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月芳菲盡(五)
東裏紹笑笑,拎起酒杯到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語氣緩和了些,釋懷地笑笑道:“其實有些錯的事情,就算再重來一次,也是會錯的。不對的事情終究是不對的,就像我跟鴛鴦。”
他穿一身大紅的喜袍坐在我面前看着我笑起來,眉眼和煦而溫暖,完全沒了之前的戾氣。他已經認出我不是鴛鴦了,我也沒必要再扮下去。我輕聲道:“你如願了麽?”
“嗯。”東裏紹點點頭:“我娶到了鴛鴦,這就很好了。”他看着我笑起來:“其實我第一次覺得她長的好看,居然是在京都遇到她的時候,那一天崇明帝大宴新科士子,我親眼看着她朝着商之走過去,當時我第一次覺得她長得那樣美,好像我自己之前從沒有仔細看過她。”
他的口氣輕松,我不自覺被他的話逗樂了,沒好氣道:“你之前也确實沒怎麽仔細看過她,當時你心裏的美人太多了,就一品樓都不少呢。”
“一品樓啊。”他回憶的笑笑,眉眼之間略顯疲倦:“我倒是不記得了。”
“你後悔麽?”我問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問的究竟是什麽,他後悔遇到鴛鴦?他後悔來京城?他後悔再走近鴛鴦?還是他來十二樓……
“沒什麽好後悔的。”東裏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眉眼間一派風華旖旎。清人孫枝蔚有詩曰:‘新煙何旖旎,黃鳥鳴春深。’一如他眉間的深深淺淺,深進去的是帶血的凡塵糾葛,淺出來的灑脫心性。看上去玲珑漂亮,豔色逼人,實則他和鴛鴦一樣,本質的東西都藏在了皮囊下,只一雙眉眼間露出些微。看見了,是你的福氣,看不見,是你的運氣。
“我送姑娘一個禮物。”東裏紹把玩着手裏的杯子說道。
我來了興致:“什麽禮物?”
“今天不是十九了麽?”他笑笑,單手撐着頭,一臉驕矜的笑意。他也知道十二樓的規矩。
我打着哈哈笑了笑,我能說我是打算今天殺了他湊數麽?我點點頭戒備地看着他道:“是啊。”氣氛有點僵硬,我笑笑湊上去問道:“什麽禮物啊?”
東裏紹唇角一樣,挂一抹輕佻妖魅的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蘇仙。”
他臉上的笑頓時凝注,手裏的酒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看着我不可置信道:“是你!你……”他的話還沒說話嘴角就溢出一串血珠,他瞪大了眼睛,半晌卻輕輕笑了一下,釋懷了地閉上了眼睛倒在桌子上,他像鴛鴦一樣,身姿逐漸變得透明,而後在我面前消失,桌上溫酒的酒壺還在冒着熱氣,但他已經走了。
我大致知道他送我的禮物是什麽了,就是他的性命,他自己在酒裏下了毒。
我沒忍住一眨眼睛有眼淚掉下來,即墨鴛鴦和東裏紹都死了,互相糾扯了這麽多年,到最後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
我看着推門進來的花子官,笑笑聳聳肩,花子官的眼睛很自然就落在東裏紹坐過的椅子上:“好了?”
我點點頭:“他走了。”相對不吉利的‘死’字,我更願意用‘走’這個字。我願意相信他只是走了,只是離開了十二樓。
“圓滿完成任務。”花子官從袖子裏掏出冊子開始寫寫畫畫了一陣。
我看着花子官忍不住問道:“從這兒走了會去哪兒呢?你知道麽?”
花子官利索的搖搖頭:“不知道。你怎麽想起問這個?舍不得東裏紹?這也沒幾天啊。”
我縮了縮肩膀笑笑:“不是時間的問題,算是有點感慨吧。”
“小仙女你這最近感慨良多啊!”
我沒理他,靠在紗帳上瞪大了眼睛垂頭喪氣地道:“我感覺我現在心裏有一萬只馬,不知道往哪兒跑。”
花子官嘆口氣笑笑,搖搖頭輕松說道:“我覺得還是兩只就好了。”
我有點疑惑,便問道:“為什麽?”
