，花子官手無縛雞之力，要是真碰上什麽事也是不好說。十二樓雖然在我來的時候花子官說這只是一個游戲，但這個游戲裏東西真的是太真實了，我還是不想我們幾個裏的任何一個人有事的。

季雪瑤雖然回來一路被吓壞了，但她還是大致說了過去的路。我一路過去的時候，季雪瑤說的地方沒一個人，照季雪瑤的形容是她跟花子官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夥人，然後那夥人麻利的打劫了花子官，套了個麻袋把花子官抓上馬車拉走了。

我四處看了下，這是個巷子，常有馬車來往，所以上面也判斷不出具體拉走花子官的馬車走的方向，我正無奈，就在牆角發現了花子官的團扇，只是扇子上沒了流蘇，我走上前去拾起扇子，然後就在扇柄指向的方向看見了一截絲線，正好是扇子流蘇的絲線。

花子官的扇墜流蘇用的絲線裏摻雜了細細的銀線，月亮下會反光。都留線索了，看來這還真是蠻嚴重的，我仰天長嘆一聲：“草包！”然後認命地跟在絲線追尋花子官的行蹤。

我找到花子官的時候已經臨近子夜了，拉走花子官的馬車停在一個高門闊府的別苑外面，這個別苑看着很是氣派，只是外面卻連一個守衛的小厮都沒有，門的兩邊栽了兩棵桃樹，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一地，馬車套着兩匹毛色純正的白馬，我摸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匹馬打個響鼻吓了我一跳。

我看馬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貌似馬也看了我一眼，是有點嫌棄的那種。我再看的時候依舊能感覺到這馬蠻通靈的，我搓搓胳膊想起營救花子官的事情，就暫時把這種怪異的感覺先壓下去了。

我一路賊頭賊腦地摸進去，進去後卻發現裏面人很多，到處挂着燈籠，都是小厮和婢女，還有不少各種年齡身份的男人和各種年齡一個身份的姑娘。有的地方響着琵琶聲，有的地方響着古筝聲，伴随着女子或低沉或妖媚的聲音。

……這個地方，貌似像青樓。

我進去後倒也沒人注意到我，連路過的小厮以及露出胸肌的打手也看也沒看我。我到了這裏的門口後，流蘇絲線也沒了，我只能在裏面瞎找。

又逛了一會兒，人漸漸少了，四周的景物也較之剛才一進院子的地方高、濃密了不少，我在水榭處兜兜轉轉，轉眼身邊就連一個人也沒了，我這下想問問路都沒地方了。

又走了一會兒，就見兩個人立在假山後，夜裏燈籠不甚明亮，我只看清是兩個男子，其中一個身形倒像是跟花子官稍微有點像，不過他的頭發比花子官的貌似要長點。

目前問到路才是王道！

我一鼓作氣跑過去，壓在嗓子裏的“公子”還沒喊出聲，就突然聞到一股血腥味，假山邊的兩個人中像花子官的那個猛地轉過身來，另一個人身影一閃就從假山後不見了。

我趕緊轉身躲在一棵柳樹後，祈禱這個男子沒看到我。實在不是因為我慫，而是剛才一瞬間的詭異氣氛加上我确确實實聞到的血腥味，都透出危險的感覺。

半天沒再有動靜，我伸出腦袋想看看那男子走了沒，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穿短衫的老頭，他正好躲在柳樹的另一邊，也正在探頭探腦地看我，我兩的視線撞在一起互相吓了一跳。他的眼珠很黑很亮，在夜裏看的時候更是格外亮，不像一般老人的那樣渾濁，我拍拍胸口緩口氣道：“老先生，你在幹什麽啊？”

他哭喪着臉神秘兮兮道：“有人借了我的寶貝，我來要呢。但是……但是……”他彎腰垂頭對對手指，這個動作跟季雪瑤很像，我沒忍住笑出聲：“但是進來後發現自己走不出去了？”

“是啊。”他淚眼婆娑看着我。

“剛才我聞到一股血腥氣，不大對勁，我正好要在這裏面找人，咱兩一起吧，我稍微會幾招，應該還可以。”

老先生警惕的四處看了看，趕緊點點頭道：“好啊，現在的年輕人，真不錯！”

他胡須白了一大把，我笑笑走在他身邊繼續朝前走。面前漸漸開闊了，竹林後突然傳出兩個女子對話的聲音，我看不清楚兩個女子的姿影，但她兩的說話聲卻聽得很仔細，我示意身邊的老先生躲在我身後，暫且先聽聽這兩個姑娘的話，指不定她兩說完了往外走的時候我能跟着她兩走出去呢。

我正安撫吓得一臉扭曲不安的老先生，便聽到其中一個說道：“倒是個膽大的，不過再硬氣的人到了嬷嬷手裏，也挨不過兩天。”

“哪用得着兩天，我看今天晚上他就得從了。”

“一品樓挑小倌比姑娘要求都高，好容易逮到了差不多的，咱兩還是去照看下別真給打死了。”

“他叫什麽名兒來着？”

“姓花吧我記得。”

兩個女子邊說邊搖着楊柳細腰從我面前走過去了，幸好夜深，她兩沒看見我跟老先生，不肖想，她兩說的應該就是花子官那個倒黴蛋了。

我看着老先生，有點為難，帶着他去救花子官吧不怎麽方便，不帶他吧，我答應了他要幫他的。老先生一眼看出我的猶豫，摸摸胡須呵呵笑道：“老身一把年紀，便不給姑娘拖後腿了。”

“先生……”

“我在外面給你放風，我來的時候看見後門停着一個馬車，姑娘的事要緊，先緊着姑娘的事。”

我也沒多想，趕緊點點頭。一路跟着兩個姑娘往過走，四周漸漸熱鬧起來，能聽到前廳的吵鬧聲。老先生撇我一眼立刻會意，躲在兩個姑娘上去的樓下的牡丹花叢裏，他身形瘦而低，躲在那裏倒是綽綽有餘，老先生才躲好，樓上猛地響起一聲盤子打翻的聲音，而後才進去的兩個姑娘一個哭哭啼啼出來了，另一個跟在後面，兩個人邊走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