花子官嘴角翹起來,倒不像是在憋笑,而是真的是放松的在笑,他垂頭看着我,用袖子擦擦我的眼睛,擦幹了我的眼淚,聲音很輕柔地說道:“因為一萬只容易發生踩踏事件。”
“……”我想了想那個畫面猛地笑起來,拽着他的衣襟白他一眼說道:“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他摸摸我的頭發,表情很溫柔,完全沒平常的得意。
我心裏仍是難受,但又不願意表現出來顯得我太矯情,于是瞥他一眼轉了話題笑道:“我發現你大多時候都還是蠻溫柔的。”
花子官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該溫柔的時候要溫柔,至于不該溫柔的時候,那就要很殘暴了。”
我臉一紅,不假思索道:“花子官你太猥瑣了!”
“不是我猥瑣,是你想多了,所以會覺得猥瑣。”花子官話裏有話,笑的眼睛眯起來。
我不搭理他,想了想有點傷感,輕輕說道:“鴛鴦她一開始應該想的是陪他仗劍走天下吧。”
花子官扯起嘴角笑笑,一派悠閑地在冊子上寫寫畫畫,漫不經心道:“別說走天下這麽高級,她想留在他身邊,又剛好有一技之長,所以順其自然而已。”
我有點無語,這貨有的時候說話真是一秒打斷話頭,我看着他咬牙切齒地認真道:“花子官,我發現一件事,你對我從來不像對別人一樣。你對別人都是脾氣特別好,你給我說話的時候要麽就沒個正形,要麽就是在吐槽我。”
“這樣不好麽?”他沒忍住笑了笑,難得我這麽嚴肅他居然會覺得好笑。
我斬釘截鐵道:“當然不好!”
“被區別對待不好麽?你們女孩子的心思就是麻煩。不區別對待覺得不好,被區別對待也不好。”他咂咂嘴。
後來我想這句話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我此時此刻卻覺得這句話嚴重不對勁。不僅是這樣而且我心裏莫名其妙有點難受,瞬間湧上來的感覺鼻頭酸酸的。他完全沒看見我的反應,只顧着看着遠處的花發呆。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身子一晃摔在地上,表情很驚訝。我惡作劇成功心情瞬間舒暢不少,我已經做好了他生氣的準備,他卻只是笑了笑,眼睛裏面像是沉着快黑玉,透亮又漆黑,一對上就不由自主沉溺在裏面。
我心猛地一跳,我趕緊坐好也不跟他鬧了,臨了正卸頭上的鳳冠,猛然想起東裏紹說的一句話,便轉頭看着花子官低聲道:“他說可惜不能再跟鴛鴦看孤竹山的辛夷花了,我記得山上的辛夷花都是他種的呢。”
花子官神色一怔,從冊子裏擡起頭笑了笑道:“原來是辛夷啊。”
“對啊,辛夷。”我說完我也一愣,我低聲道:“辛夷,心儀,哦,原來是心儀。”
花子官拍拍我的頭,幫我卸了鳳冠後笑道:“別這麽失魂落魄的,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着跑出了屋子,屋外的長廊上全是人,他拉着我一直跑,我也沒看清身邊的人,只是跟在他身後,突然覺得很安心。如果他能一直陪着我,就算跑的時候很累又有什麽關系呢?
一路跟着花子官,就走到了流風回雪。我第一次見他這就是在這兒,這裏的景色還跟之前的一樣,大片大片的落花,有不少人在坡上玩,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是來做任務的。
我瞄了花子官幾眼,他今天一路出來完全沒看美人,顯然是擔心我,要不然也不至于來這兒。我低聲說道:“謝謝你。”
他笑笑:“你跟我之間,不用說謝謝。小仙女,看。”
他的聲音很輕柔,夾雜着慣常的笑意,聽起來像帶了花香的晨雨一樣舒服。我的心情也沒那麽沉重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帶着我往流風回雪上跑,他手裏的團扇一扇就撥開了面前的層疊落花。
四周流花飛舞,我看着他的側臉,一時竟有些失神。這個突然出現的花子官,他甚至比季雪瑤和于燕對我更好。但他太危險藏的太深,我不敢相信他,但真的仔細想的時候卻覺得好像除了他以外,我也沒其他的能相信的人了。
花子官,如果時間停下,流風回雪永無止境,我會跟你走到哪兒呢?
鴛鴦陪東裏紹過了天災人禍,卻終究沒有躲過情之一字的漩渦。
她一把雙刃刀斬殺盡塵世對他的所有束縛,那是她愛他的唯一方式。她離開他以後,他不停地回憶她,在回憶裏一點一點愛上她,在愛上裏面更盡力地回憶她。那是一份纏綿的愛情,比車塵馬遠更讓人向往的愛情。
在她死後的年歲裏,她在他心裏只是一場有歸時的遠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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